李江在广东从化山区有个山庄,山庄中主人的住宅区名为蕊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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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老校友中去过李江蕊园的我猜测不会多,校友中第一个去的是不是老谢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老谢去过两次,2006年和2007年8月,第二次和他一块去的还有斋主兄、童青山、阳春夫妇和广州的秋丽。老谢和李江友情之深厚非其他同学所能比拟,“知青”潮起,武汉三中不允许下乡被强行留校审查的学生仅有两人:老谢和李江,自此始,他们关爱、相惜至今。  

我从斋主兄的诗文和阳春的视频中初识蕊园,很想去看看、住住,这个愿望一直到3年后的今年1月5日才得以实现,老谢未能成行仍托我们带去殷切祝福。  

早晨的航班一般都很准时,安德、文年和我于9点35分抵达广州白云机场,李江和在广州“冬眠”的罗谦恢已在等候。预报武汉有降雪,广东也处在一波寒潮中,气温在C  8度左右,一袭薄绵外套戴了顶棒球帽的李江身体状况显得比在夏天武汉相会时更好一些,在我的要求下,他把别克坐驾交给了我,这次我牢牢记住了带驾证。  

出机场高速向北沿神岗高速进入从化境内,约1小时后驶入石莲村,修筑这10余里的村级公路李江负担了一半的费用,而从村里到山庄的公路则由李江独资修建,也就是同学们称为的“李江路”。“李江路”经过大坑水库的坝顶,在大坝上能看见李江山庄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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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大坝后,一边是水库,一边是山包,路的尽头是山庄的大门,狗舍里传来吠叫声,宽整的汽车道在山庄内沿伸,一边是建筑物一边是密密地一直伸向水边的果树林。建筑物分为前后两个区域,前面山坡上有栋三层楼,现在住着为李江照料庄园的叶姓夫妇 和叶 先生的弟弟小叶,楼房附近有条小道上行,通往猪场,沿车道进入一重铁门就到了李江的住宅区蕊园。进入蕊园的时间是 1月5日11点20分 ,离开蕊园的时间是7日9点,我们在蕊园过了两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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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山临水的别墅加庭园构成了蕊园的基本格局,别墅是座高两层的双子楼,一头是客房,另一头是主人的住所,两头由回廊、餐厅、客房联通,估摸着总面积有4-500平米,在所有的房间内都能一眼尽收葱绿的果树林、碧蓝的湖水和远处的山峦。  

这是个静养读书、喝酒写文的好地方。3年前斋主兄写《李江庄园做客咏》,在诗后的跟帖中某匿名朋友为李江庄园作联﹕  

庄在深山非弃世  

身处淡泊好读书  

一幅极贴切的好楹联。李江15年前收购这处荒山,投巨资兴建山庄为的也就是有个能静思、修身、读书的归宿地。也包括有友来访时的纵饮,他曾将整车皮的“红星二锅头”放置山庄的地窖中。  

李江介绍小叶说是他的朋友,从化人小叶对我们自称是李江山庄的管家,他领我们“巡视”了大半个山庄,说完整地转一圈要一个多小时,爬坡下坎会很累,山庄有3个山头近200亩土地,现种植了近4500株果树,主要品种有龙眼、荔枝、人参果和橄榄。  

将如此大一处除了杂草野花什么都没有的荒山,变成有优美居住环境的花果山,绝非易事,李江投入了15年的心力和光阴,在依山筑路、平整土地、建造房舍,架设水电、开荒造林等基建项目上就用去了5年。近年来李江受类风湿关节炎所累,山庄处广东贫穷地区,离从化城区20公里,医药不便,他的生活重心移到了广州,果园承包给了当地农民,施设齐全的猪场无偿交给小叶使用,小叶养了400多头猪,我想看看,小叶说要先消毒就没进去。李江投入了他的积蓄却没有在这个山庄赚取一分钱,可能他的本意就没有考虑过通过山庄赚钱谋利,我想,不管这个山庄如何走向,能够回收多大比例的投资,李江的心血都不会白费,荒山变成了果园,山乡有了公路,青山不改,大路长留,老话说修桥补路大功德,换个语境,他为山村百姓做了件实实在在的好事。  

何况他还为同学、朋友们提供了在别处无法享受的欢乐,现在来的我们,过去来过的秋丽、老谢、斋主、青山、阳春夫妇等等,回来听守莉师妹说,上次为他们来山庄特意杀了头猪。  

这次没杀猪,我们同样顿顿吃得开心,餐餐喝的尽兴。细致的叶二嫂烹制了我实在记不住名称的广东菜肴,细致的大老莫特意从武汉带去了洪山菜苔、藕 和莫 夫人小吴亲手卤制的猪蹄、牛肉、鸡蛋、干子和大老莫炸的花生米,安德油炸花生米是一绝,没料到陈文年炒菜苔和煨排骨汤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简直可以和李桂清“论剑”。菜,庄园里自种,水,引来的山泉,酒呢,窖藏了10年的“红星二锅头”和窖藏了17年的贵州“习酒”,绿树红花俱凑兴,湖光山色入眼帘,想不痛快都难。  

莫、谦恢、文年住双子楼的这一头,李江住那一头,我独住回廊客房中,他们午睡,我或看书散步,李承弘大哥送我的《愤青史记》读来津津有味,在创造历史的名人中竟有那么多“愤青”。或在树径花丛中漫步,悠然而自得,没人甚至没有人的影子,只有一条大狗默默,远远的跟随,二嫂说它叫“二凤”,不咬人,蕊园笼子里关着的是它的儿子“威廉”,山庄中现有4条狗,咬人的只有一条,关在大门后的狗舍中,以吠叫迎接我们的就是它。我甚而乘他们午睡不醒开车跑出了10公里开外,在霍英东开办的工厂外买了幅围棋,领路的老叶说那个厂有两万多人。我在蕊园下了五局棋,和大老莫的一局我输了,印象中自1977年后就没和安德对弈过,他极少下棋,这30多年后的再次对弈竟出现在了蕊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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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园二日可以用开心、畅快、轻松、安逸来归纳,而开心、畅快、轻松、安逸地漫谈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贯穿始终。加一“漫”字,既因话题宽泛,纵横古今中外,也因并无刻意,言者畅所欲言,无拘无束,才多有即兴式的纵情发挥。如谈老干部子女目前的政治倾向时引出罗谦恢的建国后有没有忠臣奸臣之分的疑问;又如正论及文革领袖人物的境遇与思想变化时链接到老谢在“海纳百川”上的“魔王”说的突然性;再如看到海上有条跟帖说“在庄园里抽着香烟喝着咖啡,讨论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的问题,有意思,”这段话让大老莫好笑了两天,这位匿名朋友的想象力仍不够丰富,我们是泡在从化的温泉池中谈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和它的现实意义。  

正因为“漫”,现在要完整、准确地叙述谈及的内容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对我来说,这次蕊园漫谈其实是文革至今对自己思想变化的一次较为认真的梳理,回忆起来,虽是漫谈,但也有一条明显的主线,即是从文革至今,我们,起码是在蕊园的5个同时代的人对中国社会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不断变化着的认知。  

知道我回来后会写游记记录蕊园之行,老莫建议不涉及容易在海上引起争论的敏感话题,他倒不是怕争论,他厌恶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意攻击。李江顾虑怕无意中刺激和伤害老谢的情感,他说在文革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老谢有完全相同的认知,都赞成“民主宪政”,随着对现实变化的不同评价,他逐渐向左,老谢逐渐向右,这指的是思想倾向,在感情上他和老谢从来没有分离过,李江是个有坚定性格的思想者和实践者,而老谢和他的友情在他心目中又有超重的分量,我们去蕊园的4个人都能理解李江的心情,我们都和老谢有着长达45年的深不可测的友情,政治观点的不同会引起或长或短的情绪波动,但它不可能割断曾有过的共同经历和在那难忘岁月中不断累积起来的情谊,男人间最值得珍惜的情愫。李江说观点相左对于现在的我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以心平气和地交流,而健康的生活着更重要,他期盼老谢生活得更好些并委托我们带去祝愿。  

李江在思想观点的表述上很严谨,他特意对我阐述了他目前的思想脉络;  

毛泽东时代说资本主义不好,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最多是个理性认识,没有感性的东西,近几十年来走资本主义的道路,私有化的必然结果就是财富向少数人集中,大多数人在资本面前丧失尊严,这已经不是理论上的而是能亲身感受到的了。因此,站在大多数人立场上还是应该搞社会主义。  

搞社会主义是不是像有些人说的是“走回头路”是“复旧”呢?其实从人类社会的历史演变进程来看,资本主义才是老掉牙的东西,相对于封建社会,资本主是新事物,同理相对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才是崭新的事物。社会主义实践确实存在方方面面的问题,这是新事物成长成熟中不可避免的,但它不是本质性的,是能够通过实践努力解决的问题。有人以为中国回过头来走资本主义道路,可以和西方国家一样搞得很好,有句话叫“画虎不成反类犬”,硬要把中国画成一只像西方国家一样的虎,结果可想而知。  

中国只有逐步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公有制,全体人民才能站在一个基本平等的有共同尊严的民主的平台上,共同奋斗,去实现国家的进步和生活的提升。  

我认同李江的上述观点。李江的表述用的是实实在在的朴实语言,丝毫没有“精英”们“解构”出来的看似玄妙貌似深奥实则唬人的时尚语汇和语境,而正是因为这些“精英”们为国内外财富集团卖身效力的表演促使我的思想左转。  

记忆中在蕊园我表达过这么几个看法:  

一是我认为西方普世价值在历史中曾经起过巨大的正面作用,为此它曾是我的理念标杆,但在当代中国以它为核心理念来实行“民主宪政”则有很强的欺骗性。如果硬要说下层百姓和巨富权贵能享有相同的“自由、民主”和平等的话语权,这除了说明鼓吹普世价值的“精英”们的虚伪,还能说什么?现在实行了村长民主选举,据说广东富裕地区当选村长的花费不少于一百万,靠什么制约无所不能的资本势力?法律?法官还是律师?连应该最有条件体现普世价值的“海纳百川”上都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对待发表不同观点的学友和朋友,这个价值还“普”得起来吗?我戏言,对我这篇有不少“敏感”语言的游记能不能“普”它一次呢?  

二是对老谢以“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来评论毛泽东感到惊讶。我素知并钦佩老谢的思想深度和政治素质的高度,暂不论毛是不是“杀人不眨眼”,有没有杀人狂的本性,而以上帝或魔王这类简单却极含糊的概念界定一位标志了一段中国历史的政治伟人,这离政治的理性的评价太远,这使我不得不从情绪层面去理解老谢,所以我在蕊园不自禁地跟了个“?”。如果能用“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评价毛,那谁不是呢?因为可以同样这么评价在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记的周武王、亚历山大、凯撒、斯巴达克斯、李世民、华盛顿、克伦威尔、林肯、马拉、罗伯斯庇尔、拿破仑、孙中山、蒋介石等等等等,这还没包括摧毁智利社会主义制度的庇诺切特和印尼的苏哈托这一类政治家呢。我很赞成老谢一贯的观点,从个人来说,毛是个很复杂的历史人物,不能做简单的肯定或否定,我不非毛但理解别人为什么非毛,我曾向老谢和海上的非毛学长提议坐在一起理性地聊聊对毛的评价,各谈理由,不定对错,由老谢召集、主持,都答应了的,但至今无下文。  

三是对文革的再认识,也就是“抽着香烟,喝着咖啡”,泡着温泉谈到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这句名言可以换个语境来说,就是在社会主义公有制基础上解决官僚管理阶层和老百姓之间日益加深的矛盾和对立,以保证政治权力和社会财富的平等分享。对亲身参与过的文革,我有个否定之否定的认识过程, 周泉缨 先生的“试错说”不是没有道理的,毛泽东希望以“文革”式的“大民主”来达到上述目的,这是个失败的实践,失败不等于没有意义,就像“巴黎公社”的失败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遗产。毛泽东因个人私利发动文革的看法经不起推敲,他的“资产阶级在党内”,斗争对象是“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摧毁的是包括他本人在内的整个官僚阶层的权力基础,为个人私利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这可以从老一辈干部子女现在普遍“拥毛”,“赞成社会主义”,但反对文革的现象中得到证明。李江认为毛泽东实际上只打击过两种人,一是“精英知识分子”,二是权贵,所以能得到下层百姓的怀念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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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园二日过得眨眼般的快,7日上午9点半我们到了从化温泉镇,老莫提议我们请李江泡个温泉吃顿广东菜以表示心意,秋丽从云南打来电话,建议去碧水湾,考虑到时间不够,我们去了更悠久的国、共要人纷纷去过的广东温泉宾馆。李江嫌脱穿衣服麻烦没下水,我们泡了个畅快。午餐于从化的街口“南海食街”,这家酒楼有浓郁的岭南文化特色,包间设在一条条的“庄”内,我们的那间叫“富家庄九”。一色的广东菜,精致、好看,喝的还是李江的“红星二锅头”,酒酣耳热时谈到遵义姐妹们的侠骨柔肠时给移居海南的冷雨打去了电话,冷雨恰在深圳,约她8日共饮广州,她慨然答允。兴奋的陈文年接连电话邀约身在汕头的远鑫,武汉的南方,我约深圳的沉月主任。  

下午进入广州市区,入住珠江新城寺右新马路上的长城酒店。近年来广州变化惊人,市长宣称,该市连续两年被联合国组织评为中国变化第二大的城市,广州发展速度超过北京、上海和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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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日11时20分,牛牛自珠海乘刚开通的城轨来到长城酒店,她特意赶来请我们吃广州的重庆火锅。她在网上精选了家负有盛名的“陶然会”,“陶然会”在天河北路都市华庭的4楼,离广州火车东站很近,冷雨和远鑫都在东站下车,找来很方便。两年半未见的冷雨没有任何改变,依然从外貌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安德、文年、远鑫和我是“老朋友”了,牛牛、李江和谦恢属初见,但也都在论坛上见过,陌生中又透着熟悉。冷雨的父母现居海南,说起来她的父亲解放战争时在二野,李江的父亲在三野,说不定这两位开国军人在淮海战役中还并肩战斗过呢。冷雨说她13岁参加革命的父亲现在很健朗,看电视连续剧《解放大西南》会激动地流泪,谁要当他的面说毛泽东不好他会当场和谁急。  

“陶然会”的火锅地道,湖北宜昌的“稻花香”甘醇,难得的聚会自然有难得的兴致,牛牛都喝起了白酒,认为遵义聚会唯一遗憾是酒没喝尽兴的侠女冷雨更是一口一杯干!谦恢一段马连良的《淮河营》,冷雨一段程派的“风声紧,雨意浓”将气氛推向了极致。  

人世间还有比朋友相聚更开心的吗?  

 2011-1-14 于如梦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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