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说许先生对于西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一边倒的取其右的一端,对市场万能论一味崇拜,毫无批判精神,那么许先生,对于孔子的文化则不经意的流露出无谓的轻视,而且暴露出严重的误解和无知。
许先生批评孔子是精英少数人政治:
“孔子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人特别是社会精英如君主和君子的自觉上,欲使仁成为他们的自觉,”
孔子没有平等权利的价值观:
“例如小人的权利就与君子的不同,妇女的权利就和男人的相异。”
儒家的失算就在性本善的假设上:
“人是奇特的动物,一半为天使,一半为野兽,驯服野兽靠皮鞭——强制执行的法律,而儒家的失算就在人之初,性本善的假设上。”
上述许先生的观点,每个都是错误和糊涂。
事实上人类历史中,任何具有长久生命力的政治,都是少数人执政。
即使现代西方民主制,也是少数精英在起着关键性的政治作用。有个流行观点:美国的政治可以形容为是一个精英在制定规则,而九十九个傻瓜去执行。这种夸张比喻,意在突出美国政治精英的社会文化作用。
古希腊城邦曾经实践过多数人统治的直接民主制,但是西方最优秀的哲学家苏格拉底却成为这个制度的牺牲品。苏格拉底的思想是西方文化的重要源泉,而他的思想成因,又直接源于对希腊城邦“群氓”式极端民主制的激烈批评。
古希腊的极端民主制,视同政治是“轮流坐庄”的生活游戏,苏格拉底一针见血的揭露了这种政治的十足的愚蠢性,苏格拉底对它的批判否定的评议十分精彩,几千年来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他说:
“用豆子抓阄的办法来选举国家的领导人是非常愚蠢的,没有人愿意因豆子抓阄的办法来雇佣一个舵手或建筑师或吹笛子的人……而在这些事上,如果作错了的话其危害要比在管理国家方面发生错误要轻得多。”
其实,判断一种政治程序优劣的一个重要标准,是看它能不能有效的选拔出社会中最优秀的德才兼备的人才,因此,精英政治事实上永远是各种政治思想理论追逐的目标。
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些西方文化的开创者,他们的主要思想内容,就是政治哲学,而他们政治哲学的出发点,就是思考如何教育培养和选拔成功最优秀的政治家。
奇怪的是许先生言必论西方,对这一点,为什么闭口不言。
这些西方文化的开创者和孔子的年代相近,但是他们的政治研究和实际联系的太紧,因此很多政治观点时过境迁,而孔子政治思想的优势,是站在最抽象的人性的高度,去辩证的思考人性的好和坏,强与弱,聪明和愚蠢,伟大和渺小,等等,而人性的研究越抽象就越永恒,因此一直到今天,孔子的思想,我们仍是感觉十分亲切,十分睿智,十分理性。
这就是今天中国乃至世界,仍然深深喜欢孔子的根本原因。
任何政治制度的失败,不是因为它实行了精英政治,而恰恰是因为它没有实现这个目标,是因为少数精英政治,被偷换成为少数腐败特权利益集团操控的政治,变成了挂羊头卖狗肉。
孔子是伟大的政治理论教育家,孔子用中国传统的优秀道德文化教育和影响统治阶层,而且有教无类,孔子认为“性相近也”,人人平等,以道德文化为政治人才的首要标准,比起封建门第等级观念,要进步的多。
为什么中国文化选择了孔子?正是这种立足于人人平等基础之上的精英教育制度,合理的平衡了多数人和少数人的关系。
在历史文化发展实践中,这种政治教育制度始终成为了社会健康精神的中流砥柱。
这种历史文化精神,也成为了一面历史明镜,把古往今来中国政治文化中的各种丑陋,照射的一览无遗。
许先生没有去积极认识孔子思想对中国政治文化建设的历史决定性的健康意义,更不愿意去肯定这种健康的文化精神,对今日之中国政治具有雪中送炭和正本清源的重大现实意义。
许先生主观的把孔子的思想理解为源于性本善,又荒唐的给孔子戴上一个主张不公平等级制的帽子。
孔子是不是认为性本善暂且不论,许先生注意没有,他的两种认识是互相打架的:任何性本善的哲学观点,都会导出人人平等的人格精神。因此许先生犯了一个很简单的理性逻辑错误。
孔子关于君子和小人,以及小人和女子的言论,都是对社会中道德文化状况的一种具体分析和区分,否则人们就不能对社会发表任何道德价值意见,社会就彻底丧失了道德是非文化,难道我们今天事实上,不仍然在每时每刻的进行着这种是与非的思维活动吗?
因为孔子爱憎分明,具有是非价值观,许先生就来偷换概念,给孔子扣上一个主张社会权利不平等的政治帽子,岂不武断和荒唐?
其实,孔子从来没有说过有天生的君子,也没有说过有天生的小人,孔子一生的奋斗,就是教育弟子,向君子的文化标准看齐,把身上的小人习气摈弃。
孔子说“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这个“道”,就是君子之道。
这个“道”不是孔子创造出来的,而是客观存在的,是一种客观精神,人们可以认识和遵循宣传这个“道”;
“非道弘人”,就是说这个“道”不是被某个人创造发明的,因此这个“道”不会专门为某个人服务,而是运行并且服务于整个人类社会,乃至整个世界的。
比如,我们推崇孔子,与孔子的私人感情无关,而是推崇孔子所体现的一种精神价值,正因为它是一种客观精神,所以这种价值才具有了永恒性。
许先生显然没有认识到孔子文化的这种深刻普遍的精神意义,否则,他就不会把孔子的思想,看成是建立在幼稚说教的、肤浅的性本善假设、以及强词夺理的君子小人等级划分,等等一系列杂乱的基础之上。
进一步分析,孔子“人能弘道”的道是什么?
这个道就是中庸之精神,中庸就是平等,平等就是独立,独立就是主体,这些思想我已经反复论述过,不再具体说明。
孔子思想逻辑的严密性,丝毫不亚于斯密对于看不见手的市场作用原理的逻辑推理。而且要高于斯密。
《论语》中的道德逻辑性,是需要一种天才性的直觉判断,因此孔子称为天命,即天赋,而斯密的价值规律的作用形式,是在经验基础上形成的概念的归纳和演绎。比较斯密的《道德情操论》一书,同样的道德命题,斯密的深度远逊于孔子。
孔子也从来没有在绝对意义上说过小人的权利与君子的不同,也没有说过妇女的权利和男人的相异。
不知道许先生指的是什么权利,一般而言,“权利”一词和民主选举权相联系,如若要求孔子具有现代意义上的公民平等选举权利的政治思想,肯定超越实际,成为无的放矢,本人就不评论了。
如若是指当时政治权利的公平思想,那么在《论语》中,恰恰记载了孔子对于具有政治色彩的女人南子,给予了足够的和男子一样的公平尊重,而且孔子是在力排弟子反对的情况下做到的。
对于“小人”的政治权利,孔子也没有歧视的绝对表现。
孔子的贴身弟子子路,数次被孔子批评为小人,孔子甚至指责他野蛮,但是在很多处孔子又表扬子路是君子,后来子路做了大官,而且在职位上以身殉职,杀身成仁。
我曾经发表文章说,在西方文化中,有“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兽”的哲学名言,东方文化中也有对应的思想,即“人一半是君子,一半是小人”,这个思想在《论语》中有很多表现。
孔子从来没有把君子和小人绝对固定对象化,而是要求他的学生不断的向君子的标准看齐。即使在今天,我们也常常说“先君子,后小人”,也是习惯于将君子和小人看作是人性中的矛盾的统一体。
以上摆事实,讲道理,可以看出许先生批评孔子,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论语》当中极少数的言语,含义不清,不怀好意的人就抓住这些话不放,任意朝坏的地方解释,而对《论语》中大量的传诵几千年,为百姓深深喜爱的思想,他们却或者只字不提,或者一笔带过。
这种恶俗难道能容忍它肆意猖獗吗?难道不需要我们迎头痛击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后,许先生一个最大的观点,本人不赞同,他认为市场经济的人权法治文化是社会的核心价值观,是社会的“公域”,而道德等宗教信仰是个人小天地的“私域”,等于是社会边缘文化。
其实就人类生存发展的意义,这两者价值很难判断孰轻孰重,它们应该是相互制约,平衡发展,因为前者主要是强调效率和功利,客观上是优胜劣汰,而后者是强调非效率的公平,是强调人类没有功利基础的互助友爱,社会不能对两者厚此薄彼,更不能把它们看成是各不相干,恰恰相反,它们越是各自具有生命活力,相处融洽,自然和谐,越是说明社会处于一种健康状态。
只有对待两种文化价值一视同仁,人类社会才能减少内耗冲突,全人类也才能预防被大自然强行报复而导致的宿命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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