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成文颇早,曾投寄《东方早报》,再无消息。于是只好留在博客里。今贴于此,意欲长长中国人的志气。
刘擎 先生的《“历史终结论”面对的中国模式》(《上海书评》2009.9.20 以下简称“刘文”)一文,对弗朗西斯·福山的“历史终结论”,进行了评介。
福山的理论,其实不过是鼓吹、颂扬资本主义制度的又一版本。同一切这类的理论一样,福山的理论,也多有偏颇。仅据刘文所述,试着讨论几个问题:
一、刘文说: “福山的学术底色是‘社会科学家’。他对西方民主必胜的信念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经验证据”。
但是,福山主张的是:“自由主义民主体制之外的现代化模式迟早会面临民主化的压力,会遭遇巨大的困境而难于长期维系”,就是说“意识形态的演进到达了其终点:在自由主义民主之外,没有其他系统的意识形态具有真正的竞争可能”。因为,“市场经济的发展和人均收入的提高会……最终导致政治制度的普遍化——走向自由主义民主体制”,“因此(自由民主政体)是最具有正当性的政体”。
可见,福山理论的支撑点在于:“当一个国家的人均GDP到达一定水平之后,非民主的政体就很难维系”,认为: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人类社会的政治体制“最终”将会统一于“自由民主政体”。这里有两点值得讨论:一个是经济发展决定社会变革的观点;另一个是什么是“自由民主政体”,这种“政体”在哪里。后者且不论,前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马克思主义历来认为:社会经济的发展会引起社会的变革,社会的变革也会促进社会经济的发展。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只讲一个方面,难免失之偏颇。再者,决定一个国家政治体制的,并非只是经济的因素,还有历史、文化、地理等等因素。认“经济”决定“政体”,也难免武断。那么,福山的理论福山是否严格遵循了呢?
刘文说:“东亚的转型对他(福山)有深刻的影响。而1989年东欧阵营的政治巨变以及1991年的苏联解体,更强化了他‘政治发展殊途同归’的信念”,而且,“后来的‘9.11’事件以及南美的查韦斯‘红色风暴’,都没有改变他的信念”。
如果说“东亚的转型”,是经济发展的结果,那么,东欧和苏联的巨变与其说是由于经济的发展,不如说是由于经济的不发展;“9.11”事件,诚然不是直接由于经济的原因,而查韦斯的“红色风暴”,就不能说与经济发展没有关联。这就说明了,福山并没有严格遵循自己的理论,他所看重的,与其说是“经济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倒不如说是别种制度向“自由民主体制”“转型”的案例。“他对西方民主必胜的信念”,“依赖于经验证据”的“程度”并不“很大”。福山的“方法”,就是被黑格尔称作“经验主义形而上学”的那种方法;福山虽然自称是“马克思主义者”,但他对于马克思的唯物辩证的方法,却很“隔脉”。而对于“经验主义”,黑格尔曾告诫说:“普遍性与一大堆事实完全是两回事”(贺麟译:《小逻辑》§39)。
二、福山的理论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例如它的前提:“经济发展水平与民主进程之间存在着重要的关联”、“当一个国家的人均GDP到达一定水平之后,非民主的政体就很难维系”、“任何现代化发展都必然需要现代科学技术”、“科学技术的效益最大化模式将导致经济结构的普遍化”等等,都不仅是“经验的”,也都是具有“普遍性”的。
中国的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就已经知道了人的精神需求的提出和实现,必得在基本的物质需求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之后。“民主”和“自由”,说到底乃是人的“精神”的“需求”,特别地是有了文化的人们的精神需求。而狭义的“文化”,从一开始就只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只是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社会经济的发展,才有越来越多的人接触、掌握了文化。到了现代,那些发达国家,之所以有比较高的“民主自由”程度,与其说是由于他们有“民主自由政体”,不如说是因为其国民有较高的文化素质。“经济发展水平”与民主进程之间的“重要的关联”是直接的表象,“当一个国家的人均GDP到达一定水平之后”,该国在这个阶段上的国民的文化水准,才是“非民主的政体就很难维系”的实质性的原因。
三、“西方现代的政治经济制度……是现代化普遍进程的方向”,这是福山的“最终结论”。然而却是靠不住的。
自由和民主,是资产阶级在反封建的过程中提出来的口号,当然,它代表了人类先进文明的诉求。资产阶级斗争的结果是建立了资产阶级的国家制度,虽然他们把它称作“自由主义的民主政体”,但是:(1)这种政体是受他们的被时代所限制的对于“民主自由”的认识所局限的;(2)这种国家毕竟是一个阶级的政权,它所容许的“民主”和“自由”是很有限度的。事实上,这些国家的民主、自由的程度也是逐步发展、有起有伏的。同“权威国家并不一定具有更强的治理能力(福山的观点)”一样,所谓的“自由主义民主政体”也不是真的就最民主、自由。例如美国的“三权分立”就与“畜奴州”和“种族歧视”长期共存;也不允许共产主义意识广泛传播等等。所以,所谓“民主自由政体”,并不就是最“自由”、“民主”的政体;“自由民主政体”与民主、自由并不是一回事。因此,所谓“西方现代的政治经济制度”就是“民主自由政体”,所谓这种制度就“是现代化普遍进程的方向”的论证,只能流于荒唐。
四、或许是一种通病,几乎所有的“智者”都把他们自以为独得的那点东西叫做终极的、最后的、最终的真理,可是历史的发展,总是让他们落空。福山如果真的期望着验证他的理论,结果也不会更好。
(1)正像西方的政治制度并非真正的自由、民主的政治体制一样,“自由市场经济”也不是“效益最优化”的经济制度,这是历史早已提供的经验事实,比方说,经济危机。
计划经济一经成为现实,就表现出了对自由市场模式的显著的优越性。它在二十世纪末期衰微了,不仅是因为其先天的不足,也由于其后期的“模式僵化”。只要不是像东欧和苏联那样抛弃它,而是坚持探索——试验——改革的路子,计划经济就总会有完善的那一天。就现在的情势看,计划指导(有人称作“干预”)下的市场经济,似乎就比自由市场经济好一些。
(2)“当一个国家的人均GDP到达一定水平之后”,“一系列社会结构和文化价值的变化”,“将逐步改变传统的政治文化,产生越来越强烈的公民政治参与要求,也就是民主化的压力”。这诚然是对的。就是说,为因应这种“要求”和“压力”,国家势必要进行政治的改革,但是,却不会必定走向“西方的”“自由主义民主体制”。理由很简单:西方的政治经济制度,并不像福山一类人所说的那样好,那样万能,那样值得向往;世上自有更好的路子等待人们去探索、去实践。
仅从上述就可以看出,福山的“历史终结论”有许多悖理的地方;有这么多的硬伤,“历史终结论”能不终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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