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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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成长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主要源于毛泽东时代的社会环境,我认为童年所受到的教育对于一个人未来的成长,几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因为我的童年处于文革的末期,那是一个宣传革命的年代,敢于斗争是社会舆论宣传的主题,那时候的文化环境也很健康,出版的书籍除了介绍革命理论之外,还有大量的科普,文学,历史类的作品,说那时候不注重文化教育完全是造谣,相反,那时候出的书主要针对人民群众,语言大都是老百姓日常生活中常用的,通俗易懂,不像现在的所谓“学术专著”,装腔作势,故弄玄虚,自己不懂还用术语来吓唬读者。
相信很多人都看过《十万个为什么》和《动脑筋爷爷》等少儿科普读物,这些书是我童年时期最喜欢看得,当然宣传宗教迷信的书籍那时候不可能有。
至于我生活的小环境,也对我的思想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所以注重文化教育,比起周围的同学来说,父母在子女教育方面更舍得投入,因此家里的书籍非常多,无论是连环画还是小说都如此,我家有几个书柜,里面装得满满的,同学们到了我家之后都舍不得走,因为这些精神粮食对他们太有吸引力了。
由于性格内向好静,我从小生活在书本的世界里,而所接触的书籍不是讲述革命故事就是科普读物,因此我从那时候开始相信科学,不信有鬼神,不仅我,我周围的伙伴也没有人相信鬼神。后来上大学后,令我意外的是,很多同学都多少相信世上有鬼。
一个人如果是无神论者,他就很容易转变为唯物主义者。即使童年时的伙伴后来成了普通工人,可我觉得他们对某些社会现象的分辨力,甚至比后来的大学同学还要深刻,就拿某段时间盛行的特异功能来说吧,我们大多数都不相信,因为那不符合科学规律,可是大学的同学绝大多数都相信。
那时候中国和外界并没有断绝文化交流,只是异国文化主要来自苏联,阿尔巴尼亚,越南和朝鲜。苏联的文化对我的影响特别大,保尔。柯察金,童年的高尔基,卓娅和舒拉,还有意大利的牛虻,这些人物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顽强的斗志,对不公平的仇恨。
因为自小喜欢读书,所以思考的也就比同龄人多些,老师对我的评价是比较懂事早熟,在我们15岁的时候,同学们还在想着怎样开心地玩时,我已经开始思考人生的道路,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人。我开始读历史人物的传记,因此读了《马克思传》。
《马克思传》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很不易读懂,因为该书要介绍马克思的理论, 15岁的我来说自然无法领会,尽管很多地方看不懂,可有一点我看懂了,那就是马克思在14岁的时候,就决定献身于一项宏伟的事业——解放全人类。
15岁正是树立人生观的时候,而这时候我又了解了马克思的事迹,马克思战斗的一生激荡着我年轻的心灵,我在日记本下写下了这样一句:要像马克思那样,做人类的盗火英雄普罗米修斯。从那时候,马克思就成我心中不灭的灯塔,尽管后来在人生道路上经历了许多磨难和打击,但我总能站起来,因为在我的心中有一座神。
我的青少年是在这样一种健康和催人向上的环境中渡过,几乎没被不良的思想沾染,因此后来进入社会后,常被人讥笑书生气太浓。
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我还坚持中学时代的理想,但那时的大学已经被各种西方思潮充斥着,人生如梦和个性解放是那时候大学生常说的话,后来“社会主义初期阶段理论”被抛出来之后,我过去的信仰也就逐渐坍塌,代之以西方理性大师的理论,我比较喜欢尼采的思想,赞成社会达尔文主义,即“适者生存,劣者淘汰”不仅是自然界的法则,也是人类社会的法则,我甚至接受人种优劣学说,当时的思想几乎就是希特勒思想的翻版。
至于马克思的理论,我并没有完全否定,马克思的哲学观点我还是坚持,但是他对历史发展规律的解释,我开始抛弃了,现在看来,这两种观点其实是相互矛盾的,但以当时的思想深度,我还不可能认识到。
在大学时我对毛泽东的认识也有转变,“毛泽东是伟大的导师和领袖,”我们从小就一直被这样灌输,我也不加怀疑的接受,可现在我不同意了。我开始认为他是一代枭雄,一个伟大的皇帝,但是仅此而已。
进入工作之后我才知道,民众心中的毛泽东和我们大学时在书本上知道的毛泽东,相差甚大,九十年代初期,社会上的腐败现象开始蔓延,许多出租车司机在门窗上挂起了毛泽东像,说是可以避邪。虽然理论界一再否定毛泽东,可民众却没有抛弃毛泽东。周围群众开始谈论毛泽东时代的好处。
面对着当时社会上各种混乱的现象,我只好从马克思的理论中去寻找答案,最先看列宁的《国家与革命》,当即被说服了,于是接着看《列宁选集》,令我吃惊的是,列宁对农村各阶级立场的分析,和毛泽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里面对农民的分析,几乎一模一样。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我重新确立了高中时代的信念,即马列主义是揭示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真理,后来又读了一些马克思的文选,其中有一句话,“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们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之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存在的物质条件在旧社会的胞胎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我记忆尤为深刻,觉得它包含了马克思理论的全部精髓。
在对马克思理论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我幻想有一天能专门抽出时间来研究他的理论,但也仅限于业余爱好的范畴。
后来我走上移民之路,为了能在异乡生存而拼命奋斗,有一天我正在工地干活,一个洋人过来和我打招呼,递给我一张名片,对我说“老弟,帮我们干吧。”
“你们是谁?”我反问道,“我们是工会的,”他回答,“有空给我电话,我们一起聊聊。”
当晚我给他电话,他约我第二天到他的办公室聊天。第二天见面之后他开始问我
“你知道该怎样增加收入吗?工人要团结起来”
“团结?”我反问。“那又怎么样呢?”
“工人越团结,斗争就越有力量,我们的生活水平就会越高,资本家总是把利润装进自己的口袋,我们要把这些利润更多的整取回来。”
原来他在宣扬工人阶级的斗争理论,而这些理论我本来就赞成,所以几天之后我就加入了工会,他是我的介绍人,在填表的那天,我问他是否相信马克思理论,他回答:“马克思的书我看的不多,你看过很多吗?”
“也不多,可是你帮助工人阶级”我回答。
“这正是马克思所作的,没错,我的确相信马克思的理论。”他回答。
后来我发现,在北美的工人阶级中,马列理论并没有被抛弃,工人们还是在用马列理论进行斗争,在工人人数众多的大公司里,工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fight”(斗争)
我后来进了另一家工会的公司,午饭时工友们说到各自的收入(其实工人之间很少保密,因为收入都大致相似),我决定向公司提出加薪。一个东欧来的工人对我挥起拳头:“中国人,斗争。”
我也把拳头一挥,回答“对,斗争”,最后老板同意了加薪。
2008年金融海啸暴发之后,加拿大作为美国的主要贸易伙伴,自然深受其害,我注意到在一些公众场所,出现了宣扬社会主义的标语,在工地的标语尤其多。例如“社会主义万岁”。也有粗俗语言,例如“去他妈的资本主义”,或“资本家的子女不干活,可继承很多财产”,“工人创造一切,可老板拿走大头”。在厕所里,粗俗的漫画更常见,但是都表达了对社会财富分配不均的愤怒。
为了了解资本主义的内在规律,我决定深入学习《资本论》,在维多利亚街靠近布列塔尼亚社区有一个小书店,专门经营政经类书籍,其中有很多马列理论的书刊,我在柜台交钱的时候,问店老板“你相信马克思的理论吗?”老板点点头“我相信。”
攻读《资本论》是一场对意志的磨练,因为它毕竟是一本学术著作,其主要难度不在理论的精深,而在规模的宏大,马克思知道该书对读者是怎样的挑战,所以先在序言里介绍说,对于想真正学点东西的读者来说,该书并不算难。但是在法文版的序言里又提醒道
“法国人总是急于追求结论,渴望知道一般原则同他们直接关心的问题的联系,因此我很担心,他们会因为一开始就不能继续读下去而气馁。
这是一种不利,对此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事先向追求真理的读者指出这一点,并提醒他们。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
企图在短时间内掌握《资本论》全部理论的想法是异常可笑的,因为它毕竟是19世纪最伟大的天才毕生的思想结晶啊。
在我攻读《资本论》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对我有决定性影响的事情。
我认为对《资本论》需要读很多遍才能理解其主要内容,谁要是说他读一遍就懂了,我认定他是在胡吹。在我读第一遍的时候,有很多地方都不太理解,但是马克思是一个耐心的讲师,先前的理论他还会在后面不断的解释,因此,我即使开始不太明白,常常读到后面也就逐渐把先前的概念搞清楚了。
在读到第三卷最后部份,有关论述国民产值的补偿问题的时候,我突然发觉马克思的理论有一个难以置信的漏洞—固定资本无法得到补偿。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如果这个缺陷的确存在,那么《资本论》的理论就不能成立,发现该缺陷之前,马克思的每个观点我都接受,可这个缺陷足以使《资本论》的理论破产。
开始我不相信马克思会犯这样的错,宁愿相信自己没有理会透彻,于是我再返回前面几页从头看起,可是看到那一段我又被卡住了,从理论上的确说不通。我还是不相信,不断的回头再继续捡起头绪,希望思绪能衔接下去,可每一次都在同一个地方被卡住。
这时候我感到焦虑惊慌,因为马克思的理论已经成为我的信仰,马克思理论如果不成立,那就意味着我的信仰坍塌,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信仰坍塌比死亡更加可怕。
那时候正是晚上,我焦虑不安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渴望能走出死胡同,我一遍遍的再次阅读,可每次都被卡住。最后我绝望的躺在床上,浑身直冒冷汗,感觉世界末路就要降临,天似乎就要塌下来了。
还读不读下去?我在犹豫,如果有这个缺陷,那以后的结论自然也就不可信。后来想到,反正该书就要读完了,干脆就放过这里,先完成阅读任务再说。
我打起精神来继续向下读,万没想到,马克思在下一段落里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即固定资本无法得到补偿。
于是马克思详细解释这个现象,原来这个漏洞只是个幻像,该幻象之所以产生,是由于我们对价值的二重性没有深入的理解,实际上固定资本并不需要补偿,它只需要物质外表的更新。所以理论上的漏洞并不存在。
原来天并没有塌下来,我的信仰得救了。那时候我就感觉到,马克思有意在前面的分析中留下这个陷阱,等待有心的读者来询问,就在读者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才从天而降,把受困的读者拯救出来,他真是用心良苦,不过也太狡猾了。
我似乎是在丛林中迷路,马克思突然从密林中走出,拉着我的手,把我引到阳光大道上。
后来马克思继续解释,困住我的漏洞,也是马克思以前的所有西方古典经济学家们无法逾越的障碍,因为对价值形成的原理没有作详细科学地分析,所以毫无例外的都被该漏洞困住了。
在这个晚上,我真正感觉到了,马克思的思想和我的思想发生了共鸣,从此以后马克思不在我的心中高不可攀,我觉得他很亲近,而我是他的学生,因为我感觉到在那个晚上,马克思真正的把我收为弟子。
考茨基曾有一句话,“每当我怀疑马克思的理论有错误的时候,事实证明我总是错的。”我也想说类似的话,只要我们觉得马克思的理论有什么缺陷,记住这点,我们一定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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