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系列文章,对中国文化又肯定,又否定;还有我对中国文化特征的揭露,前后文也矛盾,比如我曾经论述儒家文化不是宗教,但是上文我又论述儒家文化的宗教性;一方面对中国文化批评的很苛刻,另一方面又高调的称赞中国文化,因此有读者问我究竟是什么立场?
首先声明,我没有先入为见的立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我是一种思想的兴趣,任何事物的认识都是一种思想逻辑,任何事物也不是非此即彼,思想不是简单的排他性的拥有死气沉沉的物质。
其次,任何深入的思想,必然在矛盾中匍匐前进。没有一个著名的思想家,精神是不矛盾的。世界几大文明,都是源于矛盾的思考,在矛盾的碰撞中孕育思想,最后通向绝对的矛盾消失的精神世界,比如涅槃、真善美,以及中庸之道和虚无。
再其次,认识停留在物质经验层面的时候,就表现出彻底的排他性,就需要否定矛盾,消灭矛盾。比如战争中的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阶级斗争为纲,比如经济竞争中的劫富济贫,或者赢家通吃。
物质性文化和否定矛盾的认识论是唇齿相依。
刻舟求剑,削足适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爱屋及乌,天下乌鸦一般黑,拔苗助长,这些都是中华民族的生存智慧,但它们还都停留在物质经验层面的认识上,它们认识了事物简单的联系,但是还没有去认识事物复杂的联系,即矛盾的联系。如若紧紧停留在这一层次,认识事物就会非此即彼,就会排斥事物的自相矛盾。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盲人摸象,井底之蛙,螺蛳壳里做道场,叶公好龙,挂羊头卖狗肉,这些中华成语,思维进入了更高一层的矛盾阶段。事物的矛盾是客观的,辩证的,相反相成的。
如若经验层面排斥矛盾是对事物逻辑联系的平面认识,那么发现事物的矛盾联系,就是对事物的一种立体认识。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中庸之道”,“天不变,道亦不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是中华文明最高端的思维,具有最抽象的哲学意义,是对万物认识的普遍性和本源性。
任何追求事物普遍和本源意义的认识,必然赋予人类精神认识的绝对性,精神的绝对性也就是精神的圆满性,而精神的圆满,就寻找到了人类灵魂的归宿。
于是,一种文明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一往无前的向前发展。
人的价值,在于认识古往今来事物的价值,挖掘出来的价值越多、越大,人的生命价值就自我展现的越伟大。
人类文明产生即日,人就企图认识自己,但是相反相成,人要认识自己,反而要从认识客观事物出发,因为人的价值是体现在与周围事物的联系当中,所谓有比较才有鉴别,因此客观事物是一面镜子,人的面目是通过这面镜子认识到的,因此客观世界反而成为自由的、主动的,成为目的,而人的主观世界反而成为不自由的、被动的,渺小的。
这就是意识落后于存在,于是有了“此一时彼一时”的认识特征,有了“盲人摸象”的认识局限性,能够理解认识的相对性,就能理解笔者论述问题时的针对性,也即有限性和相对性。
如若把针对性、相对性绝对化,把“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绝对化,将物质关系推到你死我活的死胡同,而排斥事物整体的矛盾性,就把思想的大门绝对的关闭起来,思想活动就降低到如同小孩无聊的口水仗。
我反对“独断论”,中国文化最容易犯的错误是“独断论”,中国文化历次重大危机都源于“独断论”。
中国文化的灵魂为什么是中庸之道?因为中国文化最大的敌人是“独断论”。
如果说“中庸之道”是中国文化的“道”,那么对应的“魔”就是“独断论”。中国文化的健康取决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中国文化“无可无不可”,“此一时,彼一时”,“既来之,则安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西方文化“现实的是合理的,合理的将是现实的”,是我生命求生和存在的逻辑,而精神的绝对理念,是生命的航灯和本质。
存在主义说:存在先于本质,而我认为存在和本质怎么能够分开?肉体和灵魂怎么能够不相干?本质怎么能够离开存在(哪怕一分钟)而孤独?
存在相当于物质,本质相当于精神。存在主义的哲学背景,是社会物质发展的日新月异,使精神灵魂疲于奔命,魂不附体。存在主义,要么就是对物质主义的缴械投降,要么就是精神意志对物质的强权,但是一旦精神自由变成放纵精神征服物质的意志,精神也就变成了物质,征服物质的同时,精神也被物质俘虏。
关于认识方法问题,可以谈很多。在其它文章中,我也涉及自己的思维方式。
其实文如其人,了解一个人的思维特点,最有效的方法,是阅读他的文章,文章最能代表一个人的认识事物的方法。文章是思想方法的具体实践。
认识一个人的思维方法,不能仅凭他的自我标榜,这种标榜很可能是纸上谈兵,说一套做一套,所说和所做可能是南辕北辙。
比如每个人都赞成实事求是的方法,矛盾辩证的方法,但是人们对同一问题的思想观点大相庭径,甚至势不两立,那么谁更加实事求是呢?这将由思想的实践意义来决定,那么思想的实践意义又是指什么呢?归根到底,是精神驾驭事物的得心应手,通俗的说,就是认识事物的合情合理。
离开实践(合情合理)的认识方法,是形式主义,是纸上谈兵,是画蛇添足;而立足实践的认识方法,是人类精神的灵魂,是精神的拐杖。
爱因斯坦说:是休谟的怀疑论打破了他的独断论,是宗教一样的信仰,使他坚信自然的井然有序,爱因斯坦把自己的科学成就最后是归功于哲学的认识论。
毛泽东思想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关于哲学方法的《实践论》、《矛盾论》。
凡是喜欢思考的,最后条条大道通罗马,都通向了思想的圣殿——哲学方法论。
所谓独立思考,是一种思维方式,即认识方法的状态。比如绘画,画一个东西,可以用各种经验的方法去感知它,反映它,但是任何方法的起点和终点,都要有一个独立的精神理念作为主旋律去驾驭经验,代表生命跳跃的意志,这样这幅画就被赋予了生命。
因为生命就是对精神的认识,反过来说失去了精神的认识,就成了酒囊饭袋,成了行尸走肉。
思考是精神的自由活动。这种自由活动,离不开大量的各科物质和经世知识,但是精神的质量和知识的拥有绝不是等号,精神需要知识的物质养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过多的物质知识养料,精神会患上肥胖症,会行动不便,会丧失自由,会失去生命的活力。
如若嫌在地平线上看不清楚太阳,而要爬到喜马拉雅山上更加清楚的去看太阳,岂不是徒劳吗?
但是中国人恰恰流行这样愚蠢的读书,这样杀鸡用牛刀。结果不仅知识结构畸轻畸重,而且知识面非常贫乏。
这种愚蠢的中国式的勤奋读书,成就了可怜的精神侏儒,病根不就是思考方法的问题吗?
年轻时,毛泽东号召中国人学哲学,记住了马克思一本晦涩的书名,叫《哲学的贫困》。
为什么对这个书名耿耿于怀,因为借用“哲学的贫困”一语,来反省中国文化倒是一针见血。
哲学的“道”能够解释文化的一切。
现在天大的中国教育制度问题,根源不正是中国人的哲学贫困吗?
这种哲学贫困有文化渊源,比如旧文化书虫一样的考据学,历史上大行其道,极大的妨碍了中国人精神的自由和创造。这种流弊的幽灵,现在仍然风行:
把读书和学习当作知识的堆积和竞赛,这就如同买椟还珠,将人的精神抛弃了,造成精神的无家可归,精神在外部的物质世界或者故纸堆中没有目的的到处流浪。
最后强调,方法论问题,根本是精神自由的问题,精神的本质就是自由,有了自由才有看问题的全面性、进取性,才能克服顾此失彼,才能瞻前顾后,而中国任何重大的灾难不都是因为顾此失彼、目光短浅造成的吗?不都是认识方法的片面性吗?
但是为什么一再重复如此简单的错误呢?这就需要引入更深层次的思考,即价值观问题。
偏重物质的价值观必然趋向表面、肤浅、短视。
人的精神戴上了物质的镣铐,鸟的翅膀负重了黄金,人的精神就自我囚禁,人的精神就不能飞翔。
中国有个问题:是社会没有自由精神的空气呢,还是中国人追求精神自由不努力呢?这是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
精神自由完全是一种个人的神圣意志,不要寻找外在的物质力量去解释精神自由的自我放弃。
中国文化之谜是:中国人具有形而上精神的广大基础吗?
没有精神的信仰,就没有精神的深度,对此,中国文化规模空前的时空发展不是在默默的耐心的证明!
是不是文化物质主义,导致中国历史政治专制?那么专制退出历史舞台,中国的物质文化在政治上又将如何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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