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
——中医看病（四）
【马克思说：“彻底的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既不同于唯心主义，也不同于唯物主义，同时又是将这两者结合的真理。我们同时也看到，只有自然主义能够理解世界历史的行动。”中医文化就是彻底的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真理。】
【中医的“病”和西医的“病”不同，因此，中医看病与西医看病也不同，中医治病与西医治病更不同。中国人不需要人人都做中医，但是，必须对中医有一些基本的了解，这样才能更好地了解中国文化，了解做一名真正的中国人有多么值得自豪和庆幸。】
通过《说牙》和《说皮》两篇短文，我们可以有一种感觉：现在的很多中国人很傻，不是一般的傻，而是傻到了不识好歹，不辨是非，傻到被人诈骗了还得意忘形。为什么会这样呢？中医可以告诉你最根本的答案，那就是中国人跟着洋人用脑子想事，而忘记了中国人原本是用心想事的，也就是说中国很多人的“心”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如果我们就“是心，还是脑想事？”做个问卷调查，结果肯定是绝大多数人都会说脑子想事。现在很多人骂人都说“这人脑子坏了”或者“脑子进水了”。如果我们跟他们说心想事而不是脑想事，大概也会被他们骂“这人脑子坏了”。中国人不但已经习惯了用脑子想事，而且根本不知道中国人原来用心想事。
古代智慧的中国人是用心而不是用脑想事的。《素问·灵兰秘典论》讲：“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殁世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而不同，形乃大伤，以此养生则殃，以为天下者，其宗大危，戒之戒之！”这断话包括其中省略的部分，十分重要，中医的机关几乎都在里面。因此，这一篇的篇名叫做“灵兰秘典”，而且用了“戒之戒之”这样的警句。仔细阅读，我们自然能够注意到，在十二官中，岐伯特别强调“心”这个君主之官，不仅强调它对于养生的重要，更是联系到对于治世的重要。
心在中医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君主地位，在整个中国文化里也处于核心地位。从中医的角度来讲心，比较从人文的角度讲心要更好理解。我们看五藏六腑之中，心藏与其它四藏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就是心没有形。五藏中，肝、脾、肺、肾都有一个“月”部，唯独心没有“月”部。古代“月”与“肉”是相通的。由此可见，肝、脾、肺、肾都是有形的器官，而心是无形的器官。中医为什么要用无形的心来命名至高无上的君主之官呢？《老子》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执大象（无形），天下往”，正是中医用“心”的最好注解。
心，之所以至高无上，以其无形而通于“道”也。心，之所以能主神明，也是因为其通于“道”。为什么通于“道”就能明呢？因为“道”是世界的本源，是世界的本体，是世界的本质。对事物的认识达到了本质不就是“明”吗？反过来，对事物的认识达不到本质，当然就“不明”了。“道”之所以为明，以其“生而不有，长而不宰，为而不恃”。“道”之所以为真理，以其无私，这是“上帝”所做不到的。也可以说，当一个人看一个事物能够直达本质的时候，他就得“道”了。当然，要认识一个事物的本质，只能通过无形的心才能做到，有形的脑是无法胜任的。这颗心还必须是无私无物的。
而且，并不是每个人的心都能保持“明”。如果我们只是陶醉于有形的物质世界，心就会慢慢地离“道”越来越远，离世界的真理越来越远，最终完全失去与真理的联系，完全丧失永恒的无形世界，成为一个不完整的、心灵残缺的“人”。怎样才能保持心明呢？《老子》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就是不要为物质所累，直至从物质世界解放出来。一定要正确理解这个“无为”。老子讲的“无为”，不是无所作为，而是作用于“无”也就是作用于“根本”的为，这样的为，就像“治大国若烹小鲜”。比如，毛主席搞公有制，反腐就轻而易举，毛主席以后搞私有制，反腐就是自欺欺人，因为私有制本身就是腐败的源头。中国人少有真正理解了老子的“无”，大多是以“有”识“无”，不是以“道”识“无”，因此，这些人只能把《老子》当做“诸子百家”去读，读到死也进不到老子的世界。
通过以上的讨论，我们应该不难理解，中医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彻底的自然主义真理，因为中医将心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强调“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也就是说中医不是唯心主义，也不是唯物主义，而是将这两者结合起来的真理。中医既是彻底的自然主义真理，那么整个中国文化更是彻底的自然主义真理。
不过，中医和中国文化之所以是彻底的自然主义真理，完全是因为中医和中国文化的核心是“人道合一”，而不是别的。尤其应当指出，中医和中国文化从本质上讲，不能概括为儒家所说的“天人合一”。因为，儒家的“天”，即便被解释为“自然”，也没有世界本源和世界本体的终极意义。此其一；儒家的学说，核心是要建立一个以周礼为本的社会伦理秩序，它关于“天”和“心”的论述可以说是没有物质基础的唯心主义，或者叫做人文主义，离自然主义的真理远矣。此其二。因此，我们可以理解，中医和中国文化一旦偏离黄老之道，中医和中国社会都会走向衰落。这个结论与历史的事实也是一致的。近年，有一位著名的《黄帝内经》研究专家，说：古代中国不是专制而是专治，即专家治理，中医是贵族文化。这就是典型的儒家思想。是用脑子而不是用心想事。如果都是这样的专家占据着中医的舞台，中医岂有不败的道理？想学好中医的人，还是要真正悟透《道德经》和《黄帝内经》，还要熟悉天文地理，河图洛书，然后才能学好《伤寒论》。否则，就会失去君主的神明，顶多做一个物质世界的“下工”。
再来看一下中国人常用的两个字——思想。不知道专家是怎样解释思想的，我的理解是：显然思想是与心相关的。思是心上有田，田是东西南北中，故心有五方为思；想是心上有相，相者交也，故心与物交为想；又木曰曲直，目视光明，故以心看透是非曲直为想。总之，思想是心的责任，与脑无关。那么脑之于中医是又如何呢？
《素问·五藏别论》说：“脑髓骨脉胆女子胞，此六者，地气之所生也，皆藏于阴而象于地，故藏而不泻，名曰奇恒之府”。这里告诉我们几个信息。第一，中医并非没有认识到脑的存在，也不是不重视脑；第二，脑之功能与思想无关。第三，脑是有“月肉”之形的器官。此外，脑又被称为髓海，可见脑与肾藏有关，而与心无关。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素问·六微旨大论》说：“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故器者生化之宇，器散则分之，生化息矣。”这是告诉我们，器世界的东西，形而下的东西都是有生化，有息灭的，不是永恒的。黄帝问：“有不生化呼？”岐伯说：“以道合同，惟真人也。”因此，合于器者，生化不定也。合于道者，不生不化，永恒也。由此可见用心想事和用脑子想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境界。中国人现在学习洋人用脑子想事，当然是心病了。
庚寅年十二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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