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危机：波及全球的饥饿
2008-5-20 《长江》
张 恒／综述
塔克哈姆是居住在泰国中部农村的一位普通农民，这里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犯罪行为。但近来，随着泰国大米价格飞速上涨，这个村庄田中即将收获的稻田开始陆续出现被偷盗的现象。现在，塔克哈姆和他的同村村民每天都会在稻田中看护水稻。他说：“现在我把狗带到了田边。我会特别注意狗叫声，一旦有情况，我就必须马上行动，以防水稻被盗。”这则报道最近被国内外媒体广泛的引用，力图以此传递着一个信息：粮食危机已经来到你我的身边。
进入2008年以来，全球各地因粮食和能源价格上涨引发多起骚乱，目前已造成数十人死亡。埃及、海地和数个非洲国家因主要粮食价格上涨已引发严重骚乱。4月9日总部设在罗马的联合国粮农组织(FAO)主席雅克？迪奥夫在印度新德里召开的一个大型会议上指出：“世界粮食价格在过去9个月内增长了45%，大米、小麦和玉米严重短缺。现在有一种风险，也就是这种社会动荡局面将在更多的国家蔓延，50%到60%的收入将流入粮食上面。”
正如迪奥夫所言，危机已经不仅仅是区域性爆发，现在全世界范围内粮荒已经蔓延。今年1月，泰国大米的报价还是每吨400美元，不到两个月，报价几乎涨了一倍，达到每吨760美元。但是涨价的不仅仅是大米，也不仅限于泰国。从美洲到亚洲，从非洲到中东，无论贫富，人们都感到了粮价上涨带来的压力。
联合国粮农组织报告说，因粮食价格上涨引发社会普遍动荡的国家，目前还包括布基纳法索、喀麦隆、印尼、毛里塔尼亚、莫桑比克、玻利维亚和乌兹别克斯坦等国。甚至是美国也不能避免。美联社报道说，两大仓储超市巨头相继限售大米，主要原因不是米源短缺，而是担心饭店和小型零售商店囤积大米。美国第二大仓储式会员制销售商、沃尔玛百货公司旗下的山姆会员店4月23日也宣布，山姆会员店开始限量销售3种进口大米。英国《泰晤士报》也报道，英国位于亚裔聚居区的商店限制每人每次最多购买两袋大米。
由于人们对粮食的刚性需求，此次全球粮价上涨更是引来了多方关注，粮食短缺的新闻已经比美国大选等消息更能抓人眼球，因为吃饭问题是每个人都不能所回避的。造成此次米荒的原因有很多，然而最根本的原因是，原有的大米供需平衡被打破，在没有新的供需平衡体系建立之前，目前的世界大米价格很难回归到一个理性的价位。
供需失衡
目前全球大米供应已经日渐萎缩，导致供应量减少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主要大米出口国减少出口量。近期，泰国、越南、印度、埃及和柬埔寨等一些大米出口国相继宣布了限制大米出口的措施，以满足国内需求，平抑物价。作为全球第一大大米输出国的泰国，稻米供应越来越吃紧。据《曼谷邮报》报道，火爆的大米市场逼得粮商忙得团团转，他们不得不马不停蹄地周旋在农民和中间商之间，以确保得到足够的大米供应。名叫鲁特的粮商说：“原来我坐在曼谷的办公室打几个电话，大米就能到位，但现在我整天在全国产粮大省忙活，和供应商接触。”而越南则在3月底表示，今年大米的出口量将大减22%。印度也于当天宣布将出口大米的最低价格由每吨650美元增至每吨1000美元。另外，柬埔寨和埃及3月底也公布了大米出口禁令。埃及国内的大米价格从去年年底的每吨397美元，涨到现在的批发价每吨超过500美元。
第二，全球粮食储备量猛降。过去10多年，印度一直被公认为粮食自给自足的“模范国家”。印度经济学家潘南第卡说：“我们一直为自己的600万粮食储备而沾沾自喜，但现在，我们的粮仓也快空了！”不仅是印度，2006年，全球粮食总储备量下降到3.75亿吨，比上年下降16.2%；粮食期末库存只占当年总产量的17.1%，占当年总消费量的16.5%，低于FAO确定的世界粮食安全线。迄今，全球粮食储备量已减少到30年来的最低水平，给世界粮食安全笼罩上阴影。英国《经济学人》评论称，中国也开始为粮食担忧，这是30年来首次在多个地区同时爆发的粮食危机。
第三，自然灾害的侵扰：近年来，全球气候异常，灾害严重。因全球变暖导致的干旱和洪水等自然灾害的频率增加，在过去100年间，北半球气候变暖，气温升高了0.76度。气候的变化不仅导致危险紧急自然情况数量增加，更对粮食的生产形成了威胁。在澳大利亚、乌克兰和加拿大等粮食主产国，由于天气恶劣，也导致产量严重受损，粮食库存急剧下滑。
第四，耕地面积减少。从世界范围看，20%的可耕地由于地下水位下降正在变得盐碱化，土壤的生产力正在下降。此外政府的轻农及城市化政策也使得耕地被大量占用。印度国际大学农业研究专家辛格教授在接受媒体访问时称：“政府以城市为中心的经济政策所致。在城市高楼林立的同时，广大农村依旧破败不堪。农业投入严重不足，导致农业生产力日益降低，大米产量因此逐年递减。”
从需求方面来讲，随着全球经济复苏、世界人口增加，各国 GDP增长和居民收入提高，民众有能力消费更多的粮食和食用植物油。许多国家和地区对肉蛋奶鱼等动物蛋白食品消费量快速增长，从而导致消耗更多的饲料粮。据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布的数据，2006年，世界谷物消费总量增长到20.43亿吨。另据世界银行的报告，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国家的粮食消费从2005年到2006年增长了17%，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粮食消费增长了25%左右。这也给世界粮食市场增大了压力。
此外，为了应对能源及环境的压力，各国正积极开展替代性生物清洁燃料计划。然而，生物燃料主要以玉米等农作物为主要生产原料，因此必然导致对农作物的大量需求。据联合国粮农组织公布的一份报告称，近一时期生物燃料生产几乎“吃掉”了近1亿吨谷物。2007年至2008年度，仅美国为了生产生物燃料就至少用掉了8100万吨玉米。专家警告说，大规模改种生物燃料植物，已经造成了美国和墨西哥玉米价格的上涨，并可能进一步导致发展中国家的粮食短缺。
无声的海啸
如此大规模的粮食价格上涨对世界的冲击力不言而喻。联合国世界粮食署执行干事乔塞特？希兰说，粮食价格上涨犹如一场“无声的海啸”，正席卷全球，迫使超过1亿人口“退回”到挨饿困境。对全球2000多万名贫困儿童构成的威胁尤其巨大。世界粮食署驻伦敦发言人格雷格？巴罗指出，欠发达地区居民收入的80%用于购买粮食，他们是这场“无声海啸”的主要受害者。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秘书长葛利亚也表示：“这是对世界经济一次额外冲击，但受冲击最大的还是贫困国家，他们必须承受高额物价。”
此次粮食价格的上涨对人口众多的亚洲国家来说，也是一场不小的危机。 亚洲开发银行行长黑田东彦在马德里举行的亚洲开发银行(亚行)会议上指出，粮食价格暴涨的危机，可能抹杀亚太区域过去数十年的减贫努力与成果。为此，他呼吁各国立即采取应对措施，否则亚洲可能将有超过10亿人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另外，全球粮价高涨也将对一些亚洲国家的经济增长产生不利影响。亚行估计，如果食品(特别是谷粮)价格持续走高，亚洲区域的10个主要经济体，包括中国、印度及韩国，明年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将减少3.4个百分点；第二种情况是，通货膨胀受粮价高涨影响而加剧，经济增长则会平均减少4.2个百分点。
从短期来看，此次大米价格上涨直接带来了粮食的紧缺。然而，从长远来讲，此次价格上涨也许也是“廉价粮时代的终结”。《印度时报》在头版发表文章称，“随着印度粮食产量停滞不前以及国际粮食供不应求，印度低粮价的时代终结了”。文章引用印度资深粮食分析专家德文达？沙玛的话说，全球粮食短缺问题在未来至少2-3年内得不到缓解，也许还会恶化，“我认为，过去一年来的粮价上涨只是一个开头，未来几年粮价还会一个劲儿地疯涨”。
针对粮价居高不下和由此引发的系列复杂问题，世界银行在发表的2008年度半年报告中呼吁：“现在是重新考虑再次采取措施的时候了，不然问题将更加严重。”而几乎与此同时，全球各国已经展开了反米荒与粮荒的集体行动。
出于对本国粮食安全保证的考虑，许多国家都从进出口环节做起了文章。一方面，进出口税调节成为了一种普遍性手段。如俄罗斯在去年对小麦出口加征10%出口关税的基础上，今年再次将税率提高到了40%。而为了找到尽可能多的粮食并储备起来，欧盟决定在今年6月之前暂时取消粮食进口税。同样，沙特阿拉伯日前宣布将粮食进口税从25%降低为零。另一方面，限制粮食出口蔚然成风。日前，越南政府宣布今年大米出口量将减少1/4，从450万吨减少到350万吨。同一天，印度政府提出禁止除价格最昂贵级别外的其他所有等级的大米出口；无独有偶，埃及政府宣布从4月1日开始，实施为期半年的大米出口禁令。柬埔寨宣布除政府部门外，禁止所有私营机构出口大米。
不仅需要节流，更重要的是能够开源。粮食危机的严重性也开始敦促许多国家进行反思，并做出积极的政策调整。如墨西哥考虑将撤销对转基因食品的禁令，允许该国农民效仿美国生产高产转基因食品。菲律宾正考虑颁布一项禁令，禁止将农田开发为住房项目或高尔夫球场。2007年12月下旬，欧盟20多年来首次暂停了大部分谷物的进口关税，并且宣布将重新耕种以前休耕的农田。
中国作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面对粮食问题时尤需谨慎。不过，专家表示，国际米价近期的急涨，暂时还不会影响到中国内地。“中国不存在大米紧缺之类的问题”， 虽然中国实行最严格的耕地保护政策，拥有18亿亩耕地的准备，但是解决13亿人口的粮食问题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2008年的粮食危机暴露了粮食供应链上的种种缺陷。任何新政的推行，都必须着眼于如何长久的根治农民的贫穷问题。”的确，诚如英国《经济学人》社论所言：“农业问题的严峻性不容置疑。粮价普遍低廉的好日子已一去不返。 如果政策适当，而且运气不错的话，全球可能会达到新的平衡。不可避免的是，转型的过程总需要经历阵痛，并耗费巨大。但是改变已迫在眉睫。各国政府应当寻找缓解转型阵痛的方法，而不是迫使这个过程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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