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末以来,美国接连打了三场战争:阿富汗、伊拉克以及无人机秘密战争,而第三场至今仍未被官方承认。大举出兵阿富汗与伊拉克令美国深陷财政、民众反战危机,一个最现实的挑战摆在了白宫面前:如何以最小代价维系美国全球霸主地位?答案是无人机———遥控者可在千里之外精准截杀目标,可谓低成本、零伤亡!
马克•马泽蒂是普利策新闻奖得主,他研究了大量美国政府机密文件,采访了美国、巴基斯坦等国数十名军政高层及顶级智库成员,首次披露美国十多年来在全球开展的无人机秘密战争内幕。
A.启动“手术刀行动”
在过去10年秘而不宣的战斗中,中情局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它已不再是一个仅致力于窃取外国政府机密的传统间谍机构,而演变成了一部杀人机器,一个热衷于开展猎杀行动的秘密组织。
中情局承担了传统上属于军方的任务,大批间谍变成了士兵。同样地,美国军方实力也遍布外交政策的秘密空间。“9•11”发生前,五角大楼极少参与间谍活动,而中情局也从未获得杀戮的正式许可。但恐怖袭击发生后,五角大楼开展了大量间谍活动,中情局也大开杀戒。至现在,中情局已发展成了一个军事与情报的复合体,彻底改变了美国的交战方式。
迄今为止,阿富汗与伊拉克战争的情况已经家喻户晓。但在10多年的时间里,另一场同时开展的战争却鲜为人知,而后者就像美国在“9•11”袭击后引发“大规模战争”的阴暗倒影。在这场在全球开展的幽灵战争中,为了打击敌人,美国出动了无人机和特种部队,雇佣武装分子建立秘密间谍网络,依靠出尔反尔的外国间谍机构和鱼龙混杂的代理人军队。在无法派遣地面部队的地方,一些外围人物纷纷登场,扮演着重要角色。
从巴基斯坦的山区部落到也门和北非的沙漠,从索马里的部落地区到菲律宾的深山密林,这场秘密战争横跨了几大洲。小布什总统为这场秘密战争奠定了基础,奥巴马欣然接受并沉迷其中。较之于错综复杂、代价高昂的常规战争,奥巴马将这种秘密战争视作另一种选择,因为它既不需要推翻当地政权,也不需要美军长达数年的占领。借用奥巴马的心腹顾问之一约翰•布伦南的话来说:“现在美国不再仰仗‘铁锤’,而是开始依靠‘手术刀’。”
这个比喻暗示着这种新型战争就像外科手术一样,既不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也不会带来任何并发症。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把手术刀不仅能够消灭敌人,同时也能制造敌人。这种新型战争绕开了美国作为一个国家走向战争的正常制度,只有美国总统才能最终决定某些偏远之地的人们的生死存亡。这种作战方式屡试不爽,还曾成功刺杀本•拉登及其心腹信徒。
B.无人机将降低战争门槛?
美国发现,武装“捕食者”无疑是开展秘密战争的终极武器。它可以悄无声息地置人死地,不需要受到普通交战规则的约束。有了武装无人机,美国总统可以下令对记者与独立监督小组无法进入的遥远村庄和沙漠营地发动袭击。恐怖组织的新闻发言人就不会有机会站在讲台上对他们制造的袭击夸夸其谈,同时也给美国的政治家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美国既可以大显身手,又不需要让任何士兵身处险境。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50年里,核弹头与洲际导弹占据着主导地位。由于它们具有毁灭世界的恐怖威力,因此一系列禁止使用核武器的条约相继出笼。武装无人机的问世彻底改变了人们对战争的认识:从表面上看,无人机似乎毫无风险,因此反而降低了战争的门槛,增加了交战的可能。随着远程控制时代的到来,武装无人机在中情局内部顿时成为最热门的话题。
C.就像“摆弄玩具的小男孩”
2006年,为了抓捕本•拉登,中情局在短时间内向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地区增派了大量特工人员。兰利总部的高级官员们痛苦地意识到,公众关注的焦点早已从“基地”组织转移到了伊拉克战争上,然而中情局内部对于本•拉登的搜捕却仍然举步维艰。驻伊斯兰堡的特工和兰利反恐中心的官员势同水火,驻伊斯兰堡的特工嘲笑兰利喜欢动用”捕食者“无人机,称他们就像是一群“摆弄玩具的小男孩”。中情局伊斯兰堡站长认为,在2005年和2006年,中情局的无人机袭击虽然还不频繁,但却常常建立在错误情报的基础上,导致许多无辜平民伤亡。
而即使在中情局总部,官员们的日子也不平静。媒体曝光了负责监管战地特工行动处某些官员和局长波特•戈斯及其助理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除此之外,秘密行动处与中情局其他部门间也是冲突不断。2005年末,波特•戈斯召回所有高层官员参加管理会议,意在缓和管理层之间的紧张关系。在会议上,监管情报分析员的中情局情报处副处长公开抱怨战地特工们的傲慢无礼。而秘密行动处主管罗德里格斯则针锋相对地咆哮道:“你们都醒醒吧!闻一闻这狗娘养的咖啡!”罗德里格斯恼羞成怒,他提醒在场的每一个人,和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的情报分析员不同,他的卧底们每天都生活在恐怖分子的“枪口刀尖”之下,九死一生。
D.为什么我们要建立“第二空军”?
2009年8月初,在一个炎热的夜晚,中情局的无人轰炸机盘旋在南瓦济里斯坦的赞加拉村庄上空,轰炸机的摄像头瞄准了一处房屋的屋顶,巴基斯坦塔利班首领马哈苏德和他的几名家庭成员正在屋顶乘凉。
马哈苏德患有糖尿病,当无人机发射出的导弹击中房屋时,他正在注射胰岛素。导弹当即炸死了屋顶上的所有人。有华盛顿官员将这次无人机打击称为“正义杀戮”。帕内塔很快就担当起了军事指挥的新角色,他在兰利的工作主要围绕着中情局野心勃勃的“定点清除”计划展开。当然,也有些人认为这个计划过于冒险。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在中情局的任期结束时,帕内塔调侃道:“在过去两年里,我说过的‘万福玛利亚’比之前所有时候都多。”
在马哈苏德被杀两个月后,帕内塔带着一张长长的清单抵达白宫,请求上级批准中情局一系列的准军事行动。他试图更频繁地使用无人机打击,让中情局称为“飞行箱”的无人机能在更广泛的部落地区上空飞行。此前,在副总统拜登的敦促下,奥巴马总统已经同意向巴基斯坦增派间谍,其中许多间谍是在三军情报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输入巴基斯坦境内。
中情局要求扩大无人机打击的提议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一些官员公开质问,为什么一个间谍机构要偏离收集和分析情报的主要职责,转而参与军事行动?在白宫的一次讨论中,参联会副主席詹姆斯•卡特赖特将军问道:“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要建立‘第二空军’?”另一些人则认为,中情局过于沉迷于无人机打击带来的成就,以至于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他们如何保证,利用无人机杀死的恐怖分子比因此而制造出来的恐怖分子更多?虽然颇受争议,但在局势研究室的这场会议结束时,奥巴马总统仍然批准了帕内塔所有的请求。“中情局得到了它想要的。”总统说道。
E.中情局不惜代价保护自己利益
中情局之行已经颇为不顺,3个月后的形势则变得更加糟糕。当国防部官员弗朗飞回阿富汗,向包括喀布尔站站长在内的中情局官员报告项目内容时,会议升级成了一场唇枪舌剑。与会双方开始互相谩骂,喀布尔站站长指责弗朗之所以搜集情报,是为了在巴基斯坦境内执行不可告人的危险任务。“中情局的一个家伙甚至往弗朗的脸上吐唾沫,于是弗朗开始和他对骂。”一名参与了这次会议的军官回忆道。几个星期后,中情局总部的一位律师向五角大楼递交了一份备忘录,正式表达中情局对这个项目的强烈抗议。备忘录称,中情局认为该项目缺乏监督,而且存在安全隐患。
弗朗早就预计到了可能遇到的阻力,在他看来,这是因循守旧的中情局所做的最后挣扎:中情局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利益,却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他们始终无法阻止武装分子的突然袭击,导致美军的伤亡人数在逐日递增。他坚信,中情局一定是为了既得利益而做了一个交易:为了能够在巴基斯坦境内使用无人机,中情局答应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对他们暗中支持塔利班和“哈卡尼网络”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F.杀人是CIA该做的事吗?
2011年,一些当初参与制定无人机计划,为“9•11”事件之后中情局能够对付那些亡命之徒而欣欣然的人,现在都处于一种矛盾之中。中情局总部高级官员罗斯•纽兰依然对无人机表示赞赏,因为美国在消灭恐怖分子时,无人机可以避免采取地毯式轰炸或是不顾一切后果对着巴基斯坦偏远山村发射炮弹,但他认为中情局几年前就该放弃“捕食者”和“死神”无人机。
在他看来,遥控无人机在遥控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诱惑就好像“猫薄荷”(猫薄荷,为荆芥属中的一类植物。由于能刺激猫的费洛蒙受器,使猫产生一些特殊的行为,如神志不清地在地上打滚、团团转,甚至流口水等等,因而被称为猫薄荷),无人机让中情局在巴基斯坦变成了令人讨厌的人,而情报机构的本分应该是在巴基斯坦培养关系以搜集情报。纽兰说道:“‘捕食者’最终会对中情局造成伤害,杀人不是情报机关该做的工作。”
G.这里是生意开始的地方
这里的“生意”,特指美国私人情报业务。这些年,美国私人情报业务蓬勃发展。到2012年,美国在全球战场上的投入已经超出了秘密军队的负荷能力。中情局和其他情报部门将一些最重要的任务外包给私人承包商,聘请他们完成间谍任务、分析情报,并雇佣这些人协助中情局进行无人机操控:他们安坐在内华达州的地面控制站,指挥远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秘密基地内的无人机装载导弹和炸弹。
中情局前法律总顾问杰弗里•史密斯,如今是华盛顿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为那些与政府签订了军事或情报服务合同的公司提供服务。他坦言,美国政府将情报部门中相当数量的基础性工作外包给了私人承包商,这些承包商的创办人多为中情局和特种作战部队退休人员。与联邦雇员相比,他们更胜任此类任务。美国“黑水”公司的创始人埃里克•普林斯卖掉“黑水”后,到阿拉伯联合大公国另起炉灶,但像K2和黑鸟科技这样的公司迅速接替了它的位置,它们的表现远比常上新闻头条的“黑水”好。美国的参战方式已经从在战区外坦克纵队之间的交锋转移到了地下,“家庭作坊式”的私人情报公司也已经成了新型军事情报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摘自2014年8月5日《中国国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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