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姆佐夫之死不足以触动神经
2015年2月27日深夜，俄罗斯右翼领军人物、人民自由党领袖涅姆佐夫在克里姆林宫附近被枪杀。反对派领导人涅姆佐夫曾任俄罗斯政府第一副总理，一度被叶利钦当做接班人，是普京的“不妥协反对派”。
涅姆佐夫遇害后，沉寂3年的反对派组织了自普京重返总统宝座以来规模最大的集会活动。3月1日，约两万人在莫斯科举行游行，悼念涅姆佐夫。记者的同事在游行现场亲眼见证，所有参与游行的人都经过严格安检，整个游行过程中秩序井然，队伍到达涅姆佐夫遇害地，敬献花圈，随后便疏散，没有发生任何暴力、冲突事件。
游行结束后，反对派再次陷入相对沉寂。甚至俄各界人士纷纷表态，呼吁民众保持冷静，不要让那些企图通过此事件扰乱俄国内局势的势力得逞。
为何涅姆佐夫这一标志性反政府人物的“殉道”，仍不足以引发“广场革命”?
俄罗斯国家战略理事会主席瓦列里·霍米亚科夫认为，目前俄罗斯政治生态稳定，完全不具备爆发广场革命、颜色革命的必要条件。
他指出，根据以往西方策动颜色革命的经验，得出颜色革命的爆发需要以下条件：首先，首都政府与中央政府发生强烈冲突;其次，中央当权者中发生强烈的分歧，形成明显对立的派别;第三则是要有强力的外力干扰，形成“外国代理人”。这些条件俄罗斯都不具备，完全没有助长颜色革命的土壤。
此外，俄罗斯政治研究所主任谢尔盖·马尔科夫表示，相比于乌克兰，俄罗斯也不存在民众对当局不满、底层生活无法维持、有大批激进分子、当局举棋不定、军队不介入、治安部门不作为等广场革命爆发的基本条件。
普京执政14年，建立了牢固的权力根基，也组建了自己的核心团队，一直保持着政治精英阶层的稳定。这一团队包括总理、上下院议长、外交部长、国防部长、内务部长、联邦安全局长、对外情报局长等。军队、警察、情报部门都在普京绝对掌控之中，绝大多数地方行政长官也都依赖普京的支持。俄现在还未出现公认的能替代普京的政治人物。
尽管俄面临西方制裁，经济形势恶化、百姓生活下降、反对派伺机而动，但普京奉行的内外政策获得了民众的广泛拥护，普京在俄罗斯国内已经建立起的成熟的政治体系目前无人可以撼动。
管制反对派，普京自有路数
俄罗斯近年来最大规模的反对派游行活动还是发生在2012年。2011年12月国家杜马选举之后，抗议选举结果的公民走上街头，掀起了当代俄罗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抗议浪潮。
2012年2月，莫斯科超过16万人参加抗议集会游行，为反对派风头最强劲时期。3月，反对派接连举行 “为了诚实的选举”集会，在莫斯科约1万名示威者要求当选总统普京下台。当年，反对派举行了三次名为“百万人大行军”的示威集会，在普京已采取一系列措施的情况下，莫斯科参加集会的人数距离事先宣布的数字已经相差甚远。12月反对派举行集会，纪念抗议活动开始一周年，参加集会的人数不到300人。
自从2012年普京成功应对选举期间的游行活动后，反对派在俄罗斯就再也未能举行成气候的示威活动。莫斯科在应对反对派广场运动上已形成三步走套路。
1.招安反对派，允许其参政。
俄罗斯当局通过立法降低建立政党和政党参政的门槛，2012年总统大选结束后，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签署显著放宽对政党进行注册和活动要求的法案，下调党派注册的必需人数：从4万人下调到500人。自法案2012年4月4日生效至今，获得司法部登记的合法政党数量已从7个增加到75个，其中16个党进入各级政权机关。朝野和谐，甚至在野支持在朝，在去年地方政权机关选举中，甚至出现在野党与执政党相互支持的景象。
过去在野党全力同政府斗争，现在则忙于竞争进入政权的机会，最终形成在克里米亚回归等核心问题上配合当局的局面，既推进了俄罗斯政党体制民主化，又加强了社会政治的稳定。
2.严格立法，钳制反对派行动。
普京深知西方经常利用非政府组织作掩护，试图改变俄罗斯政治，与其禁止游行，授人以不民主之柄，不如选择允许游行，画出框框，用法律来将反对派游行规范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此外，俄罗斯当局还根据变化的外界条件及时修改集会相关法案。
2012年6月，普京签署《群众集会法》，大大提高了针对游行、集会过程中违规现象的处罚力度。集会中出现的不走事先审定的路线、或者向警方抛掷石块和酒瓶子的人员，都将受到严惩。此外，禁止参加集会的人员头戴面具。
因此，在俄罗斯举行集会，包括支持政府的集会，都要事先申请，详细申报时间、地点、行进路线、参加人数、组织者信息、安全措施，等等。对严格守法的集会，政府强力部门允许放行，甚至沿途护卫。一旦违反或偏离事先申报的项目，强力部门则立刻拉警戒线制止。对那些到预定时间还继续滞留的集会，则实施驱赶措施。一旦集会发生违规行为，组织者就要缴纳罚款，还会被加入“黑名单”，几年内无权再组织集会。而对于反对派非法集会，警方则无情打压，对违法的反对派领导人进行抓捕甚至提起刑事诉讼。
此外，《非政府组织法》《有关俄罗斯联邦刑法典及其他法律修正案》《外国代理人法》等一系列法律，规范非政府组织游行集会，规范反对派的政治行为，防范示威游行演变成大规模骚乱，扶植资助爱国的非政府组织，压缩外国豢养的非政府组织的生存空间，使强硬反对派被边缘化，从而预防“颜色革命”在俄爆发。
普京秉承法制利器，以西方民主之道还治其身，大力畅行合法集会。西方策动颜色革命的两大“法宝”——“围困政权机关”和“重新选举”，在俄罗斯无用武之余地。
3.强化支持率。
此外，普京持续高位的支持率与反对派支持率形成的反差，也是俄罗斯反对派难成气候的原因之一。
自从2012年普京再度上台以来，通过种种改善民生的政策，使支持率一直保持在50%以上的高位。在发生乌克兰危机后，面对外来压力和国内经济困难，支持率更是创下近几年来的新高，暂时形成空前团结的局面。
根据俄独立民调机构“列瓦达中心”最新调查结果，普京2015年2月底的支持率达86%，比2014年1月份高出20多个百分点，希望在2018年看到普京连任的人数自2013年底以来大幅增加。
社会舆论基金会的历史数据显示，在2011年12月俄罗斯爆发“反普京”抗议期间，其支持率一度跌至54%。2012年5月普京再度入主克里姆林宫后，支持率回升至68.8%，随后一直保持在60%左右。
相比之下，俄罗斯反对派在民众间的呼声并不高。以亲西方自由派为例，2011～2012年初在大城市的拥护者约为30%～40%，能动员万人参加反政府集会。在普京实施改善民生，放开多党制，允许民众自由发表言论，依法规范游行示威等措施后，反对派的拥护者减为15%~20%，无力组织万人游行，影响式微。就连相对“干净”的涅姆佐夫，民众支持率也仅2%。
就在涅姆佐夫被暗杀前几天，反对派在莫斯科发传单，说“普京及其政府多年来榨取石油收入，已将俄罗斯引入彻底破产，必须下台”，绝大多数路人置之不理。正如俄罗斯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沃洛金在会见瓦尔代俱乐部成员时所说：“没有普京就没有俄罗斯，有普京才有俄罗斯。”
媒体舆论——干扰政权的新形式
今年3月塔斯社援引普京的话报道，俄罗斯发现外界想要达到“颜色革命”所使用的手段越来越多——从以往的非法街头行动已转变到公开的网络仇恨宣传、网络舆论干扰、靠媒体发动冷战。
自从3月11日俄总统官网发布俄白哈三国领导人会晤延期的消息后，直至3月16日普京现身圣彼得堡会见吉尔吉斯总统阿坦巴耶夫前，一场围绕普京去哪儿了的话题，以西方媒体为主导，展开了一场漫无边际的大猜测。
国际媒体加大对普京的报道，其中一个原因是，普京自3月5日会见到访的意大利总理马泰奥·伦齐后，再没有出现在公开场合。一些欧美媒体此后对普京行踪进行了诸多猜测性报道。路透社、法新社等西方知名通讯社也援引多个消息源不清的传言，以“普京在哪里”“普京不在场”等标题新闻予以报道。
路透社援引哈萨克斯坦官员的话称，普京推迟出访哈萨克斯坦可能因为“他生病了”;美联社则称，普京可能打算“驱逐”某政府要员;法新社《普京在哪里?》一文指出，普京已经从公共视线中消失一周;瑞士《观察报》甚至捏造普京“绯闻女友”正在瑞士产子;瑞典《信使报》称，普京总统背部出现了问题，一名奥地利维也纳的外科整形专家正在莫斯科为普京治疗。
普京长达多日的“消失”激发了各种猜测，包括发生政变、生病、动手术，等等。
俄罗斯分析人士认为，西方媒体“妖魔化”俄罗斯总统的做法此前就曾多次出现，今后也还将继续，以扰乱俄罗斯社会民意，使普京执政前景更为复杂，由此逼迫俄在关键的外交政策方面做出让步。
在涉及“普京失踪”的猜测版本中，有一个是俄发生政变、普京被推翻。英国《星期日邮报》言之凿凿，表示普京已经被俄现任安全会议秘书、联邦安全局前局长帕特鲁舍夫软禁，美国甚至已在与政变者谈判。
俄政治信息中心副主任帕宁认为，“普京失踪”以及相关恶意推断是一场有意识的宣传运动，企图破坏俄国内政治生活稳定，动摇普京的执政根基。
俄方注重软实力还击
俄罗斯安全会议秘书尼古拉·帕特鲁舍夫表示，俄罗斯近几十年来积累了对抗“颜色革命”的丰富经验，除了应对军事挑衅，克里姆林宫还使用“软实力”与强大的对手西方伙伴过招。
除了对年轻人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发展公民社会制度、在共同的精神道德和历史价值观基础上团结民族外，俄罗斯政府越来越注重通过媒体对内部和外部的敌人进行抨击。
2014年11月，“今日俄罗斯”通讯社正式推出多媒体品牌——“卫星”新闻通讯社。作为俄罗斯的对外报道主要品牌，“卫星”通讯社在全世界大约30座城市拥有“报道中心”，包括华盛顿、北京、开罗，以及柏林、巴黎等多国首都。
“卫星”多媒体品牌，整合了原俄罗斯新闻社和俄罗斯之声广播公司业务，由电传新闻、新闻网站、广播电台和网络等部门为支撑，向手机软件、社交媒体“进军”。其成立的目的十分明确，向各国受众传递与西方单极报道不同的观点，展现多极化的世界，应对西方国家的“宣传战”。
总之，今天的俄罗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政变。普京多年经营的成熟、稳固的政治体系，即便在“被失踪”期间，政府各部也能正常运转。俄罗斯人甚至把对普京的攻击看作对国家、对自己的攻击，危机反而起到凝聚俄罗斯民心的作用。
(：本刊特约记者 张继业 发自俄罗斯莫斯科)
原标题：近距离感受普京支持率飙升的内外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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