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钢宪法”与“经济民主”无关吗?
郭松民
《国企》杂志2011年第11期
http://www.chinasoe.com.cn/theory/cul/2011-11-07/2064.html
中国的企业管理本来已经领先于世界，现在落到端着金饭碗讨饭吃，通过让出市场来向西方学习“先进管理经验”的地步，原因固然有很多，但有类似高华先生这样的知识分子，一味鄙薄、贬低我国企业管理的历史经验，应该也算是原因之一吧。
作为南京大学一名历史学家，高华先生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比如很善于搜集史料。但他的局限性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他在分析研究史料时过于意识形态化。也就是说，他对历史问题的结论往往不是在分析史料之后得出的，而是在着手搜集史料之前就形成了。搜集史料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政治偏见——这一特点在他那本讨论延安整风的专著《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一书表现得十分明显。而最近，他在一篇题为《鞍钢工人与“鞍钢宪法”》的文章中，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
高先生在文章中梳理作为鞍钢宪法重要组成部分的“两参一改三结合”的由来，开拓了读者的视野，这是值得肯定的。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他一方面承认这一口号当时就起到了动员工人参加企业管理的作用，甚至有干部抱怨“群众管理太多，什么事情都要工人管理”，另一方面又在不做任何论证的情况下，就非常武断地断言“‘两参一改三结合’与‘经济民主’不搭界”，并挖苦较早提出“鞍钢宪法”是体现了“以广大劳动人民取代少数经济政治精英对社会资源的操纵”的“经济民主”这一观点的崔之元教授是“将自己的想象附丽于历史，以某种理想化的态度来构筑过去”——如此自相矛盾，高先生已经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了。
“鞍钢宪法”与经济民主无关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从“两参一改三结合”的“文本”上来看，鞍钢宪法所表达的，主要是一种要在企业的生产经营、技术管理中充分实现全员参与，尤其是要让以前对工厂事务完全无权置喙的普通劳动者能够参与到企业管理中来的理念。这正是不折不扣的经济民主思想。
“两参一改三结合”的落实，直接表现为管理民主、决策民主。在“工人参加管理”的情况下，“总裁”独裁，厂长一个人说了算的局面将被终结。员工将对企业的决策将拥有发言权、公开质疑权，甚至否决权。可以设想，在这样的格局下，目前一些国有企业广被诟病的“领导帝王化，普通员工奴隶化”的状况将不可能出现，而如果企业改制，企业领导想贱卖、私吞国有资产，也会遇到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两参一改三结合”的落实，还将直接表现为技术民主，这也是经济民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企业的技术决策、技术更新、技术进步中，工程技术人员、管理者和工人在生产实践和技术革新中相结合的模式，将更能充分发挥设计、管理、操作实施等各个环节的特长。一般来说，专业技术人员拥有理论知识，而工人则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领导干部则更了解宏观的情况。三者的结合，将大大提高技术革新的成功率。
当然，“两参一改三结合”给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劳动民主。当时强调“工人身上多少汗，领导身上多少汗”，由于干部必须坚持到生产第一线参加劳动，这必然有助于推动一线劳动条件以及劳动安全状况的改善。一个可以作为反证的例子是，在鞍钢宪法被冷藏了之后，工伤事故开始急剧上升，这显然是和领导干部脱离了一线劳动有着内在的逻辑联系。
从鞍钢宪法提出后的中国经济实践看，“两参一改三结合”确实为经济民主开辟了广阔的道路。笔者这些年来几乎每年都要带领大学生到一些老工业基地进行社会调查，许多老工人都曾经无限怀念地向笔者讲述过当时工人群众通过各种会议，参与工厂民主管理情景。这些会议包括班前会、班后会、民主生活会、政治学习会、生产技术讨论会、车间职工大会和全厂工人大会等。名目繁多的会议，不仅使工人有了了解车间和全厂的生产形势、财务收支状况、发展规划、财务计划等方面的渠道，而且有了发表意见、行使监督权的渠道——对那个时代的老工人来说，经济民主是实实在在的，绝非什么“将自己的想象附丽于历史”。
由于鞍钢宪法充分体现了经济民主精神，因此极大地增强了工人对社会主义制度和企业的认同感。鞍钢宪法诞生后，广大劳动者的劳动与参预管理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劳动效率普遍提高，涌现出了一大批以王进喜、倪志福、郝建秀等为代表的成千上万的工人劳模。劳模的大量涌现折射出了在经济民主的框架下，工厂内部新型人与人之间关系建立后社会所喷涌出的巨大能量。他们代表了一个时代的人文精神，反映出了一个民族在一个时代的人生价值和道德取向。
鞍钢宪法所体现出来的经济民主的内核，如果能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得以继续发扬，我想应该是大有好处的。在欧洲和美国，许多工业管理学家都已经认识到，管理学上所谓“后福特主义”的精神实质，其实是汲取了“鞍钢宪法”的精髓。据崔之元教授介绍，“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管理学教授罗伯特·托马斯(Robert Thomas)就明确指出‘毛主义’是‘全面质量’和‘团队合作’理论的精髓，即充分发扬‘经济民主’——两参一改三结合——恰是增进企业效率的关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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