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社是台湾早期文学界的重要组织,栎社1898年初创于台中,1902年开始得到发展,主要成员有林痴仙、赖悔之、林南强、林仲衡等。1906年台南南社成立,主要成员包括蔡国琳、赵云石、连雅堂等。1909年台北嬴社设立,参加者有谢汝铨、林湘沅、洪以南等。形成了北、中、南三足鼎立的形势。其他规模和影响力较小的诗社还有如咏霓吟社、罗山吟社、凤冈吟社、西嬴吟社、莱园吟社、桃园吟社等等,1902~1920年间诗社总数在60家以上。刘登翰、庄明萱等:《台湾文学史》(上),海峡文艺出版社,福州,1991,第293页。这些诗社的主要活动内容就是“击钵吟诗”。诗作的基本内容或是针对台湾沦陷发出感慨,或消极遁世,或无病呻吟。不少人还效仿中国历代隐士,试图不问世事,对现实生活采鸵鸟主义。但不论怎样,在异族占据国土,实施同化政策,并在教育上排斥中华文化、大力普及日语的社会背景下,他们的活动对于保存汉文化,激发人们的故国情怀,还是有积极作用的。至于后期一些诗人附和日本殖民者而发表的一些媚日诗词,则应予以批判。
这一时期日本人的汉诗活动也开展得十分活跃,较为有名的如馆森袖海、加藤雪窗、中村樱溪,乃至于总督儿玉源太郎等,儿玉组织的南菜园唱和,还一时轰动南北。明治维新后日本国内汉诗文社也是较盛行的,仅森槐南(泰二郎)曾参与的汉诗文社就有回澜文社、白鸥文社、菊坊吟社、星社、柳社等等。杨永彬:《日本领台初期日台官绅诗文唱和》,收入若林正丈、吴密察编《台湾重层近代化论文集》,播种者文化有限公司,台北,2000,第111页。日本据台后,一些通晓汉文的日本人或归化日本的中国人作为殖民地统治人才被引入台湾,于是在部分拥有汉文素养的日本人和台湾士绅之间,开始了一种以汉文汉诗为纽带的交际活动。在日本殖民者方面,无非是想借着此类活动以收买人心,软化台湾人对总督专制统治的不满情绪。
台湾的新文学运动发生于1920年代,此时台湾岛内外局势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亚洲人民反抗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斗争日益高涨,日本国内民主自由浪潮汹涌澎湃,进入了所谓“大正民主期”,同为日本殖民地的朝鲜也爆发了独立事件。台湾岛内自西来庵事件后亦逐渐从武装抗日斗争向非暴力政治运动转化,尤其是祖国大陆的五四运动,其彻底的反帝、反封建性和随之而来的对传统文化的批判,更是极大地刺激了台湾的知识分子。与外部世界接触较多的留日台湾学生首先起来组织启发会、新民会,与大陆、朝鲜学生及台湾岛内士绅相联络,开展反抗日本殖民统治的民族运动,随之创刊的《台湾青年》、《台湾》杂志,成为台湾知识分子发表政见、抨击总督专制统治的重要舆论阵地。《台湾青年》创刊号“卷头之辞”是这么描述台湾知识分子是怎样渴望汲取新思想新文化营养的:“我辈在深思熟虑之后,遂有如此的觉悟:即广泛地倾听内外言论,该择取者则不分大小皆采为我辈之养分,并且不惜将养得之力,对内外尽力,正是我辈的理想、应该勇往迈进的目标。我所敬爱的青年同胞!一起起来共同迈进。”《台湾青年》创刊号,大正9年7月16日。
第八部分殖民地文学(2)
台湾青年学子首先汲取了祖国五四运动新文化思潮的营养,向脱离广大民众、愈来愈显现出抱残守缺特性的旧文学发起挑战。《台湾青年》上较早就刊出了有关文学的文章,其中陈炘的《文学与职务》主张文学的任务在于传播文明思想,负有改造社会的使命,强调的是文学的社会责任;甘文芳的《现实社会与文学》则直接抨击了旧文人“击钵吟”的颓废和无聊。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陈瑞明的《日用文鼓吹论》,首次尝试以白话文来表述自己的主张,要求改变晦涩难懂、远离大众的古文,以白话文来改革文学,启发民智。叶石涛:《台湾文学史纲》,文学界杂志社,高雄,1991,第21~22页。从中可以看出日据下台湾新一代知识分子对台湾文学的最原始的期待,即①扬弃旧文学、提倡新文学;②文学要反映现实、为社会大众服务;③主张言文一致,对接祖国大陆,使用白话文。1922年《台湾青年》改刊为《台湾》,学习五四精神,改革台湾汉文现状的呼声日益高涨,黄呈聪、黄朝琴热情地介绍了祖国大陆白话文普及的状况,大声疾呼台人不写日文,不用古文,专用白话文写信、演讲,它适应了民族运动团体文化协会对大众进行思想和民族意识启蒙的要求,而与文学本身的契合尚不紧密。
真正向旧文学下挑战书的是留学大陆的张我军。张我军(1902~1955),台北板桥人,留学大陆北平师范大学,主要著作有评论《糟糕的台湾文学界》、《请合力拆下这座败草丛中的破旧殿堂》,小说《买彩票》及诗集《乱都之恋》等。针对当时以连雅堂为首的旧文学派及其“击钵吟”日益与社会脱节的状况,张我军连续发表了《糟糕的台湾文学界》、《为台湾文学界一哭》、《请合力拆下这座败草丛中的破旧殿堂》、《绝无仅有的击钵吟的意义》等等一系列文章,指出旧文学家们“是反对新文学而不知道新文学是什么的人”,对其声称新文学主张“汉文可废”的荒唐言论进行了驳斥。他还将矛头直指“击钵吟”,“击钵吟是诗界的妖魔,是和我在前段所说的‘人为什么要做诗’的原义相背驰的。我们如果欲扫刷清台湾的文学界,那末非先把这诗界的妖魔打杀,非打破这种恶习惯风潮不可”。张我军:《绝无仅有的击钵吟的意义》,《张我军选集》,时事出版社,北京,1985,第23页。振聋发聩的呐喊,惊醒了台湾的文学界。新旧文学的论争,一方面促进旧诗人的分化及旧文坛的衰微,另一方面,张我军等人还引进了新文学最新思潮,为台湾新文学的发展奠定了理论的基础。更为重要的是,台湾的新文学进一步明确了其与祖国文学乃至祖国文化的血脉关系,并介绍了祖国白话文运动和新文学的蓬勃发展状况,后来还转载了胡适、鲁迅、郭沫若、冰心、徐志摩的作品,使得台湾人民能直接感受到祖国文化发展的脉动。张我军就说道:“台湾的文学乃中国文学的一支流。本流发生了什么影响变迁,则支流也自然而然的随之而影响、变迁,这是必然的道理。然而台湾自归并日本以来,因中国书籍的流通不便,遂隔成两个天地,而且日深其鸿沟。”张我军:《请合力拆下这座败草丛中的破旧殿堂》,同上,第14页。显然,台湾的新文学运动还有一个很大的任务,就是在日本殖民者的两岸分离政策下,奋起抗争并强化沟通台湾与祖国的联系,使台湾文学这一中国文学的支流不断的得到祖国文化的滋润和营养。因此,台湾新文学运动的历史意义绝不仅限于文学本身。
日据时期台湾新文学可分为三个发展阶段,1920~1926年为新文学的萌芽期,1927~1937年为新文学的发展期,1937~1945年为新文学的特殊时期——战争期。
1920年《台湾青年》诞生,为殖民当局新闻控制下的殖民地台湾社会的本地知识分子提供了发表政论和交流思想的场所。如上所述,主张改造台湾文学的最初几篇文章正是在《台湾青年》上发表的,而台湾新文学运动影响下的新一代作家也是以《台湾青年》及以后改版的《台湾》、《台湾民报》、《台湾新民报》为主要的阵地,发表他们的作品并赢得越来越多的民众的认可。1922~1924年,一些新小说开始出现,如追风的《她要往何处去》、无知的《神秘的自制岛》、柳裳君的《犬羊祸》等等。追风即谢春木,彰化人,曾任《台湾民报》主笔。他的《她要往何处去》是台湾现代文学史上的第一篇小说,通过对主人公清风、桂花二人由订婚到毁约的曲折生活经历的描写,揭露了封建主义下家庭和妇女的悲哀,提出了妇女解放的命题,正如小说主人公桂花所说的:“这不是阿母的罪,也不是清风的,都是社会制度不好,都是专制家庭的罪。我只是牺牲者之一而已。正如表哥所说,整个台湾不知有多少人为这制度而哭着。如今我都明白过来了。我要为这些人而奋斗,勇敢地奋斗下去。”刘登翰、庄明萱等:《台湾文学史》(上),海峡文艺出版社,福州,1991,第373页。只不过该小说是以日文发表。柳裳君的《犬羊祸》暗讽民族资产阶级领导的民族运动中的妥协性和动摇性,批判林献堂、杨吉臣在日本殖民者的高压政策下退缩的行为,这是一篇政治讽刺小说,体现了台湾新文学的现代意识及其与现实问题的紧密联系。在新诗创作上,1925年《人人》杂志创刊,发表了大批作家的诗作。同年张我军的诗集《乱都之恋》在台北正式发行。这一时期出现了施文杞的《假面具》、杨云萍的《这是什么声》、张我军的《对月狂歌》、《无情的雨》等佳作,诗人们对社会丑恶现象深恶痛绝、对爱情一往情深,诗作时代色彩浓郁,语言既淳朴厚实又韵律跃动,台湾新诗于兹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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