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革命场景(近处的横幅:提高士兵家庭的工资,自由和世界和平的保卫者;左边的横幅:喂养保卫者的孩子们)
最近几年网络上讨论女权的声音越来越多,老虎君觉得这绝对是一个好现象。傅里叶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这句话深得恩格斯老爷爷和老虎君(喂~)的赞赏。
然而老虎君觉得很多关于女权的观点都有点跑偏,他们把女性权利跟社会关系割裂开来讨论,只追求形式上的男女平等,而对于性别不平等的社会根源则不予追究。要知道,男女不平等不过只是整个社会的不平等的一个缩影而已,不以社会解放为目的的妇女平权,大概可以跟种族平等并称人类两大最终幻想了。
老虎君今天想从另外一个角度给大家讲讲妇女解放的问题,即当社会关系改变时,性别的关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要知道,有一个国家早在一百年前就立法给予的性别平等和自由,在今天最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中都未必能达到。它保障女性的生育权,为女性提供免费自主堕胎,规定产孕妇享有八星期全薪产假;它实行自由进步的婚姻制度,简化民事结婚和离婚手续;它不仅任命了世界上第一个女部长,还废除了反对同性恋的旧法律。
这些即使今天看起来还是很进步的主张,其实只是十月革命后苏联妇女解放运动的一个缩影而已。老虎君也想借这篇文章,向一百年前的那场伟大运动致敬(不对,一拖延,都已经2018了,新年快乐哟!)。
旧俄国的性别压迫
别看十月革命之后的妇女解放运动如火如荼,就在苏联建国短短几年前,旧俄国还和妇女平等自由扯不上关系。在教会势力盘踞的俄国农村,“天然淳朴”的封建家庭观念根深蒂固。父权制下的妇女不过是男性的个人附属品,甚至是奴隶。很多妇女既要看家养娃,又要种地干活,可谓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许多男性劳动力上了前线,妇女的生活就更加艰难了。
城市妇女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女工们从十二三岁开始进入工厂,每天从事长达十七八个小时的高强度劳动。旧俄国的性别歧视之下,女工的工资比男工普遍较低,挣来的工资却只够勉强度日。更可怕的是,由于缺乏育儿的金钱、精力和设施,多达三分之二的女工的婴儿在出生第一年内就会死亡。许多妇女还没摆脱父权制的家庭压迫,就被抛到了资本主义的阶级压迫之中。父权制和资本主义左右开弓,给俄国妇女带来了深重的双重压迫。
不过,工业发展在给妇女带来压迫的同时也产生了很多进步的影响。它使妇女和青少年脱离家庭和父权制的人身依附,参与到社会化生产之中,极大地提高了她们的独立性和阶级觉悟。到1914年时,妇女已占俄国人数虽少却力量强大的工业劳动队伍的三分之一。这些被抛进无产阶级大军中数以万计的妇女,在后来的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革命中妇女的贡献
老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风风火火的俄国革命中,受压迫最深重的女工也是革命热情最高涨、斗争最坚决的一部分。19世纪末,俄国的早期革命家开始在工厂中建立学习小组和组织工会斗争,妇女们从这一时期开始就积极参与到革命运动之中。
到了二月革命的时候(1917年初的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统治建立了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女工们已然成为了革命的中坚力量。1917年3月8日国际妇女节当天(俄历2月23日),彼得堡女工举行罢工,要求得到“面包、和平与自由”。这场女工罢工很快便点燃了星星之火,她们到各个工厂串联,争取士兵,促使他们把目标转向共同的敌人。在女工们的鼓舞之下,彼得堡全市工人举行了政治总罢工,二月革命也由此爆发并演变为全国性的示威和革命。4天后,沙皇被迫退位,新成立的俄国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虽然后来也被证明了只是个反动派纸老虎)宣布赋予妇女选举权。
老虎君觉得可以不夸张的说,二月革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女性真正走到了历史的舞台前,顶起了半边天!不过,如果只看受压迫的程度,俄国妇女肯定谈不上前无古人也算不了后无来者。俄国女工的强大力量,离不开布尔什维克党的认真引导和组织。列宁在1902年写的《怎么办》中就专门提出布尔什维克要努力保护劳动妇女,反对歧视和压迫。1903年起草的布尔什维克党章中明确写到要求“男女拥有完全平等的权利”。1914年,布尔什维克党开始推出面向女工的杂志——《女工》,将党的妇女工作带到工厂中去。
就这样,在学习小组中, 在罢工运动中,在工会中,性别的界限逐渐被打破。许多优秀的女布尔什维克涌现出来并积极投入到革命的组织中来。女党员们又积极到工厂中宣传,吸引更多的妇女加入布尔什维克。萨莫依洛娃便是革命时期女布尔什维克的一个代表。她在巴黎接受了包括列宁在内的老布尔什维克们的教导,成为了一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回到俄国后,萨莫依洛娃成为了布尔什维克党报《真理报》的编辑。
娜塔莎·萨莫伊洛娃
二月革命胜利之后,女工们的政治热情更加高涨。她们中的先进分子积极参与各地的革命组织工作。她们集会演讲,甚至参与武装斗争,与男工和男兵们携手并肩作战。在农村,不堪重负的妇女们开始勇敢地为了争取土地与和平而斗争。可以说,俄国革命能在一开始就在群众中受到广泛支持,十月革命能最终取得胜利,城市和农村的劳动妇女的政治觉醒功不可没。
十月革命
老虎君想强调的一点是,妇女解放这句口号,绝不是布尔什维克所独有的。古今中外,提出过妇女解放的政党多如牛毛,在俄国革命的时候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这几乎是当时所有反对党的纲领之一。然而与他们不同的是,布尔什维克的妇女解放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真正付诸了行动并且始终如一的。轰轰烈烈的十月革命之后,苏维埃政权立即将妇女的真正解放当做自己的紧迫任务。革命胜利的第二天,苏维埃就通过数条法律,赋予妇女与男性平等的权利,规定男女同工同酬。革命成功仅仅一个多月后,离婚就已经成为一件合法且容易做到的事情了。
苏联三八妇女节海报
1918年,苏联通过了一部完整的《婚姻,家庭和监护法典》,彻底驱散了旧时代父权制的阴云,在法律上赋予了女性独立自由和平等的地位。法典规定民事婚姻中只需夫妻一方要求就允许离婚。结婚登记也被尽可能地简化。法典废除了婚生和非婚生儿童的区别,而过去私生子给母亲带来的只有屈辱和严厉惩罚。法典超时代的进步性在其对待同性恋的态度上更是可见一斑。它废除了所有反对同性恋和两愿的性行为的法律,并尽量对其去污名化。
除了婚姻平等,政府也努力保障妇女在劳动和工作中应享的权利。1918年出台的《劳动法典》明确规定了妇女享受带薪哺乳的权利,并禁止孕妇和哺乳期母亲在夜间工作加班。在1920-1930年代,女工甚至享有月经假,可谓苏联在保障女工健康方面的一个创举。
产孕妇保险计划是另一个切实关系女工利益的重大立法成就。它规定产孕妇拥有八周全薪休假、免费产前产后护理、育婴休息时间和现金津贴等权利。它构建了一个由产科诊所、咨询办公室、哺乳站、托儿所和母婴中心所构成的产孕妇保险计划网络,深受俄国妇女喜爱。
政府不仅保障女性生育的权益,也保障她们不生育的自由。1920年苏联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免除堕胎刑事处罚的国家。不仅如此,它还承诺提供免费和自主的堕胎权,托洛茨基将它描述为女性“最重要的公民权、政治权和文化权之一”。
十月革命激起了人们对在社会主义原则上新的社会和家庭形式的热切向往。在一段时间内,人们认为家庭在不久后就会自行消亡,公共生活将取代家庭生活。在这种设想中,家庭不再是经济单元,因此夫妻也不必因为经济原因而将就彼此。夫妻结合只是因为感情,而不是迫于什么外在的压力。家务劳动也走向公共领域,成为社会化劳动,从而免除强加在妇女身上的无偿劳动。与此相应的,苏联政府推行了社会照养系统,提供公共食堂、社会托儿所、学校、妇产机构等。这些措施固然有着战时共产主义的功利色彩,但也致力于将儿童抚养社会化,将妇女从繁琐的家庭劳动中解放出来。
政治方面,1919年苏联成立妇女工作部,积极组织和动员俄国妇女参与到社会管理和社会主义斗争中去。在工作部的组织下,女工们选举了自己的代表会议,当选的妇女代表可以监督甚至协助管理各级组织。工作部还在全国各地主办妇女杂志或在其他杂志上设置妇女专页,鼓励女工投稿。它还组织妇女大会,引导妇女参与政治讨论,组织她们学习管理技能。这些种种措施都极大地提高了女性在政治、社会、文化方面的意识和眼界。
进步与倒退
虽然十月革命后剧烈变化的生产关系使苏联社会的女性地位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必须要承认,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仍然广泛存在。正如马克思他老人家所说的:“权利决不能超出社会的经济结构以及由经济结构所制约的社会的文化发展。”十月革命后的苏联仍然是一个生产力相当落后的社会。持续多年的世界大战破坏了粮食供应、交通系统,革命成功后帝国主义的联合封锁更让情况雪上加霜。医疗设施的不足使得免费堕胎权在一些农村地区难以实施,危险的堕胎手术往往在没有麻醉的条件下进行;粮食短缺使得社会育儿面临重重困难,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成为了街童;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和社会传统难以一时间完全抹去,生活中还广泛存在对女性的歧视,尤其是在农村。
即使后来生产力有了大幅进步,苏联也从来不是一个共产主义的理想国。在苏联走向超级大国的道路上,官僚阶级慢慢形成和固化,生产关系也重新滑向保守,这也最终成为了苏联解体的最主要内因,这个以后老虎君有机会再给大家单独讲。反映到妇女问题上,到了1930年,苏联政府就取消了妇女工作部,并“自信”地宣布妇女问题已经解决。为了“在新的社会主义基础上重建家庭”,官方开始推崇“好家庭主妇”、“光荣母亲”等引导妇女回归家庭的宣传。事实婚姻不再被承认,婚生子与非婚生子重新被区别对待。1936年通过的新《家庭法典》更是重新宣布将堕胎刑事化,直到1955年才再次将其恢复合法化。
苏联英雄母亲勋章(授予给养育子女数量多的母亲)
然而老虎君想要强调的是,尽管一度遭遇低潮甚至倒退,苏联的妇女工作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空前的历史性进步,它不仅深刻改变了俄国妇女过去受压迫的处境,赋予了她们独立平等的地位,还对世界范围的女权斗争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一百年前苏联的妇女解放运动,即使和今天的大部分“最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相比,仍然是非常进步的。对于马克思主义者而言,妇女解放从来不是一场孤立的性别战争,而是无产阶级革命解放全人类的过程中一个不可或缺也不可分割的部分。建立在社会主义革命基础上的苏联妇女解放运动所取得的成就自然也是那些资产阶级女权精英们喊口号和喂鸡汤所难以企及的。所谓的女权主义者们没有,也不愿意明白,对妇女的压迫从不是超越阶级,纯粹性别的。性别压迫,很大程度上不过是体现在性别领域的资本主义剥削关系。女工们的真正同盟军只能是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一切无产阶级,而不可能是她们的女老板。
即使在反动宗教势力最猖獗的中东地区,库尔德人也已经向我们展示了生产关系的改变会如何让妇女权利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道貌岸然的资本主义社会中,我们看到的则是千万条法律也改变不了的性别歧视。一百年前的故事已经说明了很多,在今天重读旧事,岂不更加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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