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六十年变化的所见所闻
沙石
山东省淄博市的樵岭前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是鲁中山区一个很普通的山村。我舅舅家就在那个村子里。由于自幼喜欢那里清新的自然环境,四十多年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离开喧闹的城市,到村里去小住几日,看看村里的变化,听村民们说些家长里短和身边的大事小情,从而有幸目睹了这个小山村近半个世纪以来发生的一系列变化。
听村里老人们说,抗日战争时期,由于村子地处日寇占领区和鲁中抗日根据地的夹缝之间,敌我双方你来我往,村里十天半月就上演一场拉锯战,村民们多次经受过日伪军灭绝人性的烧杀淫掳和反复扫荡。但是村民们没有屈服,在共产党的组织领导下,以不同方式配合八路军,巧妙有力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抗战胜利后,村里搞土改,家家分得了田地,圆了农民千百年来的土地梦。耕者有其田,这可是天翻地覆的大变化。村民们拥护共产党,感谢毛主席,年轻人纷纷报名参加解放军,随部队上了前线,留下的男女老幼积极支前,投入到推翻蒋家王朝保卫胜利果实的战斗中。莱芜战役时,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有一个伙败兵途经山村,竟被两个民兵拦路一声断喝,吓得丢下百十支枪,四散而逃。我舅舅叔伯兄弟十几个人,多数都是共产党员,有八个先后牺牲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战场上。
与平原地区相比,山里的可耕地很少,而且都分散在山坡石岭上,大不过半亩,小不过三尺,土层薄而贫瘠,完全是靠天吃饭,亩产只有几十斤。多少年来,村民们一直过着“风调雨顺半年粮,小旱野菜伴米糠,大旱全家去逃荒”的贫苦生活。
村民们虽然分得了土地,但一家一户的分散经营无力抵御随时都可能降临的天灾人祸,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贫苦的生活状况。很快,那些缺少劳动力,或无力购置和更新农具,或体弱多病的家庭,渐渐走向衰败,不得不把部分或全部土地抵给别人,换些现钱度过难关。土地开始无序流转,向少数人手中集中,产生了新的准地主和富农。越来越多的翻身农民,在分到土地后又重新失去了土地,沦为新的贫农和雇农。贫富两极分化和阶级分化,在建国初期的山村里又无声无息的开始了。村里的老党支部书记曾回忆说:“刚解放那几年,有人把地卖了。打倒了老地主,又要出新地主。咱干革命,打鬼子,打老蒋,是为了啥?这不白干了吗?”
后来开始搞互助组,合作社,又搞人民公社,土地,牲畜,农具都入了社,村民们组织起来,走上了集体化道路,彻底解决了老支书担心走回头路的事。
组织起来的农民不仅避免了走两极分化的回头路,而且人多力量大,发挥出了集体组织的优势,集中劳力,兴修水利,植树造林,治理水土流失,并推广科学种田施肥,粮食产量很快提高到平均亩产300多斤。同时有计划地发展牛、羊、鸡、鹅、桑蚕和采集中草药等各种养殖副业,收入归生产队,积累集体财富。生产队有了钱,就可以维修购置农具和买大牲畜。村民们解决了温饱,看到了希望,都说人民公社好,跟着共产党和毛主席,错不了。
1958年大跃进,村民们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大炼钢铁。临村的山上发现了铁矿石,全村动员,参加公社组织的大会战。老支书带领男女老少和周围村里的人一起,劈山开矿,修了第一条通往城里的土公路。手推肩挑,日夜不停地往城里运铁矿石。为了解放妇女劳力,按照上级要求,家家熄火停灶,粮食上交吃食堂,人人放开肚皮吃饭,抡圆膀子大干,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秋天,庄稼熟了。老支书要组织劳力回村秋收,公社不同意。他和领导争辩,说粮食收不上来,吃啥?瞎到地里,太可惜。领导说他右倾,小农意识,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利益,不看长远利益,把他批了一通。他不服气,可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成熟的谷子,玉米和地瓜烂在了地里。没了收成,食堂断了粮,只好解散。幸亏老支书当时留了个心眼儿,没让村民把粮食都交上去,还能勉强吃上饭。1959年开始大旱,连续三年。那时,老支书正值壮年,带领全村生产自救,才渡过难关。
1968年,我曾到村里和老支书促膝长谈过一次。酒过三循,我问老支书,那三年饿死人没有。他叹了口气说:“饿死了一个人,是个寡妇。村里接近千数口人,照顾不过来,都怨我工作没做到家,有疏漏,要是再细心点儿,早点儿知道她把吃的都给了孩子就好了。”
后来,我在别的村民那里证实了他说的话。村民们没有埋怨他。我四舅那时已经七十多岁,在生产队里放羊,他说:“三年大旱呀,幸亏有毛主席领导。要是在解放前,遇到这种旱灾,别说三年饿死了一个,就是一年,还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呐。”
我问老支书,如果不搞人民公社和大跃进,是不是会好一些。他说,搞人民公社,走集体化道路没错。不走集体道路,就会回到解放前去。不过,搞一平二调不行,脱离实际。搞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就对了。大跃进也没有错,是让那些好大喜功和目的不纯的人给搞乱了。幸亏毛主席及时发现了问题,纠正了那些人的错误,不然会出大乱子。
我问那些人是指谁?他不知可否地笑了笑说:“上面的事嘛,咱可说不清楚。”
老支书头脑清醒,说话谨慎,我也不便再往深里探讨,只好说:“是啊,难得糊涂嘛。”
我又问,社员们对人民公社和三年自然灾害是怎么想的呢?他说,大家心里明白,天不下雨那是老天爷的事,只能怪老天爷,和公社没关系。年龄大的社员经历过旧社会,知道人民公社好。年轻人的意见大一些,思想有点儿乱。主要是对党员干部搞瞎指挥,多吃多占有意见,积极性受到影响。但对共产党和毛主席还是坚信不移的,认为是下面的领导把事情搞糟了。
我问,以后打算怎么办呢?他说,搞忆苦思甜,阶级教育,让年轻人不要忘本。现在搞了四清,又搞文化大革命,群众敢说话,干部夹起尾巴做人,私心少了,没人敢再损害群众利益。只要好好学大寨,把集体经济搞上去,日子好过了,事情就好办了。
我又问起文革中村里发生的事。他说,群众也给他提了不少意见,有些意见很尖锐,思想上很受冲击,想不通。觉得兢兢业业为党工作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很委屈。后来就想通了。工作有成绩,也有错误,问题出在思想上,没摆正自己与党和群众的关系。觉得自己大小是个干部,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官,是管人的,高群众一头。为人民服务好象是给群众干的,给党干的,不是给自己干的。忘了自己是党和群众队伍里的一份子,不知不觉把自己与党和群众分开了,立场就站偏了。立场不一致,就有私心,政治上难免要犯错误。立场出了问题,官越大,错误就越严重。幸亏咱官小。
他能这样说,看来老支书的确不糊涂。他接着说了些下放到村里来劳动的干部的事。说市五七干校的一个高级班曾在村里劳动了一个学期(夏秋两季)。十几个人都是市里的大干部,官大错误也大,被夺了权,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和他一样,都是老八路,村里人都很尊敬他们。啥叫接受再教育?就是在一起劳动,拉家常,说说心里话。这就够了。其中一位市委秘书长就跟他说过:和乡亲们在一起,又知道群众的喜怒哀乐了,与群众的关系一拉近,心就贴在了一起。我们这些干部,光对党忠心耿耿不行,错就错在脱离群众,思想上搞高高在上,工作上搞官僚主义,生活上搞特殊化。长此下去,党会变修,国会变色。但愿他说的是心里话。他们来的时候病病歪歪,有人有糖尿病,心脏病,还有神经衰弱,净是些富贵病。劳动嘛就是做做样子,干多干少,出不出力,老百姓不但没人去计较,还生怕累着他们。走的时候,他们都变得能吃能睡,有精神,身体比以前壮实多了。
他还说起村里那几个上山下乡的知青。说他们有文化,没舍得让他们煞煞实实地干活。有人在队里干了会计,有的干了赤脚医生,还有的到村办小学去教书。不管刮风下雨,都拿全工分。返城的时候,社员们都舍不得他们走。他们走了以后,有人每年都回来看看,象走亲戚。不管他们现在干啥,没忘了村里的老百姓,有良心。以后要是当了干部,也能为老百姓说句话。
以后十多年,我断断续续到村里去过多次。我喜欢那里清新的空气,更留恋山上的青松翠柏和村边汩汩奔流的溪水。那溪水可是捧起来就能喝的甜丝丝的矿泉水呵。然而,每次去让我感受最深的却是这个小山村发生的变化。村里开山垒堰,修起了块块大寨田,最大的一块面积竟有七亩。不适合造梯田的山岭石坡,都种上了刺槐,松树和其它各种树木约30多万株。登高望去,远山近岭林木茂密,满目青翠中簇拥着层层叠叠的梯田,美不胜收。由于水土保持得好,平均每季单产已达五六百斤。
后来,山上发现了珍珠岩矿,办起了保温材料厂。那是第一个村办工业。村集体把一部分利润积累起来,剩余的利润分流给社员,社员的工值从2角一下提高到了7角,翻了三番还多。集体有了钱,尝到了办工业的甜头,决定再上新项目。为了保护好青山绿水,党支部力排众议,没有上最赚钱的化工项目,而是建起了微利的没有污染的印刷厂。从铅印到胶印,再到不干胶印刷,工厂规模越干越大,加上保温材料,村里的年产值达到了300万元,社员工值也由7角提高到了2元,成了全公社最富裕的生产大队。
随着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老支书心里有了底气,想在有生之年建一座水库大坝,蓄水灌溉梯田,一举彻底战胜为害百年的旱魔。这可是村里人祖祖辈辈都不敢想的事。
他开了支部全体党员会议和全体社员大会,统一了大家的思想。公社和区里派来了工程技术人员,测绘地形,群策群力拿出了修建水坝的具体方案,决定把水库建在村西北十里外的山谷之中。两年后,全部用石料砌起来的坚固的大坝建成了。坝高24.3米,可蓄水49万立方。大坝主体用了大约18000立方石料,每块石料重几百斤,都是社员们一凿一凿敲打出来,一块一块抬到上山的。建坝过程中,共产党员重活累活带头干,共青团员和基干民兵组成突击队,带领全村社员齐上阵,人人不甘落后,苦干大干了整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七十年代中期,一个仅有1000多口人的生产大队,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投资近百万,用工三万多个,建成了一座小型水库,如果没有大寨和红旗渠精神,没有集体经济的实力,是绝无可能的。
水库建成的第二年,老支书捎信来让我上山看看。站在十米宽的坝顶上,望着群山环抱中一片近5平方公里微波荡漾的清澈的碧水,不由得想起毛主席“高峡出平湖”的诗句。
老支书说,水库建好了,山上的梯田明年就能变成水浇地了。他年龄大了,最后的心愿也了了,去年底主动退了下来。新上任的支部书记叫新鲁,很年轻,是个复员军人,有见识,也有魄力,按辈份他该叫我表叔。
新支书果然不负众望,不到三年时间又投资办起几个村办集体企业,年产值到了500多万元。有了水库和良好的植被,小流域治理成效显著,旱涝保收,夏收小麦平均亩产800斤,秋季玉米平均亩产达到1000斤,接近平原地区的产量。社员们手里有粮,年终又大把分钱,便纷纷盖起了新房,村子的面积很快扩大了2倍。
生产队又出钱办了几件大事。一是搞村建规划,建桥铺路,水泥路一直通到山外,彻底解决了出行和运输困难;二是翻新扩建校舍,提高教师工资,扩了大教师队伍,使村里的学龄儿童无一人失学;三是发放老保费,全村60岁以上的老人都由集体供养起来;四是家家通上了自来水,告别了挑水吃的历史;五是投资200多万元,开发溶洞和筑坝建起了第二座水库。新水库不是用来浇地,而是为了改变自然景观,和溶洞一样,是为后来的旅游业发展打下基础。新支书有眼光,那时就看到了开发旅游业的经济潜力。不久,清新的自然环境,深达千米的溶洞自然地质景观,峡谷溪流和高峡平湖的秀美景色,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被誉为天然公园,评为国家AAA级旅游风景区。自此,村里的旅游业蓬勃发展起来,成了集体经济的又一大支柱。村里为此还买了两部50坐的大客车,开辟专线,把城里的游客直接拉进村里。现在看来,这或许才是名副其实的新农村建设。
这时候,上级突然要求他们分田单干,干部社员们想不通,坚决顶住不办。老支书病倒了,不久与世长辞。乡亲们把他埋在最高的山坡上,立了一块石碑。
1984年听说博山区下达文件要社改乡,我又到村里住了几日。进村后,当天即邀新鲁一起小酌。谈到村里的变化时,我称赞了几句,但他却眉头紧锁高兴不起来。问及原因,他说马上就要社改乡了,公社没了,上面下了死命令,地必须分,实在顶不住了。我说分了地,厂子和旅游还是集体的,可以继续发展下去。他说把地一分,人心就散了,谁还关心集体的事?想干好厂子和旅游就难了。当时我没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尽量安慰了他一番。
全国普遍施行家庭连产承包责任制后没过几年,就出现了严重的三农问题。我担心村民们也会遇到同样的困难,可直到2002年也没抽出时间再去了解情况。2003年夏天,我终于有了几天闲暇,就急忙驱车到村里去看看,一路上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车子一驶上进山的水泥路就颠簸得很厉害。路面凹凸不平,多处断裂,显然已失修多年。
进村后发现,村子似乎又有了许多变化。让人高兴的是,山村的面积又扩大了,房子已经盖到了山坡上。新添的几座别墅式的二层小楼,样式新颖,鹤立鸡群,特别引人注目。我的担心难道是多余的?
我把车停在村里,沿着小河徒步上山,跟随几个游客直接进入了景区。景区里,小河原来清澈的可以直接饮用的溪水变成了浑浊的黄绿色,水上漂浮着各种空烟盒,饮料瓶,矿泉水瓶,塑料方便袋和食品包装等旅游垃圾。河两岸一家接一家挤满了小酒家,门前横七竖八的挂着招揽生意的招牌。河边沙滩上,到处散落着摔破的啤酒瓶的碎片。接近中午,小酒家开始忙着杀鸡杀鱼。鸡毛,内脏和污水被顺手倒进河里。有的酒家已经上客,音响大开,伴着你爱我我爱你的流行歌曲,客人们吵吵嚷嚷,肆无忌惮的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我所熟悉的过去那种清新宁静的自然之美已经荡然无存,再也没有游览的兴致,心情沉重地回到村里,直接去了新鲁家。
新鲁说他早已不是村支书了。社改乡时,因为他对分地有抵触情绪,乡党委把他撤了,另外委派乡办公室主任来村里担任党支部书记。可村民们信得过他,还是选他当了村长。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分地以后各家各户的切身利益和前途命运不再和村集体绑在一起,集体和个人缺失了利益认同的环节,成了各唱各调的两码事,集体的凝聚力一落千丈,没人再拿集体当回事。人心散了,各打各的算盘,只顾眼前个人利益,村委会也无权干涉。他想办些符合村民长远利益的事,只要和村民的眼前利益有冲突,就根本行不通。为此,他抗争,他坚持,苦口婆心地说服村民,甚至和支部书记吵嘴干仗,但大势所趋,无能为力,最后也只能“顺从民意”,干些不顾长远,急功近利的傻事了。
新鲁说,最让他感到郁闷的是后来愈演愈烈的贿选。村民们除了“各自为政”埋头做自己的事,还要应付村委会三天两头摊派要钱的骚扰,谁还指望村委会为他们办什么好事?只要能得点儿实惠,谁当选都一个样,无所谓。于是,想当村官的人开始贿赂村民,要么发钱,要么分东西,条件是必须投他一票。谁发钱发得狠,东西给得多,谁就能当选。新鲁为人正直,又认死理,就是不搞贿选,投他票的人越来越少,干了三届村长后就落选了。
第二天,我又走访了几家村民。他们说,后来当选的几任村长,头脑灵活,把旅游景点都承包了出去,承包人只要别忘了与支书和村长分利,承包费交不交都可以。后来又未经村民讨论同意,把村里的集体企业陆陆续续地低价转让给了个别村民。当然,谁要想把企业低价买到手,偷偷给村支部书记和村长送红包和吃干股自然是不能少的。这样一搞,旅游景点的承包人和买企业当厂长的个别村民发了,支书和村长也一起发了,先富起来了,村里的那几栋别墅就是他们的。
新鲁说,几年工夫,集体经济就被踢蹬光了。没了进项,村、乡两级财政告急,只好巧立名目乱摊派,从村民手里刮钱,能收上去的钱原本就不多,上交乡财政后剩下的也被村干部吃喝玩完了。然后再变本加厉向村民强征硬要,搞得村民怨声载道,人心惶惶,甚至纷纷上访告状。上面说的“三农”问题,就是这么回事。后经中央多次下文件,出政策,才使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
自从村集体成了空架子,没有钱,把水库也卖了。卖给原山林场,让人家在那里搞度假村,搞旅游,村里一点光也沾不上。卖水库时瞒着村民,暗箱操作,卖得钱盖村委大楼,买小车,剩下的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教师工资发不出去,老师走了,小学校只好停办。村里唯一的诊所也包给私人,吃药看病花钱多不说,正常的防疫工作也没人干了。取消了老保费,说啥自家的老人自家养。可孤寡老人咋办?只能听天由命了。村里的自来水和电力设施长期无钱维修,经常停水断电,河水又被污染,不能吃,水荒电荒成了家常便饭。道路的事就更不用说了,烂成那样,早该修,没钱,谁也不管。分了地,水库卖了,山上的水利设施用不上,全废了。浇不上水,产量上不去,农药化肥越来越贵,种地亏本,越种越穷。种地没指望,现在好多地已经撂荒,很多人都进城打工去了。现在搞来搞去,弄得富的富穷的穷,两极分化,难道要退回到解放前去?
不难想象,我离开山村的时候心情有多么糟糕。真是“仔卖爷田不心疼”,败家子呀。除此而外我还能想什么呢?
我很长时间没再到村里去,害怕看到那已疮痍满目的山村。后来听说除了几块好地还种粮食外,有人在山上撂荒的地里种上了树苗,是十年速成的杨树。最近,听新闻里说要搞林地改革,心又悬了起来。当年老支书带领乡亲们种下的刺槐和松树,已经成材,可以马上变现卖钱,如果分私人手里,真不知它们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也许是为了再看一眼那些为村民的土地挡风遮雨几十年的林木,留住它们的雄姿倩影和郁郁葱葱的秀美,在60年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夏天,我带好像机再次来到山上。
黄昏时,我来到老支书的墓前,在夕阳的余辉里久久默立。数码像机放在石碑下的供台上,那里面刻录着村集体最后的遗产。
200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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