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网,看到一条消息--小岗村重走集体之路。
不禁想起今年清明时节回老家张村给爷爷奶奶上坟时的一件事。
爷爷奶奶的坟地在一片广阔的玉米地里,去年的玉米杆都还在。我记得七十年代末,奶奶下葬时,这里明明是望不到边的麦田,咋成了玉米地?而且,当年修的机井还在哗哗喷着水。
开农用车拉我们去的堂妹夫回答,种麦子那是集体的时候,分了田后,就不种麦子种玉米了。
咋地不种麦子了?
回答:种麦子要浇好几次水,辛苦的很,个人咋能浇得过来,还有先浇谁家后浇谁家、谁白天浇谁晚上浇的问题,麻烦。种玉米省事,顶多就浇一次水,雨多了连水也不用浇,就都种玉米了。
是嘛。于是立马想起过去的一个口号:集体的力量大无边。
“集体的时候”,是这里村民的一句常说的话。在我们山里这一带,有关集体的记忆或者痕迹很多。比如,现在村民们称村委会,有时还忍不住叫大队,甚至叫乡里还叫公社。而在一些大村子,管理上要分几个片,各片还是用小队为正式的"官方"的称呼,因为没有更合适的单位名称。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三十年的合作道路,集体的观念毕竟还是扎了根了。
在大堂沟,曾经有一条石砌的号称十里的引水渠,沿山沟路漫延出沟。1965年我们从北京搬到这里时,这引水渠里长年清澈流水,而且水渠修得很讲究,每隔多远,就有一个小小的水池。那时传说,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说的就是这陀罗山引水渠的事,也有说,电影是在这里拍的。当时我们小孩子还以为是真的,所以每次看那个电影,都注意寻找和本地场景相像的镜头。后来终于明白,那是艺术对现实的高度概括,那个时候在山西,几乎所有山里的生产队都在兴修着水利设施,因为"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这不仅是毛主席的教导,更是缺水的山区的共识。
到底是好奇,有一次我问起我们村的村委主任,那个水渠是谁修的。他说,那是合作化的时候由七社修的。七社者就是七个合作社,公社化后就是七个生产队。哪七个呢,他说,有陀罗村,东呼延,西呼延,合索村,水头沟,水泉沟,还有黄龙王沟。人很多,就吃住在黄龙王沟村。他还提到,修这个渠质量要求很高,还测流速,要求达到多少多少流速。多少米一个蓄水池......但是,这么大的工程,只通了一次水到山外的东呼延。因为水的流量小,不够用,最后也就是黄龙王沟村受益独享了。
势单力薄是现在农村的一个经常的感受。比如村里集体时打的井,年久失修不能用了。前二年,政府有关部门出资,让打新井。请了专家来找井位,要说应该比过去高科技了,打了两口井,却都不出水,村里则无钱也无力再打井,实在是没有集体时的那种心气了。
今年杏子黄的时候,我们到山顶的大圪堆村玩,这个村子的村民都搬下山到忻州城郊区住了,现在是个空村子。我们碰上一个到山上种地的人,一问,是原来的大圪堆村的支书。他提到大圪堆在公社时候的辉煌,说是现在的产量不及当时的三分之一。而且,三年自然灾荒时,村子里不仅没有饿死人,而且是最富的时候,因为粮食产得多,高梁面可以卖到三十元一斤。那时自行车很贵,村里很多人都有自行车。他是从部队复员回到村子,后来接班当上村支书。这山上有果树,可以养牛羊养兔子,杏核可以卖大钱,当时他有个农林牧副全面发展的宏伟理想,正想大干一番,结果让分田包干,各自单干,人心一下就散了,结果越来越荒凉。个人的生产力解放了,集体的生产力解散了。大家干活都觉得没有奔头,田地也就逐渐撂了。
我向黄龙王沟村七十岁的老支书求证大圪堆的这段历史,老支书说是没错,别看大圪堆在山上,但是土层厚,不怕天不下雨,粮食产量高,那会儿比咱村富,还是种树的先进。
如今在陀罗山四周的山村行走,常可以看到荒废了的水利设施,生锈的断裂的粗水管,时有时无的长满荆棘的渠道,塌了或者半塌的石砌的涵洞小桥,有的还刻着学大寨或者艰苦奋斗的字,讲述着那一段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集体岁月。
写于2009年9月19日星期六
请欣赏纪录片《红旗渠》主题歌《定叫山河换新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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