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媒体报导,1月4日,由山西省大寨村倡议,其他村庄积极响应,全国十大名村帮扶安徽省金寨县十个贫困村脱贫活动在金寨县举行。从报导看,十个名村除大寨外,分别是:
江苏华西村,浙江花园村,上海九星村,浙江滕头村,江西进顺村,北京韩村河村,云南福保村,河南南街村,再就是安徽小岗村。
以上其他村庄不用说,都是当地乃至全国有名的先进村庄。问题是小岗村位列其中,就要使人产生疑问了,那就是,小岗村拿什么去给别的村庄扶贫?因为它自己就是一个贫困村庄。正因为贫困,所以才成为了安徽省长期扶贫的重点村,处级干部沈浩就是从省财政厅派到小岗村去定点扶贫,并且因劳累加郁闷而惨死在了那里。小岗村去扶贫,只能是将上边拨给它的扶贫钱物,拿一点儿出来送给被它扶贫的村庄。除此之外,它拿什么去扶别人的贫呢?!
小岗村帮别的村庄扶贫,实在有些搞笑。
相关新闻1 名村牵手贫困村 山乡冬日“暖阳”照
——中国十大名村结对帮扶金寨十个贫困村活动侧记
六安新闻网讯 1月4日,在金寨县汤家汇镇金刚台村,隆冬的小山村下着雨,寒意笼罩着这个坐落在大别山北麓的小村庄。在该村村部里,一股暖流却温暖着在场的每个人的心。中国十大名村之一——山西省昔阳县大寨村,与国家级贫困村——金刚台村结对帮扶,对接走访,共同“把脉”贫困村发展之路,共商脱贫攻坚大计。
金刚台村属高寒山区贫困村,豫皖两省交界,辖10个村民组,558户、2217人,其中贫困人口187户,592人,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不足8000元。大寨村“掌门人”郭凤莲在该村详细了解了当地的资源、村级经济发展、人均收入、实际困难等情况后,提出了建设性意见。她认为要利用资源优势,打好“红色”资源牌,在旅游上作文章。做好旅游,首先要把路修好,让游客能够进得来,利用旅游,带动当地农副产品和相关产业的销售和发展。“我也是农民,天下农民一家亲,我会借助大寨村的影响,为你们造势,为你们提供必要的帮助。你们首先要做好规划,规划做好后给我,利用大寨村帮扶的影响,把你们的规划递交到国家、省相关部门,为你们争取项目,争取资金!”朴实的话语、庄重的承诺,让金刚台村两委工作人员为之振奋不已。与国家级名村“联姻”,帮扶贫困村脱贫,借鉴他们的先进理念和发展经验,让他们看到了金刚台村脱贫致富的希望。
金寨是国家级首批重点贫困县和大别山片区扶贫攻坚重点县。时至今日,老区仍然十分贫穷,绝对贫困线下人口还有8.43万人,脱贫攻坚任务艰巨。当天,由大寨村倡议,十大名村积极响应,由中国村社发展促进会主办,金寨县人民政府承办的中国十大名村帮扶金寨十个贫困村暨中国特色村发布会在金寨县隆重举行。中国十大名村,分别携手帮扶金寨十个贫困村,并签订帮扶协议,精准对接,到所联系帮扶贫困村进行对接走访,并给出考察的建设性意见。
当天,江苏华西村、山西大寨村、浙江花园村、上海九星村、浙江滕头村、江西进顺村、北京韩村河村、安徽小岗村、云南福保村、河南南街村中国十大名村分别与金寨县果子园乡姚冲村、汤家汇镇金刚台村、花石乡千坪村、油坊店乡东莲村、天堂寨镇渔潭村、槐树湾乡码头村、张冲乡流波村、麻埠镇桂花村、燕子河镇杨树村、沙河乡高牛村十个贫困村结对帮扶,本着“传经验、促联动、谋发展、共富裕”的主题,着力繁荣老区经济,加快脱贫步伐,助推金寨跨越发展。
“贫困村不摘帽、不脱贫,就没有全县的‘减贫摘帽’,就没有全县的同步全面小康。我们将借助帮扶村结对帮扶,以不甘落后、奋发有为的精神,强化措施,苦干实干,有信心、有能力如期实现村出列、户脱贫。”金寨县油坊店乡东莲村党总支第一书记郑展朝在与上海九星村签订帮扶协议后,动情的这样说道。在此次的结对帮扶活动中,大家一致认为,中国十大名村携手帮扶金寨十个贫困村,既体现了名村扶贫帮困、共同富裕的社会责任,又践行了“精准扶贫,一个都不能少”的理念,为实现互帮互助,共富共享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充分彰显了先富帮后富、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奋斗目标和根本原则。记者 王元军
相关新闻2 安徽财政厅干部丁俊接替沈浩任小岗书记
(2010-2-2)
据新华社合肥2月1日电 记者从安徽省委组织部获悉,安徽省财政厅财政监督检查局副局长丁俊作为安徽省第四批2000名选派干部之一,2月1日赴小岗村担任村党委第一书记,接替沈浩同志工作。
安徽省小岗村党委第一书记、村委会主任、安徽省选派干部沈浩同志的先进事迹感动江淮大地,广大党员干部通过各种形式学习和缅怀沈浩同志。今年1月,安徽省组织选派第四批2000名优秀年轻党员干部到村任职,广大党员干部积极响应,纷纷报名,其中有60名党员干部自愿报名,要求去小岗村接替沈浩同志的工作。经组织部门考察,最终确定选派丁俊前往小岗村任职。
丁俊现年43岁,2002年任安徽省财政厅财政监督检查局副局长,2006年至2008年挂职担任安徽岳西县副县长,多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
相关新闻3 小岗村新任书记低调上任 为省财政厅选派干部
(2015-8-19)
近日,凤阳县小岗村召开“两委”扩大会议,滁州市委组织部在会上宣布,省财政投资评审中心副主任吴小林接任小岗村党委第一书记、挂任凤阳县委委员、常委,任期2年。这是继沈浩、丁俊、张行宇之后,省财政厅选派出的第四任小岗村党委第一书记。
相关新闻4 小岗村党支部书记沈浩一行13人参观南街村后感慨万千提出组织起走共同富裕之路
(2006-01-13 )
近日,被誉为"中国改革开放第一村"的安徽省风阳县小岗村一行13人在村党支部书记沈浩的带领下,来南街村参观,寻求集体共同富裕的道路。来访的13人中有村主任、会计、妇联主任及当年最早分田单干按手印的18名发起人中的4人。
党委办段林川同志热情地接待了小岗客人,并向他们介绍了南街村的发展历程,特别讲述了南街村如何在分田单干三年后就及时意识到分田单干后所出现的新问题,又果断作出了发展集体经济、走共同富裕道路的决策。他们听后很激动,感受颇深,说这次来一定要看个仔细,学个认真。
接着,他们兴致勃勃地参观了档案馆陈列室,认真地观看记录着南街人奋斗历程的每一张图片资料,仔细地倾听着讲解员讲解的每幅图片背后的动人故事。当看到"难忘岁月"专栏中"土地分了,人心散了"的图片时,他们默默看着,驻足良久。
得知小岗客人来到了南街村,档案馆副馆长张天顺热情接待了他们。小岗村党支部书记沈浩紧握张副馆长的手感慨地说:"向你们学习,首先把思想武装起来,将农民组织起来,走共同富裕道路。
张副馆长回忆起了两年前小岗村驻村干部来南街的情形,并指着展览室的电子屏幕说,瞧!这是你们上次来的同志的留言:"大包干发源地的人员,看到了南街村的变化,为我们提供了发展的模式,使我们的党组织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张副馆长还向小岗人介绍了南街村的发展变化,他说,现在学习南街精神,重新走集体化、建合作社的村庄很多,比如山西省壶关县小逢善村、洛阳新安县土古洞村、开封兰考县、山东济宁鱼台县、吉林四平梨树县农民自发组织合作社,已发展起了集体经济。这是解决"三农"问题的出路。
小岗人听后深受鼓舞,一致表示:要学习南街村,坚定信念、找准方向,努力发展集体经济,实现共同富裕。他们还说也准备建一个档案室,将小岗人那段历史陈列起来,希望与南街村档案馆交流。
当年分田单干的十八个发起人之一、现已年逾六旬的严宏俊老人深有感触地说:"分那一亩二分地,现在只能管温饱,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的地靠留下的老弱病残人也照料不好,不是荒废着,就是廉价卖给了那些私企老板。村民想干什么也干不成,被自己那一亩二分地束缚住了手脚,迈不开步子啊!
南街之行让我们大开眼界、精神振奋,我们一定要学习南街精神,结合实际,务实工作,付诸行动。"小岗人纷纷表示。
参观结束后,档案馆还向他们赠送了《南街村村规民约》和《南街村十星级文明户评比标准》等材料。小岗村党支部书记沈浩非常感激,在档案馆留言簿上欣然留言:"学习南街村,壮大集体经济,走向共同富裕。"
相关新闻5 沈浩日记摘编
“小岗村与其它邻村比,基层条件还是好的。但是村容村貌太差,尤其是卫生状况,即便学校也不好”(《沈浩日记摘编,2004年2月17日》)。
同学们“埋怨我怎么会到小岗村,去哪都比小岗村强”,
“我相信小岗村在多数党员、干部、群众是想好的,是不满意现状的,是想改变的”
“让雷鸣更猛烈些吧!让闪电更亮些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快快洗去小岗村的尘垢,滋润小岗村人的心灵,……,让小岗村人早日富裕起来!”
“谈小岗村20多年没有发展的根本原因,谈个别‘村霸’作恶多端”
“第四,中国要实现全面小康,路途艰难而漫长,因为农村现有的状况(土地制度),一时没有突破创新,农民小康可能吗?”(同上,2005年2月8日)。
“小岗村的工作愈来愈难了”(同上2005年8月30日)。
“然而,要做好思想工作谈何容易?小岗村几十年没有发展起来的原因在哪里?还不就是根子在干部”(同上2005年10月1日)。
“这个月来感觉工作愈来愈忙,压力愈来愈大,身心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同上2008年8月2日)。
相关新闻6 沈浩之死——一个外来改革者的非正常死亡
:周华蕾 发布时间:2009-11-18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小岗村官沈浩之死
一个外来改革者的非正常死亡,把小岗再度推到了聚光灯前。这些年的分合之争,这些年的致富探索,小岗村的困境已经不是小岗人自己的困境,而是中国农村的集体困境。
两个月以来,小岗村村主任沈浩的工作日程表里,排满了一大摊子“土地流转”的遗留问题。
先是10月底,村里新规划的循环路要在村民严美昌家的麦子地里经过,50多岁的“大包干”带头人严美昌不乐意,结果十来个不明来历的小痞子冲进他家里,恐吓说要揍他;
然后11月2日,GLG甜叶橘产业园生产道路破土动工,因为事先没有通知,十几个村民不满意村委会先斩后奏的做法,闹到了沈浩办公室;
当天晚上,“大包干”带头人严宏昌的媳妇段永霞裹上棉被,就睡到了自家地里——当初,村民严家乐家的地被规划入村文化广场,被村委会请去喝杯茶的工夫,地就没了。
一连三天,严宏昌家没日没夜守着庄稼,生怕给挖掘机刨掉了。到第四天,小岗村就出事了,一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大事。
45岁的沈浩死了,在又一个三年任期将尽之际。
11月5日中午,县里来了几拨客人,村委会在 “大包干”农家菜馆里摆了酒席,喝的是120块一瓶的本地酒“明帝十八”。那天总共喝了多少酒,已经成为一个谜。老板娘支吾着说1瓶,有人说3瓶,还有人说8瓶。
总之,下午4点,房东马家献看到小岗村副书记张秀华扶着沈浩跌跌撞撞地回来了。马家献给沈浩倒水,他摇头说不喝。过一会儿,马家献上楼叫沈浩吃晚饭,听到他呼呼扯鼾,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早上6点多,村民杜永兰来找沈浩办事,在床边怎么喊也不应。赶来的医生发现他的心跳和呼吸停止了。在那摆满发展经济学和财政学书籍的房间里,沈浩保持着头一天的睡姿,趴在床上朝门侧着,左手扶着脸,像还在熟睡。
上面来的“摇钱树”
11月8日沈浩的追悼会上,那些接受过他帮助的村民和跟他拍过桌子、吵过架的村民们都哭了。
5年前,这个开着桑塔纳的省财政厅干部刚进村时,小岗人并不热心。那时村民大都住在茅草屋里,连固定电话都用不起。小岗村有句话,“一步跨过温饱线,多年未进致富门”,这里的村民也往往被外来者们打上刻板印象,“难缠的小岗人”。沈浩是1993年以来,“中国改革第一村”小岗村第四个外面来的干部。村里人不指望一个走马观花的下派干部能做点什么。
渐渐的,村民们开始觉得,沈浩和别的干部不一样,他见了谁都亲热地打招呼,不像别人只顾低头走路不理人。沈浩在农村长大,去到哪里,端上桌的水就喝,衣服的袖口磨得快没有了,他也不在乎。
村民关小伟是一个有智障的大龄青年,家里穷,沈浩就常跟人半开玩笑地叨挂,要帮他讨一房媳妇。还有一回,沈浩把自己的棉被送给关小伟,喝醉酒了回到自己房间,弄不清自己的被子去哪儿了。
沈浩大大咧咧,也不记仇,有时跟村民吵翻脸了,第二天别人再来,有事的话他该办照办。
对于小岗人而言,沈浩最大的不同是,“别人有想法,但要不来钱。而他是财政厅来的干部,好比一棵摇钱树。”大包干带头人严俊昌说。
之前的小岗村干部们总是空有想法,但没钱。沈浩一来,资金链便顺畅多了。沈浩为每户小岗村民争取了2万元的建房补助,于是,2007年前后,几十年如一日的茅草屋一跃成为两层高的楼房了。
2006年底,沈浩的3年下派期行将结束。这时,严宏昌牵头,发动了小岗村98户村民,和他们当年签下那纸生死契约时一样,在挽留沈浩的申请书里盖上了红手印,放着鞭炮送到了省财政厅门前。思虑再三,沈浩留了下来。当年安徽省2000多个下派到基层的干部里,连任两届的,他是唯一一个。
沈浩总在为小岗村的成功谋划着。他反复和小岗人、媒体、乃至经济学家讨论小岗的致富之路。
沈浩想法很多。2006年起,沈浩在小岗村大力推广双孢菇的种植,将小岗发展为大学生实验基地,鼓励政策之优惠是小岗人从前不敢想的,每新建一个标准棚财政补贴5000元以上。此外,沈浩还在小岗村引入了一家上海的养猪场,并发展葡萄园、农贸市场等。
人心散了
2009年11月10日,下过一场暴雨,沿着长江村援建的友谊大道,小岗村自西向东一路排开。沈浩依旧是外来者的姿态,只是从最西口的住所,搬到了最东边的墓地里。
路边的宝塔松歪歪倒倒,有的已经仆倒在地,几年前的大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小岗人一度光鲜的蘑菇大棚也已废弃了,衣衫褴褛地徒然立着。为了建养猪场,2007年以4000元/亩征了好些庄稼地,如今还荒在那里,看得小岗人心疼。
村里人认为沈浩不是一个明智的投资者。他不熟悉农村,也不熟悉这块土地。
沈浩的到来只解决了小岗村源源不断的输血功能,而小岗要发展,最根本的,是要实现自身的造血功能。
“单靠种粮食,只能解决温饱,小岗要发展,必须走集体化道路。”3年前,《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沈浩时,他这么说。这些年,沈浩多次组织村里人奔赴“红色之旅”,参观靠集体经济致富的明星村。2004年10月,沈浩在南街村留言,“学习南街村,壮大集体经济,走向共同富裕。”
以分出名的小岗村要再走南街、大寨的集体化道路,这种发展模式遭遇了“包干派”的反对。30年前的人民公社曾让小岗村陷入四处讨饭、甚至大批饿死的轮回,村民们心有余悸。严宏昌认为,小岗要走一条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不能开历史的倒车。严宏昌主张发展小岗的本土工业,过去十年里,这个当年小岗村文化水平最高的大包干带头人曾积极招商引资,也拉来了许多项目,但这些项目却屡屡遇上怪事,一个不落地流产了。在2001年,严宏昌投产的瓶盖厂厂门被炸出一个大窟窿,从那时他立誓淡出了小岗的舞台。
而村里以严俊昌为代表的“合作派”,则力主合地。
严宏昌和严俊昌是堂兄弟,但在孰分孰合的问题上,两个家族的分歧持续了十几年,谁也说服不了谁。
沈浩很清楚,在小岗,自己没有影响力可言。他一再对媒体表示,“我只是一个引导者”。
作为发起“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活化石,小岗村12位健在的大包干带头人并不给沈浩面子。在2008年中央电视台“改革30年”的镜头面前,沈浩卖力讲述着土地流转和小岗村的未来,而那些老人们无精打采地直打哈欠,干脆把头枕到椅背上。
后来,进过中南海的农民严宏昌在镜头前站了起来,指着沈浩大声说:“你不能牺牲农民利益!”这样一幕,也曾在前中共安徽省委书记郭金龙的眼皮底下发生过。
沈浩时常跟自己打仗,他曾表示想过无论如何都不会留在小岗了,他觉得小岗人一盘散沙,不团结,怎么也扶不起来,何况自己还有妻女和90多岁的母亲要照料。但往往一宿闷睡,第二天又迎着改革开放30年的历史机遇雄心勃发了。
几年里,在土地流转过程中,沈浩吵过不少架,也挨过打,还有村民反复举报他。他一直在用染发剂,别人看他一头漆黑,其实他已经满头白发。
“小岗,缺一个真正能够凝聚人心的当家人。”2006年中,沈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岗人不再治岗
2007年底,安徽省出台《凤阳县小岗村新农村建设规划》,这份重量超过1公斤的规划里,提出将石马、严岗两村合并到小岗村。如此一来,476人、耕地面积1600亩的小岗村,人口将达到3800多人,土地面积13700亩。
有关方面的抱负是想把小岗作为新农村建设的一个新标本,给中部地区大多数村庄提供示范引导。
不同于小岗人三十年前把命豁出去了的“大包干”,这次改革是由政府自上而下推动。
有人打比方说,并村之后的小岗村,像一个“小型的县政府”。“岗人治岗”的历史终结了。在距离县城30公里的小岗村,由沈浩在内的7个党委书记坐阵。尽管干部们还需要提着裤子到野地里方便,但这套班子已经工商、税务、城建等部门,一应俱全。县消防队也驻扎在这里,办公楼常年空着。
在4A级景区小岗村,大包干纪念馆和“当年农家”茅草屋的经营权都收归了凤阳县旅游局了。
资金来来去去,但村务公开、财务透明,6年来从来没有实现过。
这一度让小岗村村民想起县里的口号,“打好小岗这张牌”。这在某种程度上导致小岗的发展被耽误了十几年。1993年,小岗村成立“小岗村农业实业总公司”,严宏昌任法人代表、总经理,相继引进了不少项目,办面粉厂、铜线厂、食用油厂等等,但小溪河镇很快强行收走了管理权,“镇上都没有工业企业,你村里办什么厂啊?”之后,凤阳县还曾以小岗村的名义向国家申请建立了一个工业园,但工业园根本不在小岗村。
“小岗村不再是小岗人的小岗了”,一位小岗村民说。那些他们冒着“坐牢”的危险、率先在全国将土地包产到户带给他们的荣誉,让他们在三十年里被改编成电视话剧电影、登上历史舞台的荣誉,已经不复存在了。
地理偏僻的小岗村,可利用的资源,除了名声,便只有土地了。2009年,土地翻番的小岗村迎来了一个大项目,占地1300亩的美国GLG甜叶橘小岗基地。
小岗村的钉子户
小岗人不愿意把自己的将来托付给一个摸不清底细的外来项目。老一辈人眼里,这些高科技高效益的提法,听起来更像在“放卫星”。
然而,征地势在必行。
村民们心里清楚,这份买卖不划算。这年头粮价高,水稻一斤一块多,黑豆一斤四块多,撇开成本和自家口粮,一亩地也能挣个千把块钱。每亩土地每年租金500块显然亏本,一旦以12400元每亩的价格买断,一脚踩空,自己也就成了不尴不尬的失地农民了。
作为积极推广土地流转的“引导者”和签订征地协议书的甲方,沈浩需要为安于现状的村民做大量思想工作。
开始他谆谆善诱。比如他向村民缪夕书表示,保障村民在18岁到45岁到工厂里就业,并提供养老保险。不久后,村民们发现这些没有写进合同条文的话都泡了汤。
养老保险至今没有下文。就业问题也不靠谱,在这里企业里,外地的熟练工人每天60元,小岗人每天才28元。
冰冷的外来工业和本土农业的对峙愈发鲜明。收麦子的季节,小岗人眼睁睁地看着已经交付的土地上,挖掘机把齐膝的成熟麦子捣得一团糟,“好好的地给糟蹋掉了”。
小岗人意见多了起来,给沈浩扣上“说话不算话”的帽子。
面对“难缠”的小岗人,他的工作方式变得粗暴而直接,让村民难以接受。
“沈浩说,地都是共产党的,你不签不行。”“沈浩说,谁听话我就把钱给谁。”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道。
村民徐家奎为了6亩杨树的事情,几乎走遍了县里和省里的信访部门。因为GLG建筑用地,他们家的树被强制性地砍光了,徐家至今不肯在征地协议上签字,“就是要闹到底”。村委会做不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后来,沈浩找到了“钉子户”徐家奎的女婿在合肥的单位,要求开除其公职。“沈浩说,要把我们开除出小岗村!”徐家奎愤愤地回忆。
尽管大伙儿都舍不得,眼看生米煮成熟饭了,勉强笑笑,“不愿意也得愿意啊”。较真的人会直接到地里拦截施工队,“拿国家批文来!”
“你看这里,平等协商、自愿、有偿。”小岗村民马开武拿着一本残破的《土地承包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胡主席说,要让农民的腰包鼓起来,不是瘪下去!”严俊昌说。在小岗村现有的征地条件下,他和严宏昌的态度达到了空前的一致:坚决不签。
他不同意农民卖地的另一重考虑是社会不安定因素。随着小岗被征走的地越来越多,去年开始,他家的粮食地里出现了小偷。
来找沈浩反映情况的村民越来越多。
这半年间,沈浩把一楼的铁锁焊上了,找他的人实在太多。原先他从来不关门,村民们掀开天蓝色的纱窗门,就是他的卧室了。从此后,村民没办法直接进屋,有事只能在楼下喊他。
房东马家献的印象里,沈浩这半年瘦得厉害。他身体并不差,六年来就吊过一次盐水,“今年春天还胖着咧”。
“心有余而力不足”
GLG的用地问题还悬在半空,又来了一个深圳企业办生态农业园的项目,这回要4300亩土地,但县里大力支持。这些空降的庞大项目,将占去小岗村的近半耕地。
大包干带头人严学昌认为这是断送子孙后代的做法,“地都给企业圈走了,是不是以后要再来一回‘打土豪分田地’?”
一位经济学者表示,在今日中国,此类现象很常见。“小岗村要发展”,但这样大片割让土地的“发展”,究竟是凤阳县的GDP发展,还是农民利益得到发展?
此时的沈浩,正在领导、企业老板、小岗人之间,努力寻找平衡点。
10月23日晚上11点,凤阳花鼓节的头天夜里,在给一位小岗村民的短信里,沈浩又一次提到离开,“正常情况下我年底就离开小岗”,“离开是为能者让路使小岗更好更快发展,回想来之前与凤阳小岗任何人无冤无仇,六年来更无愧我心⋯⋯”
他再次提起出一本书的念头,要把自己在小岗这几年的心路历程说一说。
随后他说,“在小岗有些事情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典型例子是,沈浩一直希望严宏昌在北京办企业的大儿子严余山回到小岗,发展小岗的本土企业,他向严承诺,将提供一块15亩的土地。但几经周折,地始终没能拿下来,严余山寄居在空房子里的临时生产车间最终给了消防队,锁也一度被人撬开。对于这起破不了的失窃案件,沈浩只能赔笑脸。
知情者说,花鼓节前后,沈浩一直不痛快。10月24日,他兴冲冲地想帮人找花鼓节的门票,直到晚上,他拿了钱也没能买到并不紧俏的票。
因为这4300亩地,十天以来,他和县领导闹得很僵。
11月4日中午,沈浩带了一瓶15年的茅台酒来找崔志林。吃饭地点是村民严德友家。对于这段经过,小岗村前村主任严德友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表示,“我不是很清楚”。
崔志林以为沈浩是来找他游说村民签字的。但沈浩说,县里这样搞土地,农民以后吃啥?集体经济搞空了,村里又得不到钱。
沈浩又说,你们要想办法抵抗和阻挡,能不能组织人出来反对?
被抓过一次的崔志林说,不敢。
末了沈浩又问,如果我想留下来,小岗的事要怎样才能做好?
这段谈话没有为小岗村的未来找到出路。下午沈浩又打算叫上崔志林吃饭,但他中途接了个电话,被领导叫到县里开会去了。
翌日中午的酒桌上,沈浩酒喝得很凶。他平时也喝酒,房间隔壁办公室的东北隅,也备着许多,古井贡酒、贵州茅台、口子窖⋯⋯但只限应酬,“不遇到人不喝”。
有村民认为,沈浩这天是在喝闷酒,往死里喝。
没有着落的未来
第二天,沈浩死了。
当天上午,县里和村里的领导特地向“大包干”带头人们打了招呼:你们不要乱说,要保护小岗村形象。拿凤阳县里干部反复交代的话来说,这叫“排除杂音”。
这些经历过大跃进、浮夸风的“大包干”带头人,相当一部分是小岗村的“炮筒子”。有时一些“大干部”来小岗村访问,“大包干”带头人在家里被看着不让出门。
多年来络绎的访客,小岗人早已习惯。这里的土狗见到陌生人大都不会叫唤,连村口开小卖部的年轻姑娘也知道怎样自如应对媒体。
一辆接一辆的外地车前来拜谒,有沈浩的故友,哭得站不起来,有表示慰问的领导,还有不少赶来采访沈浩先进事迹的媒体;许多凤阳的政府机关已悬上红色标语:向沈浩同志学习。
生者的语境里,这些空降的征地工程,成为沈浩同志未竟的事业。
征地工作很快回归正轨,村委会忙不过来,邻村和镇上的干部前来增援。13日这天,石马那边的村民又签了5户,他们分别是五保户、妇女主任、生产队干部和镇上的干部。马开武不愿意妥协,领着几个人到施工队抗议,未果。
村委会对这项工作的对外介绍是,“绝大多数农户表示支持”。
一位村委会书记认为,国家把18亿亩土地红线把得太死,应该为土地流转提供相应的政策保障,粮食不等于食物,除了土地,人类还可以从空气里、海洋里合成食物。党委书记金乔对媒体表示,这不是小岗村独自遇到的现象,问题的解决还是需要国家在立法层面及制度层面予以完善,比如村民的社会保障问题。
小岗村分与合的争执不再,命运已经不在他们手中了。眼下小岗人要面对的问题,是签,还是不签。这样的二元对立更加尖锐。村干部们说,要“把农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大包干带头人们则说,“只有懒汉、二流子、不想干活的人才卖地”,“土地是我们的根”。
2009年11月14日,小岗村的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天气预报一场风雪即将到来。村委会的征地工作正紧张进行中,小岗村一片繁碌的气象,剩下找不到出路的农民热锅蚂蚁般在村里打转。只有沈浩黑色的墓碑,长久地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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