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盖章之外,民政局也没闲着。这不,北京市西城区民政局的宣传海报着实花了点心思:“做一个好主妇、好母亲,是女人最大的本事,为什么非要削尖了脑袋、累吐了血,跟男人争资源、抢地盘呀?”
国家作为公共家长制的一种形式,与作为私人家长制的家庭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而经济和建立在经济之上、并对妇女和家庭具有极大影响的政治之间也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西城区民政局显然就是官方政治意识的代表。毫无疑问,国家的经济政策会给妇女和家庭带来直接的和间接的影响。中国社会的转型是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在这一过程中政府、市场和社会力量无不作用于两性生活。
在这一事件中,官方折射出的对于女性成功范本的塑造、对于和睦家庭破裂问责的偏向和其女性工无意识地集体成为新自由主义父权社会治理下的帮凶,都让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简单地说“家庭维稳”已无法揭示官方自春晚以来集中爆发的一系列“赶女性回家”的逻辑了。这背后的真正原因,就是以发展主义和新自由主义为导向的政治经济发展下,以女性和家庭幸福为代价换取“发展”的行事逻辑。
你的婚姻和睦或许是别人的家庭幸福
面对媒体和网友的质疑时,工作人员显得惊讶和委屈。他们表示,这幅宣传海报是张贴在西城区民政局婚姻家庭调解室的。
“我们的目的都是为调节家庭纠纷,消除家庭矛盾,降低冲动型离婚,海报的内容并不存在歧视妇女的用意。”该工作人员称。
婚登处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婚姻家庭调解室是西城区为响应市婚姻家庭协会倡导的“建设和维护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关系”,推出的免费为离婚当事人提供心理咨询、家庭关系调解的特色服务。
前有“对于男人的偶尔出轨,有时候不必看得过重”的宣传调调,后有“做一个好主妇、好母亲才是女人最大的本事”的张贴海报。婚姻中出现的问题都是由于女人不够乖。让人叹为观止的“女德班”忽然就显得没那么奇怪了:你老公跟你闹离婚,还不就是因为你不够遵循三从四德嘛。
以竞争为核心的现代化过程迫使城市居民走向个体竞争,但面对残酷的竞争,个体家庭作为经济单位的功能显得更为明显。在剧烈的经济变迁面前,家庭成为应对经济变迁的重要单位,至少在精神意义上,家庭利益成为了社会团结的基础,并发展出各类应对模式。在全球任何的一个新自由主义国家我们都可以看到对女性回归家庭还有家庭价值的鼓吹,核心家庭这种看起来正在崩塌的社会组织形式成为新自由主义非常强调的一部分。
家庭被认为是这个残酷世界的“港湾”,当所有人被套上经济人假设为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精于算计的时候,家庭价值成为新自由主义的例外,不管怎么样家庭是无条件的、不计回报的爱。
女性就应该付出这样无条件的、不计回报的爱。容忍繁琐的家务、育子,接受男性对婚姻的不忠、家暴,都是为了维护家庭这个小的经济利益体,只有这样,被剥削完了的男人们才能在家长舒一口气,第二天继续为资本家卖命嘛。
亿万普通家庭妇女果然为资本家的家庭幸福奉献出了一份自己的力量呢。
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直女癌是直男癌的帮凶
西城民政局称,审核者大多为女性,当时没有发现问题。面对媒体采访时,工作人员表示“非常意外”。
无知比恶意更让人不寒而栗。审核海报的30余工作人员中25人自身为女性,还以为这是“为你好”,这是不该受到质疑的。
当春晚歧视闹得满城风雨、女权行动受全球支援时,掌管婚姻登记的官方机构居然还以“女人就不该与男人争”的腔调循循善诱,真是让人瞠目结舌。看来,你国直男癌正在重症监护室,但直女癌还没挂上号。
我们觉得女性本身应该为自身发声,男权社会迫害女性的主体都是生理男性。但现实往往不是这样。“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早就告诉我们,当媳妇变成婆婆时,往往采用同样的手段迫害下一代。
资本侵蚀的速度早已超越性别的主体性,如果一个社会不对自己架构的方式和为统治阶层服务的思想进行反思,无论男女,通通是新自由主义治理下父权社会的传道者。女性把遵循这套守则内化为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家庭为重”的背后不过是以“经济发展为重”,而且这套发展模式还是资本家服务的。真所谓“被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而这套诡谲的家规还被当成“老人言”广为传颂。
一个极端的例子或许更能彰显这样的观点:卢旺达1994年的种族大屠杀时家庭和妇女发展部长尼拉马苏胡科就是生理女性,她是大屠杀的急先锋,鼓动胡图种族男人在屠杀图茨女人之前强奸她们,下令在布塔雷省办公室实施强奸。被媒体称为“强奸部长”。
在残酷的“一切向钱看”的社会现实面前,女性本身已经蜕化为原子社会的一部分,她们既无知也无力为自身性别发声。
家在何方?
“让妇女回家”的腔调是嵌入在市场化和家庭利益之下的。当国有企业改制,迫使大量的女工在“减员增效”的名义下推出正规劳动力市场时,女性“更适合在家庭”的意识形态使女性合理和合法地“回家”。民政局并不是闲得蛋疼才让女人呆在家里,而是这样廉价的女仆无疑是符合经济发展的最大效益的。
为所谓的发展目标牺牲个体幸福已不是第一次。对于对于广大的农村来说,现代性为每个家庭提出了一个像城市人一样生活的目标,其结果就是在一个“想象”的家庭利益模式下,每个家庭成员为应对变迁付出成本,老人和孩子守在村庄,青壮年劳动力以个体的方式走近城市,家庭生活变得支离破碎。
这样的核心家庭梦想和家庭价值到底属于谁的呢?当无数农民工大军的家庭连接被切断粉碎,他们可以“选择”回归“传统家庭”么?
部分材料观点引用自:
北京青年报,《婚登处海报被指歧视女性遭撤换》
佟新,《新自由主义与女性廉价劳动力市场的形成》
周颜玲,凯瑟琳,《全球视角:妇女、家庭与公共政策》
Bob brecher,<The family and neoliberalism: time to revive a criti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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