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仰：律师如何催生腐败 -

    此前写过几篇关于中国当今律师的文章，引起一些人的批评反对。从博客文章的评论签名上看，反对者主要是律师工，由此也促使我再写这篇文章。我不想将反对者的意见逐条分析，只再多说些我对当今中国律师界的感受。
    我对中国律师界不算太陌生，我父亲生前曾经是法律教师，离休后，正赶上中国在改革开放初期恢复律师制度。作为解放前科班出生的法律专业大学生，我父亲终于也有机会成为律师。很多人劝我父亲说，像你这样的资格，当个律师太容易了，但是，我父亲还是坚持原则，在六七十岁高龄的情况下，依然参加了律师资格考试。我父亲说：不能靠关系、靠老资格当律师，还是要靠真本事。因此，我父亲成为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批有执业资格的律师，同时加盟了中国第一家以个人名字命名的律师事务所。我当时对此的意见是，父亲老了，本该好好休息，但他闲不住，让他有点事干也挺好，加上律师事务所的热情邀请，我也没有反对。我父亲晚年因身体原因很少再接手案子，虽然还挂在律师事务所，但只做一点咨询工作。父亲晚年曾经多次对我说，现在的年轻律师实在是不像话。这并非空话。
    我的一位中学老师人很好，知识和教育水平都令我难忘，这位老师也很喜欢我，曾经与我家是邻居。老师的大儿子比我小几岁，小时候经常跟着我玩，我算小圈子里的孩子王。后来，我这位老师的大儿子也成为了律师。当时，我父亲在我一个朋友的公司担任法律顾问。父亲因年纪大了，怕不能胜任，便介绍了我老师的儿子去接任。结果，我的这位小老弟律师上任不到两个月，就被我朋友赶走。原因很简单，我朋友的公司遇到一点法律上的纠纷，我的这位小老弟律师居然在担任我朋友公司的法律顾问的同时，主动向法律纠纷的对象提出，由他担任对方的律师。他的这种做法无非是将被告和原告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俗话叫做“吃了原告吃被告”。虽然这句话本来是描述法院的，但是，由我这位小老弟律师发展到律师身上，也算是一大奇观。我父亲当时气得不行，只好又回去当法律顾问。父亲对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原本想找我的老师说说，转念一想，老师年纪也大了，没必要再惹他生气，就此作罢。
    我自己从事了将近十年的法制记者，与公检法和律师打交道也不少。不可否认，我确实遇到过一些不错的律师。所谓不错，就是指坚持真相，主张正义。但是，我遇到的不良律师也不少，对于律师与公检法机构的猫腻，多少也有所了解。比方说，某律师担任一个刑事案件当事人的辩护人。一般来说，律师担任这项工作的前提是当事人有钱，没钱的当事人，律师一般兴趣不大，除非案子有影响，能让律师出名。争取出名的风头律师暂且不说，只说为有钱人辩护的律师。
    中国当今的律师，能够拉到生意，最大的法宝之一就是他们与法院的关系。虽然他们号称法制、号称主张正义，但是，以同学关系、旧同事关系以及金钱关系织成的关系网，往往是律师向当事人拍胸脯、打包票的重要资本。有了与法院的关系，让官司只赢不输，或者赢多输少，是律师的基本生存法则。这个法则与所谓法制、正义基本没有关系，只有金钱和人际关系。假设某个律师担任刑事案件的代理人，他往往会去找熟悉的法官问：估计会判多少年？有时候，傻乎乎的法官会冲着老关系，老老实实地说：估计要判5年。有了这个底，律师马上会对当事人说：你的案子肯定要判10年，我给你辩护，争取判5年。欺负大多数当事人不懂法律，这个被律师加出来的“莫须有”的5年，在未来判决后，就成为律师的功劳，也成为他向当事人要钱的成绩。实际上，他只是利用了人际关系，然后动了一下嘴皮子，不明真相的当事人事后还要对他感激不尽。
    如果律师的法官朋友比较狡猾，律师便遇到了问题。因为，律师这种骗钱的招数，时间长了，法官也明白了。于是，如果律师不给法官钱，法官也不会对律师说老实话。因此，通过金钱关系，律师与法官合作就此形成，受害的只是当事人，他们交易的目标，都是冲着当事人的钱财。这样的一种关系，往往把法官的胃口越弄越大，道理也很简单，律师运用对当事人的恐吓，以及拍着胸脯透露一点自己的人际关系，可以向当事人狮子大开口，几十万、几百万很正常。法官发现之后，往往会觉得律师得的便宜更多。因此，只要律师在金钱上没有满足法官的要求，法官就会以一种狡猾的方式作弄律师。比方说，明明该判5年，法官骗律师说：判两年。等到判决下来后，是5年，律师向当事人夸下的海口没有兑现，后果就很糟糕。一是，很多律师向当事人收钱，一般都是先预付一部分，事成之后，当事人再付余款。由于律师仗着自己有关系，他也不担心事成之后的余款会没有着落。但是，一旦发生法官作弄律师的事情，律师的余款很可能收不到。二是，这样的事情几次下来，律师的名声就坏了，包赢不输的招牌就没了，以后的生意就难做了。然而，在法律面前，谁能包赢不输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法律可以用金钱购买。
    中国的法院从理念上还有“为人民服务”的要求，因此，法院收取的费用不算太高，干干净净的法官收入也不会太高。但是，在市场经济的推动下，在“谁有钱谁就是英雄”的金钱至上观念下，在向美国学习律师制度的大背景下，律师收入与法官收入的巨大反差，是造成律师与法官勾结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不少政法学校毕业的年轻人，分到法院或检察院之后，很多都会工作一段时间，把人际关系混熟了，便离开法院或检察院，下海成为律师。他们以前在法院或检察院的工作经历、人际关系，被金钱润滑后，就成为他们化身为律师之后“包赢不输”的重要资源。由此，司法腐败越演越烈。这只是当今中国社会号称法制重要支柱的律师队伍的一个侧面。律师凭借自己对法律的熟悉，所从事的事情不是尊重法律，而是玩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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