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一个问题,很有感触,问题说:今天很多的学生和青年群体,在国家的命运和国家的前途上,他们极度的乐观,但是在个人的命运和个人的前途上,他们又极度的悲观。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而且是一种很普遍的心理,很多人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能直接明了地来解释这种矛盾的现象,所以只能迂回地在故纸堆里尝试着去寻找答案,于是这就不得不聊到列宁的一本著作——《国家与革命》。
正文:
列宁在《国家与革命》中引用了大量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国家问题的论述,其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把马克思主义的国家观旗帜鲜明地、毫不含糊地解释清楚。把当时考茨基等人在马克思主义国家观问题上的歪曲和修正毫无掩饰的进行批判。
列宁的批判由浅入深,概括起来是由三个层次逐渐展开的。
第一,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而不是阶级调和的工具。
其实这个结论在政治经济学考试里面是最常见的一道题目,考过这个题目的可能都知道正确答案该怎么选,但是一到具体的问题上,又不可避免地滑向了阶级调和论之中。
于是,在这里,就不得不首先引用一下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关于国家的经典定义:
“国家决不是从外部强加于社会的一种力量。国家也不象黑格尔所断言的是‘伦理观念的现实’,‘理性的形象和现实’。勿宁说,国家是社会在一定发展阶段上的产物;国家是表示:这个社会陷入了不可解决的自我矛盾,分裂为不可调和的对立面而又无力摆脱这些对立面。而为了使这些对立面,这些经济利益互相冲突的阶级,不致在无谓的斗争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就需要有一种表面上站在社会之上的力量来抑制冲突,把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以内;这种从社会中产生但又居于社会之上并且日益同社会相异化的力量,就是国家。”——《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这一段恩格斯对国家的论证和考察得出的结论十分清晰: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
于是第一种歪曲就来了:
很多资产阶级,特别是小资产阶级的思想家,他们迫于无可辩驳的事实,也不得不承认,只有存在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地方才有国家。但是,他们却提出正是因为有阶级矛盾,所以才需要国家来调和这种矛盾,于是他们得出结论——国家是阶级调和的机关。
而在马克思看来,如果阶级矛盾的调和是可能的话,革命就不会产生,工人阶级也不会被推向革命化。马克思认为,国家是阶级统治的机关,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机关,是建立一种“秩序”来抑制阶级冲突,使这种压迫合法化、固定化。正是因为这种“秩序”本身就是压迫性质的,所以这种“秩序”的发展结果,总是不断地造成革命运动。
同样地,也是因为阶级矛盾不可调和,所以历来的国家必然配备着强大的武装力量,而这种武装力量根本上是不可能率属于于劳动人民的。不管是从奴隶主时代还是到封建主时代,被“秩序”压迫的劳动人民要想推翻一种“秩序”,就必然要组建另一支武装力量,否则就绝无胜利的可能。这正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最深刻也最赤裸的表现。
列宁要说明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而不是阶级调和的工具,并不单纯的只是想说明国家这个工具的作用。他突出的想要表达和宣传的观点是:因为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所以它本质上是某个阶级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国家全体国民的国家。简单说,在奴隶社会,国家是奴隶主的国家,而不是奴隶们的国家,在封建社会,国家是封建贵族、封建皇族、封建地主的国家,而不是什么农民和受压迫者的国家,在资本主义社会,它是资产阶级的国家,而不是无产阶级的国家。
这一点也正如恩格斯所说的:
“……由于国家是从控制阶级对立的需要中产生的,同时又是在这些阶级的冲突中产生的,所以,它照例是最强大的、在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的国家,这个阶级借助于国家而在政治上也成为占统治地位的阶级,因而获得了镇压和剥削被压迫阶级的新手段。”——《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第二,什么样的国家可以“自行消亡”?
如果说当时俄国关于“国家是阶级调和”的观点迷惑性还并不算很强的话,那么考茨基主义关于“国家要自行消亡”的观点则具有了强烈的迷惑性和欺骗性。因为他的关于“国家自行消亡”的观点,正是源引自恩格斯的“国家自行消亡”理论。
那么,考茨基的国家自行消亡观点是什么意思呢?
首先,他不否定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也不否认国家是经济上和政治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的国家。但是他否定俄国的国家必须要经过后来十月革命那样的暴力革命来推翻。他认为按照恩格斯关于国家自行消亡的理论来看,国家不应该是被暴力革命推翻的,而是逐步自行消亡的。
要说这个理论当时为啥能在俄国流行,是因为恩格斯确实有一个关于“国家自行消亡”的理论,但是当时俄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几乎都只是听说过“国家自行消亡”这个观点,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并没有就这个观点的实质进行深入的了解。于是这就给了考茨基主义扭曲和阉割的空间。
他们阉割掉了恩格斯“国家自行消亡理论”里面的革命内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单纯固有的名词含义。这个观点放到当时俄国十月革命爆发的前夜,实际上就是在告诉大家,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革命,旧社会的国家自己就会逐渐的、缓慢的、平稳的走向消亡。这在列宁看来是不可容忍的,对于考茨基主义散布的这种流行于大众中间的“阉割版恩格斯理论”,无异于是在否定即将来临的无产阶级革命,机会主义式的幻想旧社会的自然坍塌。
那么无阉割版本的恩格斯的“国家自行消亡理论”是怎么回事呢?
先看看恩格斯是怎么说的?
国家是整个社会的正式代表,是社会在一个有形的组织中的集中表现,但是,说国家是这样的,这仅仅是说,它是当时独自代表整个社会的那个阶级的国家:在古代是占有奴隶的公民的国家,在中世纪是封建贵族的国家,在我们的时代是资产阶级的国家。当国家终于真正成为整个社会的代表时,它就使自己成为多余的了。——《反杜林论》
这段话说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恩格斯所说的那个使自己成为多余的,因而会自行消亡的国家,跟那种奴隶主的国家,封建贵族的国家,以及资产阶级的国家根本不是同一种国家。那种会自行消亡的国家,是在无产阶级革命胜利以后,当生产资料不再是由少数人占有,而是被所有人以社会的名义占有,当阶级已经被消灭,阶级斗争和阶级统治也被消灭以后,那么原先国家的那种统治人的属性就会随之消失,因为阶级对阶级的统治已经被消灭。这个时候就会出现恩格斯所说的那样:
对人的统治将由对物的管理和对生产过程的领导所代替。国家不是‘被废除’的,它是自行消亡的。——《反杜林论》
所以这两种不同的国家在性质上是根本不同的,剥削阶级需要国家是为了维持剥削,也就是为了极少数人的私利,去反对绝大多数人。而无产阶级需要国家是为了彻底消灭一切剥削,也就是为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去反对极少数的现代奴隶主——地主和资本家。
如果说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资本主义社会,不过都是以新的剥削关系代替旧的剥削关系的话,那么无产阶级革命所需要的则不是以一个新的剥削阶级代替旧的,而是从根本上消灭剥削制度本身。因此,只有这样的国家才会走向自行消亡,因为国家存在的基础消失了,即阶级消失了,因此阶级斗争和阶级统治也就随之消失了。
而在此之前,则不可能绕开革命一途,而指望国家的自行消亡。如果真如考茨基主义所说的那样,那辛亥革命就不会发生,北伐战争不会发生,新民主主义革命一样不会发生。
所以结论是什么?结论就如列宁所说的那样:只有无产阶级国家才会自行消亡,而资产阶级国家的一般规律,只能如历史上的封建王朝一样,通过暴力革命消灭。
第三,国家观上的折衷主义
如果说以上两种观点是对马克思主义国家观的两种不同版本的歪曲和阉割的话,那么第三种则最具有杀伤力。那就是国家观上的折衷主义。
什么是哲学上的折衷主义?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把矛盾不分主次,不分性质的糅合在一起,把根本对立的观点和理论无原则无条件的混合起来。
这样一来,从表面去看,就好像考虑到了过程的一切方面、发展的一切趋势、矛盾的一切影响等等,能使人感到一种似是而非的满足,但实际上却并不能揭晓事物的本质,反而模糊了事物的本来面貌。用折衷主义代替辩证法,最具有欺骗性,因此往往也是资产阶级学者最为常见和最喜欢使用的手法。
折衷主义者,他们既承认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也承认暴力革命和阶级斗争,但是他们把这些观点,与国家消亡论,与抽象的国家,与无产阶级也需要国家等等观点统统糅合在一起,使得人们模糊不清,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一派的,到底是什么性质的。
列宁揭破了折衷主义虚伪的面纱,指出来他们在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在社会斗争已经验证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面前,他们不得不放弃以前陈腐的观念,但是他们又不愿意接受无产阶级革命的事实,因此他们采用折衷主义的迂回策略,即承认阶级斗争,承认革命手段,也承认在这个斗争中给予工人阶级一定的经济利益和政治权利的让步,但是一旦触及到是否要推翻旧的资产阶级国家,建立新的社会主义国家的时候,他们就坚决不能让步了。
比如他们承认工人有阶级斗争的权力,可以组织工会,组织工人运动,有罢工权等等,但是坚决不承认无产阶级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打碎旧的国家机器,而建立一个新的,可以“自行消亡”的国家机器。
这一套理论并不是毫无依据,糅合也是有糅合的道理的,他们的道理表面看去还都是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原理上。他们认为,正是因为有阶级,有阶级斗争,所以才不可避免的需要一个国家,不仅是资产阶级需要,而且无产阶级也需要。既然都需要,那为什么要废除呢?
所以列宁在《国家与革命》中说道:“无产阶级需要国家,——一切机会主义者,社会沙文主义者和考茨基主义者,都这样重复,硬说马克思的学说就是如此。”
其实这里面的分歧在哪里?完全不在于无产阶级到底需不需要国家,如果把争论引导到这一点上来,无疑是抹杀了真正的分歧。
事实上真正的分歧根本不是无产阶级需不需要国家,而是无产阶级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列宁直接指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无产阶级需要的是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而不是旧有的由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
因为在一个很长的过渡时期内,都不可避免的存在着阶级,存在着帝国主义和反动派,存在着资产阶级复辟的土壤,因此无产阶级也必然需要一个国家,但这个国家不是资产阶级专政的,而是无产阶级专政的。
阶级斗争学说,其实一开始就不是马克思发现的,如马克思自己所说:
“至于讲到我,无论是发现现代社会中阶级的存在还是发现这些阶级间的斗争,都不是我的功劳。在我以前很久,资产阶级的历史学家就叙述过这种阶级斗争的历史发展,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也对这些阶级作过经济的剖析。”——《马克思给魏德迈的信》
马克思的创造不在于发现了阶级斗争,这是资产阶级学者早已发现了的,马克思的创造在于,从社会生产实践中认识到阶级的存在是与生产的历史阶段联系在一起的,它不是永恒的,而阶级斗争的结果必然最终创造无产阶级专政,而这个专政本身是从阶级社会到消灭阶级的一种过渡。
一句话,无产阶级需要的是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直到过渡到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为止。所以列宁才说:“只有承认阶级斗争、同时也承认无产阶级专政的人,才是马克思主义者。”——《国家与革命》
所以折衷主义与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的根本分歧在哪里?不在于是否承认阶级斗争,而在于是否承认无产阶级专政。
资产阶级国家的形式虽然多种多样,但本质是一样的:所有这些国家,不管怎样,归根到底一定都是资产阶级专政,区别不过是资产阶级形式不同,比如有的是垄断资产阶级,有的是买办资产阶级,有的是官僚资产阶级(如国民党)罢了。而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当然不能不产生非常丰富和多样的政治形式,但本质必然也是一样的:都是无产阶级专政。
以上就是列宁在《国家与革命》中批判考茨基主义之流,是如何歪曲和阉割马克思主义国家观的基本观点。他的批判层层递进,逐一的,不留情面的揭示了在国家观上歪曲马克思的种种修正的和折衷的观点。
而早在列宁写作《国家与革命》(写于1917年8-9月)之前的69年前,即1848年,马克思与恩格斯就在一部伟大的著作中指出了这一系列批判的理论基础,这部伟大的著作就是《共产党宣言》。而关于马克思主义国家观的理论基础在《共产党宣言》里其实仅仅只是一句话,一句既简单又坦率的话,这句话所要警醒的,恰恰是在流行的世俗观念里,被认为最不值得注意、最习以为常的东西,被根深蒂固的甚至可以说是顽固不化的偏见奉为神圣的东西。
这句话就是:
工人没有祖国。——《共产党宣言》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