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科学报:说起中国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美国梦,这两者有什么不同?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实现中国梦,必须走中国道路,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您怎么理解?
约瑟夫•格雷戈里•马奥尼:中国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美国梦,但美国梦一直以来都建立在以剥削与霸权为特征的政策与实践之上,这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环境上都是无法持久的。当今世界确实需要某些思维范式的转换,或者更进一步说,需要对政治经济改革从认识上进行裂变式更新,而中国也许是促进和领导此类变革的最佳候选者。因此,我希望中国梦能够认真反思并主动避免西方特别是美国所奉行的实践路径,如过度商品化、过度消费、干涉他国等。
中国梦中所包含的价值充满着中国精神,是中国道路的组成部分。它是对环境保护和生态恢复的积极追求,能够带来干净健康的空气、水源和食品。它是对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的有力抵制,让更多的人,不论老幼,能够积极地参与到中国的政治和经济生活中来,尤其是农村地区居民、妇女及少数民族等。通过促进人与人之间的认可和关怀,中国梦是深化社会主义发展、扩大医疗保健及社会保障体系的努力实践,它致力于尽最大可能保障并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笃实践行而绝不浮于表面。囿于全球化的政治僵局与经济的不确定,美国梦在许多领域没有能够实现切实持久的发展。我们应该确保中国梦能够避开这一厄运,以便更好地为人类的整体发展作出贡献。
现在从具体术语来区分中国梦与美国梦之间的差异还为时尚早。因为要让中国真正、完全地属于中国,需要中国人民投入其中去理解,需要听从人民意见、了解人民心思的领导人不断去发展完善。实际上,中国是有着不同梦想和愿望的多元国家。我们可以并应该在单一意义上谈论中国梦,同时也要思考中国梦该如何成为多种梦想的表达。这的确是一道难题,但并非完全为我们所陌生。
新儒家概念中和谐的辩证很早之前便意识到了该问题。成中英对此有过经典论述:“和谐,是将差异融合而成为整体的不同部分,是对立的统一和统一中的对立。从根本上说,和谐这一概念有两种类型:整体各部分差异明显,但各种差异均统合在整体之中的和谐;各种差异融合为整体,却未失掉差异个性的和谐。”实际上,真正的中国梦应将努力达成“对立中的统一和统一中的对立”。
我们也可以将这个概念与黑格尔、马克思主义的传统概念,即“内化与外化”结合起来。举例来说,除去事关国家安全的战略必要性,中国还有许多正当理由希望少数民族认可自身以及他们所在的区域为中国的积极组成部分。如果能做好这些,那我们就能够解决中国当前面临的问题以及避免美国梦所产生的那些麻烦了。
人们需要参与到中国梦中,而非机械地等待它的最终来临。这个梦不单单是中国道路的某种结果,它也应该包括过程本身。美国梦被看作是终点,是市民一消费者所抵达的地方,可以说是“历史的终结”。从许多方面来讲,终点是危险的,甚至是致命的,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并非真正的终点。正如孔子所深知的,即使大同,如果实现了,也会失去。没有什么是永久的或确定的。我们明白了这一点,就会知道中国梦是永无止境的,正如中国道路和精神必须被看作是永恒的,永远持有它。这就需要好好思考进步与可持续性,我们需要明白,不论做出多少成绩,自我实现与社会实现都是无尽的旅程,永远都会有新的一代去学习上一代人的成就并发展它们。
社会科学报:现在国际上有不少反华、仇华势力将中华民族的复兴、中国的强盛视为一种威胁。在中国梦的构筑过程中,该如何应对这一现实?
约瑟夫•格雷戈里•马奥尼:“中国梦”在某种意义上是民族复兴的大梦。要认可它潜在的价值与增强民族自我认同、提升国人自信心的重要性。这个时代尤其需要这样的提法,因为这是历史的转折期。
人类发展已经到了政治、经济、生态思维需要基本范式转移或相关认识论进行裂变式更新的时候了。欧洲启蒙运动的结果之一是世界大多数地方都被迫接受与西方思想有关的各种价值观或实践观。说到中国,我们可以看到清王朝的崩溃以及自19世纪中叶起因西方思想和实践而形成的威胁。在我看来,中国从那时起所实现的最有意义的成就是用中国的思维方式成功地同化了西方思想,同时又避免了产生与“历史终结论”所相似的观点。
美国精英界许多人最近宣称世界已进入了新时期,该时期的主导者也许是亚洲。说到亚洲,很多人主要是指印度和中国。西方看待中国和印度的眼光并不同,中国是它们的竞争对手,而印度不是。从军事角度说,当美国政府说它要将目光转向亚洲,更多地是在暗指中国。
社会科学报:为什么中国被认为如此具有威胁性?
约瑟夫•格雷戈里•马奥尼:中国上世纪实践了新的马克思式批判性思维,即将综合的辩证思维与线性思维结合在一起。当今中国是突破西方霸权主义的一个重要力量,它现在找到了自己的特殊位置,能够为自己、为世界承担起特殊的责任,因为它已经开始构建自己新的思维方式与梦想,这或许对于中国的进步乃至人类整体的进步都是相当重要的。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必须意识到自己生活在某种概念上的真空里。一方面,我们无法再假设西方思维处在有能力领导人类前进的位置上,另一方面,我们必须积极、批判地重新思考中国的经验和历史轨迹。正如最近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不能身体已进入21世纪,而脑袋还停留在过去”。事实是,尽管现在有着许多的麻烦,尽管造成了许多的问题,西方一直以来为人类整体发展有着一定的贡献。我们将继续看到来自西方的重要改革和运动,它们也许会有意无意帮助到每个人。西方的确在许多重要方面误解、怀疑中国。无论是不理解中国还是二者差异本身的原因,西方有时侯不喜欢中国。国际上有反华势力在竭力牵制或压制中国,中国必须要反对这些势力,还要避免落入他们不断设置的陷阱里。反华势力想让你跟他们战斗,你不能让他们的计谋得逞,且必须阻止他们在其他方面对你的限制。与此同时,你必须得让世界看到的确存在着一种不同的道路,甚至多种。
当然,如果你足够强,你就能将对你的威胁限制在一定程度内,如果你强大到它国必须得积极接受你,那么你就获得了以解构狭隘观点的方式去改变现有体系的更有利的机会。因此对中国来说,关键首先是其规模:一个有着世界最多人口的大国,其次是不断壮大的实力,再次是向来对和平共处原则的坚持。
西方也许无法想象各种差异的和谐共处。比如说,许多西方人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意味着与马克思主义及毛泽东思想的决裂。西方认为中国不再奉行马克思主义了,中国正在越来越向西方靠近。西方无法看到中国与他们自己的不同,由于他们认为自己是标准,他们只能想象中国将会在他们所创建和主导的竞争性国际舞台上与他们同样地无情。
社会科学报:在您看来,中国应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如何能从西方僵化的政治话语中解放出来,同时又避免落入对抗逻辑的泥淖中,打破这种旧式的二元化思维局限?
约瑟夫•格雷戈里•马奥尼:总的来说,“中国梦”一方面能够让人想起“美国梦”,而另一方面也表明了一个与之相反的梦。当然,中国应该反对美国梦的许多方面,但是同样也应该避免陷入一种二元的、对抗的逻辑中。中国当前的问题需要摆脱传统思想的束缚。这意味着采取新的战术来应对阻力,来促进包容、认同以及共同进步,意味着坚持“一国两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两手外交”、“多极世界格局”以及其他辩证的方法来解决中国出许多积极的例子,但是当前中国仍然有一些人相信中国未来的道路需要总体上拒绝西方。有些人不相信西方的任何事物,希望创建或者回到某种中国本土主义上。我认为这无疑是愚昧的并且是自我毁灭性的。诚然,马克思主义来自西方,无论中国化的程度有多大,至少在我看来,仅仅因为马克思出生在德国而不是中国就简单地抛弃马克思主义是可笑的。
应该肯定的是,中国应该抵制西方思想中的某些方面,同时也应该反对西方的某些做法。但是除此之外,当前中国也有许多其他方面需要反思。我认为关键在于,“中国梦”或其他类似陈述应该避免从狭义的文化、政治或经济的视角来阐述这个本质上是“中国的”梦。避免二元思维需要一种更广阔的、人文的以及全球性的视野,并继续将辩证的和分析的思维方式结合起来。事实是,中国在过去两个世纪里向西方学到了很多,有好的方面也有坏的方面,中国汲取的教训使中国以一种戏剧式的方式向前发展。随着不断向前发展,其中的一些经验教训将会被否定,这就是进步。当今社会的进步意味着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拥有新的思维方式,以及新的目标和新的梦想。
让我们看下中国梦与早期政府旨在促进国内消费而进行经济体制改革的意向之间的一些联系。从马克思那里以及我们自己的观察可知,过度消费是商品拜物教的一个标志,后者已经可以称为一种新的、空洞的形而上学或者宗教。可以肯定的是,在中国,有些人应该被赋予更多的权利来消费,以使他们的生活变得更丰富,且有权利获取更多的事物和机会,比如音乐器材、课程、电脑以及更好的食物、水以及医疗保健等。但是我们并不鼓励某些富人或者试图模仿富人的人中所呈现的那种不健康的消费方式。我们必须尽量避免这样一种文化,即人们以越来越空虚的方式追求财富。这也是美国梦失败的一个方面,伴随着身体与环境的巨额透支,国家和人民在精神上、政治上以及经济上趋于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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