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迄今为止的人类思想史上,如果还有哪一种理论可称得上是“绝对”正确的话,那么它就是黑格尔的辩证法。它不仅催生了欧洲1848年革命,而且成为马克思社会主义理论一个直接来源和组成部分。尽管黑格尔自己一再反对“绝对”这个提法,但“它的革命性质是绝对的!”“就是在今天也还具有充分的价值。”
一 关于“对立统一律”
这是黑格尔辩证法的核心。由于特定的历史条件,我们过去对这一概念的理解有着非常大的偏失。一个西瓜一切两半,这一半可以解渴,另一半则可能致病;这一半可入药,那一半(皮)可能滑倒人;这一半代表错误,那一半代表正确……如此等等。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除了毛泽东本人未能熟读黑格尔的原著之外,恩格斯和列宁的某些模糊表述(例如:“阴电和阳电”、“作用和反作用”)也是造成后人误解和偏差的重要原因。此外,毛泽东对“辩证法”的认识和表述很大程度上恐怕是受老庄哲学的“概念对应”的影响。这种认识,虽然也和真正的辩证法有某些联系,黑格尔称之为“外在的反思”,但它仅是正确认识辩证法本身由此达到目的一个途径,而绝非辩证法本身。犹如“辩证法”是一座大厦,而“外在的反思”仅是进入这座大厦的台阶之一(另外两个台阶是“建立的反思”和“规定的反思”)(见《逻辑性》下卷)
那么,究竟黑格尔“对立统一律”的实质内涵是什么呢?
黑格尔说,“辨证的性质,深入观察一下,就会看出每一个概念一般都是对立环节的统一,所以这些环节都可以有主张二律背反的形式。”列宁对于黑格尔的解释是本质的:“A=-A”“存在=非存在,这就是实质所在。”辩证法研究的对象是“事物本身中的矛盾性(自己的他者)”(《哲学笔记》)简言之,对于任何一个命题,既“是”,又“不是”。这就是辩证法,矛盾的对立只存在于这个命题本身,而绝不是将这一命题一切两半。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事物在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包含了它自身否定的因素,它每时每刻都在走向它的反面(“自身的他者”),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转化,最后完全否定自身,成为“他物”。归根结底,辩证法诉诸变化,诉诸发展,诉诸革命。
举例来说吧:黑格尔有一个著名命题:“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这显然是把现存的一切神圣化,是在哲学上替专制制度、替警察国家、替司法和书报检查制度祝福。威廉三世是这样想的,他的臣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在黑格尔看来,凡是现存(!)的,决非无条件也是现实(!)的,现实的属性仅仅属于那同时是必然的东西。所以黑格尔的这个命题,在应用于当时的国家时,意思只是说,这个国家在它是必然的这个限度内是合理的,是合乎理性的。当时的普鲁士人有他们所应该有的政府。但是根据黑格尔的意见,现实性绝不是某种社会制度或政治制度在一切环境和一切时代所固有的属性。在发展的进程中,以前的一切现实的东西都会成为不现实的,都会丧失自己的必然性、自己存在的权利、自己的合理性,富有生命力的现实的东西就会起来代替正在衰亡的现实的东西。按照黑格尔的思维方法的规则,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这个命题,就会变成另一个命题:凡是现存的,都是应当灭亡的。
我们可以把这一方法应用于人类社会的任何一个概念、命题,如罗马帝国、苏联、美国以及其他……在它面前,不存在任何最终的、绝对的、神圣的东西,它指出所有一切事物的暂时性;在它面前除了发生和消灭、无止境的由低级上升到高级的不断的过程,什么都不存在。
二 “否定之否定”规律
列宁在谈到辩证法的要素时曾把“否定之否定”解释为“在高级阶段上重复低级阶段的某些特征、特性等等,并且仿佛是向旧东西的回复。”(《哲学笔记》)通俗点讲,“历史是个圆圈。”但它不是简单的一个平面上的圆,而是没有接口的、呈螺旋形不断上升的圆。如果用描述几何图形的方法表现,从侧面看,它是以一条向上的直线为中轴线、围绕这条中轴线不断向上做两极运动的曲线;只有在从上面向下看的时候,它才是一个圆。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在从某点出发运行一圈后又回到原来的点。但是我们应该注意,这个“原来的点”,已不在原处,而在它的垂直上方的某个位置,也就是说,比它原来的位置更高一层。
比如说罗马帝国吧!诞生于公元前30年的罗马帝国,版图大体上占据了今天欧洲大部、亚洲及非洲的一部分。诞生于公元962年的“神圣罗马帝国”,版图涵括了今天欧洲的大部分国家。而今天的“欧盟”,从形式上看不也可以看做是罗马帝国的再现吗?但是,这三个版图上大体相当的国家组织形式却在本质上有着不同,前者属奴隶制国家,中者是封建制国家,而“欧盟”则是在现代大工业条件下形成的一种资本垄断形式。罗马帝国的历史转了三个圈,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但这个点已经比原点高出两个等级了。
再来说说中国的例子吧!从秦在中国建立第一个封建专制国家开始,两千年的时间里,这块土地上不断发生着起义-专制-起义的王朝更迭,历史似乎总是在固定的两级之间做重复运动,没有任何进步。这是许多西方史学家和今天某些思想家们的观点。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中国历史上每一次农民起义和王朝更迭后,显而易见的是农业生产的大飞越,和人们道德观念上的进步。汉末江南水田的大规模开发;南北朝时期的民族大融合;唐末对边远地区的开发……这一切,无不显示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进步。那个时候,欧洲人还住在山洞里用嘴啃无盐的兽肉呢!造成中国历史发展这种特性的原因是中国所处的地理环境和自然条件(这点黑格尔也谈到了——不虚“伟大思想家”),这点在史学界已无人争论。只不过在近代工业革命时期,由于地理和历史的原因,欧洲国家走到了前面,它并不能说明中国的历史是静止不动的。
事实上,中国的历史发展恰恰证明了黑格尔辩证法所包含的“否定之否定”这一规律的伟大实证意义: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大国、强国,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包含了自身的否定因素,它必将经历由强到弱的演变,直至被另一个新的事物取代。没有永远的强大,没有永远的世界第一,一切都不可能是静止不动的,变化是绝对的,发展是绝对的,革命是绝对的。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重新融入了世界经济。我们说“重新”,是因为从清末到民国时期,中国已经经历了这样一种经济运行方式。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向旧的东西的回归”,“在高级阶段上重复低级阶段的某些特征。”从辩证法的角度,这种发展有它的必然性、合理性。50年代,中国取缔了上海股票交易所,而今天上海股票交易所重新大行其道。下一步,它该朝那个方向发展呢?
三 世界历史是一个整体
黑格尔指出:“区别联系的必然性及其内在发生必须在事情本身的研讨中表现出来。”(《逻辑学》)列宁把“联系的必然性”解释为“每个事物(现象、过程等等)是和其他的每个事物联系着的。”恩格斯认为,这是“一个伟大的基本思想,即认为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黑格尔这一伟大思想的结晶,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在今天也还具有充分的价值”的《历史哲学》一书。
当然,我们在《历史哲学》中是看不到现实的世界历史是怎样构成一个整体的,它的理论精华被一层称作“绝对精神”的神秘外衣裹的紧紧的,密不透风。而这个“绝对精神”又像一个幽灵一样起于东方(中国、印度),历经波斯、阿拉伯,地中海,最后定居在欧洲。我们所看重的是它的方法,即把世界看作是一个统一的集合体的思想,而且这种统一的集合体是始终处在不断变化的过程中的。
人类考古学的研究已经证明,今天全世界的所有人类都发源于非洲,随着手脚彻底分工,人类祖先开始向欧洲亚洲扩展,次到澳洲、美洲,从而形成了今天多样性人类种族的基础。这就是所谓人类的“史前时期”,由于生产力的低下,各地区的人类还不能自由的进行交往。在进入“文明”时代以后,人类历史上比较频繁的和产生重大影响的交往当属古代所谓的“东西方贸易”和“地理大发现”之后全世界范围内的经济联系。
这一过程是怎样发生的呢?
早在罗马时代初期古代东西方的贸易交往就开始了,这种贸易的主要内容是“胡椒”,而这种其貌不扬的调味品当时只产于印尼的马古鲁群岛(即“香料群岛”)。为什么偏偏就是胡椒呢?原因很简单:欧洲远古居民的食物构成主要是肉食(欧洲,特别是西欧,其土地被证明是不宜耕种的),而缺少了这种东西,兽肉就简直无法食用;此外胡椒还具有某种防腐作用。这样,胡椒就成为欧洲人不论贵贱贫富食物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种东西的妙用最初是由阿拉伯人发现的(原因就不在这里谈了)。这样,阿拉伯人就充当了东西方胡椒贸易的中继人。欧洲与中国的丝绸贸易则要晚400-500年,而且不是东西方贸易的主要内容。阿拉伯民族——这个在地理位置上处于东西方中间地带的民族由此发迹。13世纪兴起的奥斯曼帝国切断了这条贸易通道,迫使欧洲人另辟它途,于是开始了所谓的“地理大发现”。美洲发现以后,紧随其后的便是“黑奴”的输入。在美洲特别是北美洲的资源开发过程中,黑人流了多少血和泪,那些白人殖民者自己心里清楚。本文不准备在这里讨论道德,评断是非对错,而只是想证明一个事实:世界是一个整体。
那么,今天讨论这个问题有什么现实意义呢?
我们知道,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诞生于欧洲,实践于俄国、中国,而这两件大事发生的背景则是20世纪初到30年代全世界的资本主义危机及由此引发的两次大战。二战以后,社会主义开始了它在全球范围内的辉煌进军,亚洲非洲南美洲都被卷入了这场波澜壮阔的潮流中,直至70年代达到高潮,整个资本世界节节败退,即使被战争喂的肢肥体胖的美国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从80年代开始到本世纪初,风水轮流转(否定之否定),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发生逆转,资本阵营再次在世界上耀武扬威,四处进击,又一次统治了世界。在今天,幻想和中、俄一样,单独由一个国家(即使像巴西这样的大国)产生社会主义革命,也已成为绝对不可能的事,资本在全世界已经结成一体。此前的资本世界是分裂为各个不同的阵营的,所以社会主义“有机可乘”;而今天全世界的资本都受制于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超级大国——美国,在这样的条件下,社会主义革命就不可能再是一国一地的事了,它是全地球的事,全世界人民的事。我们已经知道,前两次大战源于资本世界的危机,社会主义由此诞生。我们可以断言:新的一轮社会主义运动高潮必将在一次新的危机后重新崛起。这场新的危机端倪已现,而且是不可逆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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