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淡然对嘲讽 |
《论语》的编辑,不同于一般的语录。一般的语录,都是取其精华,突出主人翁的高大形象。如果有损于主人形象的,自然就不会收录其中。可是《论语》就很奇怪,收录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理解孔子的,有不理解孔子的,有赞孔子的,有劝孔子的,有嘲孔子的,有害孔子的,等等不一而足。象一幅《清明上河图》一样热闹,表现了种种的人情世态。 《论语》记载的故事中隐士很多,他们都怀有深厚的道德,隐居于各村落之间,他们对孔子是尊重的,而且也非常善意,只是处世的方式与孔子不同。 如《论语·微子》篇中,就记载了很多。<微子>这一篇讲的是处乱之道,孔子首先提出三种处乱的方式: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微子采取避世的方式,“去之”,离开了动乱的国家,隐居他方。箕子不离不弃,则受辱而为奴矣。比干则做了忠臣,不愿眼睁睁看着国家昏乱,直言相谏,肝胆相照,一腔热血,报国而死。孔子说:殷朝有三位仁人。虽然他们三人处世方式不同,但都属于仁人。 所以,这一篇就以“微子”作篇名。其实,说明在这三位仁人中,孔子还是赞成微子的处世方式。所以,接下去就热闹了,很多隐士纷纷出场,与孔子、子路开玩笑,十分风趣! 由此,我们也可以知道,孔子非常赞同道家的思想,孔子之前,也无所谓道家不道家,儒家不儒家。只是在孔子以后,才有儒、道的分别。孔子的学问无所不包,集了大成,他的学问中根本是不分儒、道的。也就是说,儒、道在孔子那里,是合一的,是一以贯之的,是没有分别的。起分别心,立门派相争,是后来读书人的小器,不是孔子的责任。孔子说:“君子不器。”要大器,要有包罗天地的胸怀。后人不听,他也没办法。孔子说:“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他说:人的过失,就在于各自结门派。看到了这个过失,改正过来,这就知道仁了。 下面来看一个故事: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楚狂接舆是个佯狂的隐士,他很尊重孔子,看到孔子这么辛苦,就来劝他:算了,隐居吧!“凤兮!凤兮!”是对孔子的赞美。凤是吉祥之鸟,凤凰出世,天下吉祥。本来出现了凤凰,是一件好事,楚狂接舆说,可惜啊!可惜!可惜你降落到了衰德之世。虽然你的教化,能够给天下带来吉祥,但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已经不能再挽留,将来的也只能够追从。已经无法挽回!已经无法挽回!现在的从政者啊,都在走一条危险的路。 这就是道家的思想,知道时代潮流的趋向,势不可挡。如果挡之,其结果,不是象“箕子为之奴”,就是象“比干谏而死”。所以孔子也认为“微子去之”,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孔子走出了一条更伟大的路!保存了中国文化,如果没有孔子的努力,中国文化几经战火劫难,就会散失殆尽。到现在,我们也无从感受中国文化的伟大,也无从找到未来前进的方向,只好任世界在弱肉强食的中走向灭亡。 另外,还有好几个生动的故事,表面看是挖苦孔子,其实对孔子充满了尊重。 上面说的故事,是楚狂对孔子的善意劝告。下面要说的,则是孔子面对不善的嘲讽,又是什么样的态度?这在《论语·宪问》中也有记载: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先看下一段故事:微生亩对孔子说:孔丘,你为何栖栖惶惶地到处跑?你大概想拍诸侯的马屁吧?孔子说:不敢去拍马屁,是我爱跑的毛病很严重。 这一个故事,很显然微生亩是有意挖苦孔子,与楚狂把孔子比作凤凰是不一样的。《论语》把一些反面的故事记录下来,就是要让后人知道孔子当年所受的讽刺打击有多大。 那么,孔子这于这一类的冷嘲热讽,又抱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 再来看前一段语录中的故事:孔子的修养很深,对别人的嘲讽并不在意。但是,旁边的学生可就受不了了,看到老师当面被别人挖苦,讨去了便宜,都很不平。孔子说:不去违逆他们的诈言,也不去臆测(“亿”,通“臆”)他们的用意,也不必去听信他们的传言,让他们去说好了。其实,我也早察觉到(“先觉者”)了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挖苦嘲讽我,讨口头的便宜,所以我就顺着他们,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需求,这不是很好吗(“是贤乎”)!他们得到了心理的满足,我也省去了许多口舌。 所以,从这里我们可以了解,孔子对于郑人“丧家狗”的说法,也无非是抱着这样一种并不在意的态度。而不是象李零所说的:“他只承认自己是丧家狗”。 如果照李零的理解,孔子在这里说自己“疾固”,说明孔子真的毛病已经很严重了。如果真的这样理解,那真的是毛病很严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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