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思维方式》
——研览儒、释、道、耶、穆、苏、第五项修炼……的共性、差异及其适用边界
第二章 中庸和仁义关系的渊源
今日关键词:和为贵、庸、强大、亲亲、中立、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第二节 中庸之庸(下)
第四,为更进一步落实“以人为本”,则必须兼顾“致广大而尽精微”。在如何把“叩/执其两端”之原则落实到每个人的思想行动上时,具象方法的要求则如“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所述。此后,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这里的“小大由之,有所不行”即是在进行具体而微且系统整体之“小大”(也即是前面所述“虚与实”关系的两端之表述形式)的认知和研究后,根据当前复杂巨系统发展过程中的主要矛盾而有轻重缓急地予以定向的选择和实施,也即“有所不行”。然而静态和动态原本就是不能截然给分开的,因此,这个选择和实施必须伺机而动、与时偕行——“而时出之”,从而实现“用中”和“为大”。
需要提醒的是,由于是针对某个特定主体、情况和时机下而进行的当期选择和实施,也即“持情而合危”。所以,对这个当下的选择和实施不能单纯以纯理论、普遍性、一般意义、绝对符合规律之“和”作为唯一标准去评判和苛责。否则就是为了泛理论化、泛一般化了,也即“知和而和”了。所以在考虑一般化之“和”时,必须考虑当下的各类约束条件尤其是特定人和具体事的层次和类别,也即“以礼节之”,才“可行”。否则就会掉入“理论和实践”、“战略方针和动作执行”、“抽象和具体”、“愿景和当下”……各说各话甚至相互苛刻的泥淖,而非教学相长或“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等相互促进、完善和提升的正确态度。另,此处的“小大由之”非“先王之道,此其所以为美,而小事大事无不由之也”之属。
从上述四点的论述可以看出,由于始终都是围绕“人”参与的一切事物来论述的,影响人处理天道人情最大的障碍则是人之识内在的缺陷天然形成的,因而体现“中”思想的“大知、诚明、高明”等具体方法就成为最基本的论述内容;具体到现实中的实务,不论是处理个人、组织、团体还是国家民族,《礼记·中庸》的内容则围绕如何系统深入地应对其生存、发展和价值实现,不厌其繁地以各种比喻和举例提出了一整套方法论。
下面总结一下“中庸之道”的本质内涵:
从“庸”字的本意而言——庸,从用,从庚。庚通“更”,事之变也,表变更、更换意。庸,先做某事,然后更换做别的事,表处理事物的方法、秩序和逻辑意。
因此,中庸之“中”是为避免参与天道人情中的人之识出现分别心所要求的正确认知态度和方法;中庸之“庸”即表示系统深入处理天道人情以达到“并育、并行、小德川流、大德敦化”理想目标的一种方法论。《易·系辞上》:“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这句话几乎就是“中”和“庸”字的直接注脚。
“庸”与“和”的区别在于:
“和”表示了最一般意义上或理想化的人的思想和行为要符合或遵循事物运动的客观规律;
“庸”则特指处理个体、组织以及国家等形式凡有人参与的特定对象在处理天道人情时所应遵循的特定方法论。
显然,当今唯物或理性下的“科学”的研究方法,无论大至杳渺的宇宙,还是小到几微的粒子、弦等的研究,无论如何也超不出“庸”这个概念的范畴,且此“庸”涵盖的范围要远远大于并涵盖了“科学”之范畴所及。
对比“仁义之道”之“克己、为己、止己、止于义”——以消除人的认知偏差回归无分别状态而获得正确判断为起点,立足于人自身的自然和社会属性的实现和担当,并遵从宇宙自然法则的内在规定性,从而适时恰当地处理人和宇宙自然的关系及其发展。
可以看出“中庸”和“仁义”,在“克己”这个起点上是完全一致的。就《礼记·中庸》既有的内容而言,其“庸”字则侧重于人社会属性的内部角色及其与环境关系处理的方法论问题,而涉及人的自然属性及本质属性方面的论述较少,除此之外则整合了“为己、止己、止于义”的几乎所有程序和内容,因此总体上两者互参互通互用。至于:
“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
中庸之道,就是忠恕之道。
所谓中庸,就是中正恰当的意思。做任何事情,都合乎道理,不偏不倚,不过不不及,不走极端,就是中庸。
“中庸”者,实用理性也,乃不可改易的民族精神,它着重在平常的生活实践中建立起人间正道和不朽理则,此“人道”,亦“天道”。
中庸是“有经有权”,“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
中庸,不是指平庸,碌碌无为,而是指待人接物恰到好处,适可而止。
中庸不是平庸,不是无原则,不是逆来顺受,不是老奸巨猾,不是模棱两可,不是没激情,不是无作为,不是没有理想。中,可以想成圆心的那一点,是平衡,是分寸,几乎所有“不什么不什么”的中间词都可以包含进去,不偏不倚啊,不卑不亢啊,不骄不躁啊,宠辱不惊啊……等等等等。庸呢,就是低调,内敛,自律,辨证的看事情。合起来呢,就是包容,和谐,宁静,客观,顺其自然,平常心,坚信存在即合理,万物自有规律,显章法于无形。
……对“中庸”的理解和发挥,均多多少少体现出大而无当、似是而非、如坠云雾、茫然无措、愈解愈浆的特点和倾向。
通读《礼记·中庸》,这里需要纠正一下对“强大”这个词的曲解。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这所以为大也。”
——“亲亲为大”,“尊贤为大”实际上表述了在社会关系中对“亲”者、“贤”者应采取的态度或角色定位,并非绝对的一视同仁,也不是一味的厚此薄彼,而是根据各自的角色差异而待之,也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因此,对“亲”字进入实践,落实到每个人所具有并担当的个体上时,其理解必须基于有差异、有区别。就像中医配药时,必须遵循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否则,人体服药之后的副作用犹如西医的化疗既杀毒细胞组织也伤其他正常的细胞组织一样将是非常明显的。
当然,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用九,见群龙无首,吉。”即便是无首,也源于人人具备了“龙”之修养高度,否则何来吉的效果?何况“用九”已是卦之巅峰,万物各德依然各得其德。因此,违背“亲、贤”的态度或定位,就是背离“并育、并行、小德川流、大德敦化”之“为大”的整体目标,更是违反“发而皆中节”之“和”的内在规定性,所以必须坚持“和而不流”。
“中立而不倚”实质上再次强调了处理天道人情时人之识必须达到或处于“中”即“一”的无分别状态。杜绝有所“倚”之分别心或背景预设等存在的隐患,这才是真正的强。和现代人所说的“在对立的各方之间,不倾向于任何一方”之“保持中立”或“中立国”根本就不是一码事。是典型的没有理解“中立”本质的望文生义之具相化流变。
“国有道”或“国无道”时,更需要遵循自己在“克己”下所认知的客观规律,面临任何的偏颇或自身行为的渐行渐远,则需要保持“君子遵道而行”,断然执行“半涂而废”的行事原则。
由此而知,“自强不息”之强,“大爱无疆”之大,“强大”之强之大,实非也绝非“繁盛壮阔;力量坚实雄厚;船坚炮利;彪悍凶顽;……”之意,至多是“强大”后的效果之一。
因此,“强大”的本意是对人的思维起点和待物原则的要求,人的思维起点和待物原则如果遵循了“亲亲、尊贤、中立、半涂而废……”,那么个体自然“强大”,团队自然“强大”,组织自然“强大”,国家自然“强大”,民族自然“强大”,人类自然“强大”。
恭请读者比较、分析和体会一下“自强不息”同“一以贯之”和“至诚无息”,“厚德载物”同“为己”或“为大”之自然属性恰当满足和社会属性角色担当之间意同形异的表述关系。
当然,无论“仁义”也好、“中庸”也好、“中和”也好,还是“强大”也罢,要真正做到却是非常之不易的: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护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中庸”之难,信言也。
然而,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弗失之矣。”为何偏偏孔子对颜回同学如此看重,至此,其道理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孔子自己也表示要真正能够实施“中庸之道”,其难度也绝非一般,连他自己也只能连续坚持上个个把月。怎么办?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一个人具备了践行“仁义、中庸、中和、强大”这些“同出而异名”之方法论要求的素养和能力,那么建议他循此道去实践、去提升、去蜕变;如果不具备,但得让他知道正确的行事原则和方式究竟是什么,否则无明糊涂状态下的乱闯乱撞之尝试,其发生堕入无尽轮回而远离觉醒的概率要大得多。
总之,夫子对于芸芸众生都是持不离不弃、一个都不能少的态度的,只不过在具体方法运用上根据个体差异量体裁衣罢了,没有丝毫的生硬粗暴、强制灌输、矫枉过正甚至悲天悯人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很多时候,必须有待当事人有所领悟甚至顿悟后有意愿意向的机缘去进行适当引导和点拨,正所谓:“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否则,人性弱点中的执拗、藐视、不屑甚或妄生叛逆之念往往会适得其反。当然,即便如禅宗里的棒喝之式,禅师也得看当事人有没有为之棒喝的潜质和机缘,否则,就算敲断一百根儿大棒也是枉然。毕竟,针对那些严重不开化,坚硬依旧的心,你奈若何?
至于这句话流变成为某些人玩弄权术、愚弄百姓的依据,实在令人无语。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当然,“中庸”大概只有圣人才能做得到吧。但是,圣人那可就太罕见了,君子倒是能够得见和可期的。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然而,即便是君子也不见得就能始终处于“仁”的境界,也有不仁的时候。而小人本身的行为就是或不重、或不周、或不思,或最起码不是内心向往着要“重、周、思”,那么肯定不符合“仁”的要求。
孔子曰:“伺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为什么会出现“不仁”呢?因为,在君子为人处事的过程中其自身会存在着“躁”“隐”“瞽”等隐患或可能。伺,“守候,等待”意;愆,“罪过,过失”意。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而且,随着岁月流逝,诸如“血气未定,血气方刚,血气既衰”引起的“色、斗、得”等嗜好倾向,也都是君子需要面对的严峻挑战。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上述的隐患和挑战都有可能导致君子做出不仁之事。但是,君子犯了错,他总是坦坦荡荡的,既不会刻意隐瞒,也不会过而不改。
子曰:“过而不改,是为过也。”
总之,君子确确实实不是完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犯些错误,但其人格是率性的和可敬的,因此这样的君子也是可期的。如何做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孔子以规勉的口吻为后来者提了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秘诀——“学习”;而子思在《礼记·中庸》开篇第一句即提出“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的论断,因此师者的“教”育和学生的“修”炼并举,同样也是有效路径之一。
《礼记·中庸》在其篇末引用了大量《诗》内容: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面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
《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
《诗》曰:“德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上述内容,均是既往中国古代历朝历代流传下来记载在《诗》里的有关“中庸”思想及其操作要点的综述与集合,再次强调了《诗》三百的重要性,同时体现出在做学问上有所继承和发扬的历史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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