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思维方式》
——研览儒、释、道、耶、穆、苏、第五项修炼……的共性、差异及其适用边界
第六章 孔子思维方式的再细化
今日关键词:德行、德位匹配、军事思想、起义
第六节 情义兼备(下)
第三,既然理念上要持“为己”,所需候选者也并非面面俱到的有“德行”即可,那么紧接着候选人要具备和实施的则是: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名不正,则言不顺……”
子曰:“必也正名乎。”……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正名、司职、尽责、爱劳、严谨、客观、实效、取譬……则是对如何才是为政上的“为己”,如何才是有“德行”的进一步举例阐释。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文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公绰之不欲”是其“为赵、魏老则优”的前提。否则,便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对于那些不自知,不自爱,为贼之老,非益速成……则在选拔和退出时采取“不可以为滕、薛大夫”,“以杖叩其胫”以示警告的明确态度,使其认清自己能够担当何种角色。
事实上,此类制度安排在现代社会的政治制度设计上也比较常见,比如曾经的中国共产党中央顾问委员会,形式上有点类似的西方国会上院下院等。但无论如何,必须区分清楚“老”和“大夫”的角色定位,在什么位,谋什么政,否则“为贼”“速成”的害处或嫌疑比较突出。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首先,进行组织体系的勾画,明确各部门的责任,使各有专司。
在执行过程中,耶稣:“你们中间谁没有罪过,就请第一个站出来砸石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不以一眚掩大德”,有小过错在所难免,因此在处理小过错上应以赦免为主不应过于纠缠和苛刻,也更不能因一点点小过错而质疑其胜任与否。当然这里的纠缠和苛刻不仅仅是指组织主管,在现代社会,监督力量和渠道尤其舆论媒介也很多,这个原则对其也是适用的,不能因其为“无冕之王”而无所顾忌,更不能因其对舆论的引导地位而妄自误导。随着组织体系的不断完善和执行过程中对在其位之人的深入考察,则需要更新和推荐贤能人士去担当。
尽管只有这么短短的九个字,却涵盖了实现一个组织有效管理的三个非常重要方面:组织体系、激励机制和人才选拔。
显然,一个组织或典型如现代企业的最高管理者或者高层管理团队不去“议礼”、“制度”、“考文”,难道要基层一般人员越俎代庖么?是他们能够办得到或担当的事情么?至于很多领导者居然自己不研、不写、不审报告而只是念念秘书代为操刀的报告,那真的是分辨不清究竟是“天子”还是“傀儡”了。“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即便文化背景相同、原则标准要求一致甚至职责流程异常清晰,但若组织体系中之“位”与所选拔人才之“德”不匹配,“礼乐”要实现“作”几乎也是不可得的。
贤不遗野,无名无德,固然好。但上司很差劲不称职肯定也不鲜见,那么这时候不在其位的群英俊贤如何是好?选择之一,如《诗·卫风·考槃》所云: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序》言:“考槃,刺庄公也。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孔子有评:“吾于《考槃》,见遁世之士而不闷也。”如何不闷?不忘涧之深,示心厚;不舍山之巅,展胸怀;不意世之诽,愠何生?弦动歌飞,身舒心展,谨言慎行,矢志不渝,伺机而动……如斯,何闷之有?
上述组织表现为国家时,这个巨型组织体系及其运作机制则表现为一个国家的政治体制。综观孔子的所有为政理念,可以看出他从来也没有因某个国家是否封建世袭、割据而治等等现代人赋予的治理形态去提议改制或革命,只要这九个字。
而这九个字恰恰是任何社会组织日常运营中最本质的内容,而做到了这个最本质内容,其表现形式也只是形式,至少在孔子那个时代单纯的改变形式或换个人当皇帝诸侯往往与事无补。更为关键的是,对解决或改善那个时代从“以神为本”到“以人为本”的过渡,这个核心问题是无益的。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不预先怀疑别人的欺诈,也不无根据地猜测别人的不老实,却能及早发觉,这样的人是一位贤能者!”如俗语所说,贤者具备判断“对方一撅屁股,就知道他屙啥屎”的能力。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
卫灵公问阵於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
因为即便在小康社会状态下,“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之或尔虞我诈、或恃强凌弱也是其一个显著特征的。但并不能因此就假设、臆测别国有诈,就采取先发制人以应对的做法。而是一旦有此征兆、苗头就能提前预知,并且提早训练、武装和组织民众能够保护自己,使国民/人民战争的意志随时成为可能——“即戎”。那么它就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战略威慑力量,从而使穷兵黩武者意识到如若谋动干戈,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以此使对方望而却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在现代,即便是作为唯一被国际法承认的“永久中立国”(注:此“中立”为望文生义的解读,非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中立”概念的界定,恭请读者回顾本书第二章有关“中庸”的内容介绍)瑞士一直都还在实施“武装中立”式的全民皆兵,而没有职业军人和常备军,表明它从来也不认为自己“中立”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否则,在瑞士身上出现假途伐虢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也即,任何形式的一厢情愿或一味示好或一味逃避都是极其危险的。至于舆论战、信息战、金融战等更不可等闲视之,必须做到有备无患,正视又重视,否则在这上面发生假途伐虢所造成的损失和破坏并不比单纯的被军事掠夺来得小。
但是,单纯的战略威慑也还是不够的,因为它不能必然地有效吓阻某些极端势力剑走偏锋的冒险或孤注一掷的豪赌。一旦有极端势力胆敢无视、挑衅或侵略,怎么办?“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虽然孔子是在反向表述,但还是摆出了以下两种结局:
一是,面对无视者、挑衅者或侵略者,必须敢于领导国民进行自卫反击——“教民战”;
二是,否则,就是“弃之”。既然所谓的邦国都把国民给抛弃了,弃之就会成全自弃。
因此,为规避以上局面的出现,一个邦国应遵循如下基本原则:
一是,要有力量做准备,否则歌舞升平之盛就是在引诱某些极端势力恶向胆边生,忘战必危;
二是,但不妄自用力量,否则就会陷入穷兵黩武或不义之战也是注定要失败的,妄战必败;
三是,且要敢于用力量,否则没有敢于亮剑的精神意志就会纵容某些极端势力藐视下的铤而走险,亡战必悔。
当时,孔子对国防武装力量建设及其作用发挥的基本思想大致如此。
而孔子看到,自己面对的是无道之君。因“鸟择木,无木择鸟。”所以,孔子只能选择“明日遂行”,否则就是助纣为虐了。
通过上述对一方治理时,“为己”理念、用人机制和角色担当等基本内容和细化原则要求的介绍。可以看出,紧紧围绕人的自然属性、社会属性和本质属性的恰当对待、满足和担当,既不苛求、追求完美,也不故意、随意放水,“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才是“礼”之“本”,才能使天道人情的内在规范及其内容得到有效落实和保障。而与此同时,又必须与时偕行地进行“损益”。而面对“损益”,“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则是必然之“义”。如何“起义”?则需关注三点:
一是,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信近于义”,无信不立,无信不威,取信于民,公信力尤为重要。
二是,“见义不为,无勇也”。如果见义而一味地不为,缺失勇气,其危害也是极端严重的。Martin Niemoller曾经的一段话更能说明这个问题:
因为我不是共产党。
然后他们对付犹太人,我也没有出声,
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然后他们来对付贸易工会,我又没有出声,
因为我不是工会份子。
然后他们来对付天主教徒,我还是没有出声,
因为我是新教徒。
最后,他们来对付我,到那时,已经没有人敢出声了。”
显然,这种结局源于一味地回避以求自保,以求洁身自好,但逃避责任、不敢担当的思想行为,往往会有潜伏的残酷危及并应验到自身。
如果“义”就在那儿摆着,你若一味地不知觉、不警觉、不敏感,其危害同样严重。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诗经·小雅·常棣》:“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我们本具‘既具、好合、既翕’的优秀传承或底蕴深厚熠熠生辉的思想文化传统,但其菁华行将扭曲、即将湮灭。难道这还没引起你的警醒么?难道真以为传承的责任离你很远么?与你无关乎?”好的传统不能丢,如何不丢?孔子建议:“只是你没觉醒罢了,觉醒了,就在你眼前!”觉醒了、担当了、行动了……如此,才能更好地继承和发扬。
欲“义起”,若麻木不仁,何以防微杜渐?只有其命维新,才能防患于未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当然,更需要相当的勇气。毕竟已有的旧有的习气惯性及其势力很多时候是异常固执和顽固的,难以在短期内改弦更张。若无大无畏的勇气、坚韧不拔的毅力和百折不摧的意志,反反复复,往往得不偿失。
“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然而,仅仅有一根筋式的莽汉斩棘之勇远远是不够的,也是危险的。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三是,不逞莽汉匹夫之勇。
需“临事而惧”——此惧非胆小害怕,犹言“戒慎恐惧”,是态度上严恭敬畏,高度重视而殚精竭虑之意。否则自己都浅尝辄止、蜻蜓点水地不当回事儿,那就更别指望能用好可资利用的资源了,因为别人更不会当个正事儿去办。
“好谋而成”——善于谋定而后动。
而要做到此,就更加需要关注另外一点——“止己”。
关于如何“止己”,面对纷纭繁复的宇宙万物、人情世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握天道人情背后的一般运行规律,如此,则可实现游刃有余的“当止则止,当进则进”之“止己”和“止于义”。孔子在这方面提出的详细而具体建议是:“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也即,参研和掌握具有“洁静精微而不贼”特点的《易》是一条有效的路径,毕竟后世一直以来都有“不学《易》,不可以为将相,不可为良医”的感慨。恭请读者回顾本书第三章有关“易”逻辑的整体基本原理,以便更为深入地理解、把握和操作“易”。
总之,树立威信,高度重视,有勇有谋,“起义”可期也。这是群英俊贤欲解决即不遁世又不闷的另一选择。
《孟子·梁惠王下》: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臣弑其君,可乎?”
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当然,孟子的这个描述也算是群英俊贤的另外一种选择。只不过,浩然之气若此,可也。未若“起义”之策也。
至此,围绕“仁义之道”的四个有机组成部分,孔子时代人类社会所面临的核心矛盾,各个交流对象的层次、角色和特点等三大要点,《论语》各篇以至各章之间看似散落凌乱的布局顿时井井有条思路清晰起来。
而统观“人之道”,面对“鬼神”难控,“克己”是如此困难;属性要求之多,“为己”也实属不易;规律纷繁细微,“止己”谈何容易;“止于义”又是多么的需要勇气和谋略等局面。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或者君子,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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