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写就的《兰亭集序》在中国书法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篇文章本身也足够优美,在表达对生命感悟的同时,也表明了一定的在政治立场。文章出世的时候,中国大地正经历风云激荡的岁月。石虎死后,后赵政权的内乱使中原大地血雨腥风。东晋政权中以桓温为首的主战派力主北伐。在永和八年,王羲之旗帜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反对北伐。
永和九年的这场集会可算作永和八年故事的延续。这些东晋豪族代表们在祭祀,也在祈祷。他们反对老庄的空谈,他们崇尚的是务实。东晋建立几十年来一直内乱不断。前有王敦专权,后有苏峻乱法,整个东晋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东晋小朝廷缺乏威仪,只是军阀的联合专政,这才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作为南下士族代表的王谢两家,他们知道要想维护上层阶级利益,必须团结在司马氏周围,拉拢江南士族,建立相对稳固的政权体系。北伐反而是次要的事情。北伐失败,江南有土崩之势;北伐成功,东晋则会出权臣,豪门大族反而会受到严重威胁。因而,这些世家大族对恢复中原不感兴趣,他们纵情于山水之间,维持着体面的平衡。直到平衡无法维持,他们才奋发有为,一如谢安故事。但终究总有覆灭的一天。但王谢依旧辉煌。
《兰亭集序》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中国精英的内心独白,他们放弃了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只在乎自己心中的平和与安宁。这样,在北方频遭大乱之时,他们仍然无所作为。这第一个机会就是石虎死后,后赵的内乱。
石勒可以说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他曾经做了一个自我评价,他认为他比不上刘邦,但和刘秀不分伯仲。在我看来,石勒的综合素质甚至要高于刘邦。但在政治手腕上,刘邦明显高过一筹。刘邦将韩信玩于股掌之间,数次侵夺他的兵权。石勒却坐视石虎不断扩充实力,在石勒死后,完成抢班夺权。
现在的一些人把冉闵抬举得太高了,甚至到了民族英雄,古今第一名将的地步。但实际上,他和石虎是一样的,都是残暴不仁的家伙。作为石氏的养子,他几乎将石氏灭门。冉闵诛杀胡人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汉人报仇,而是在于后石虎时代的权力之争。胡人不为他所用,他就要尽灭胡人,而且其中大半还是错杀,死的其实是汉人。后期他还想用高官厚禄拉拢胡人,但终归是失败了。冉闵失败了,北方大地一片狼藉。是另一个少数民族蒲氏也即前秦符氏收拾了旧河山。
东晋士大夫坐观成败,不能招降纳叛,所以才使前秦做大,演绎淝水之战的风声鹤唳。谢安也能够横空出世,写尽无数风流。但这又如何呢?不照样上演魏晋南北朝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剧本吗?中华文化的同化其实是腐朽化,南方的士大夫在纸醉金迷中渐渐失去了自我,武功尽失。到了王朝末年,一个侯景就让王公贵族们束手无策,真到了兵败如山倒的程度,令人唏嘘不已。
钱理群教授把当代中国精英比作精致利己主义者,其实用其来评价王羲之们也并没有不妥之处。王羲之们对形势的判断有错吗?没有错,甚至有先见之明,是通过对历代故事做理性分析得出的科学结论。他们真正的错误在于他们看到前面的困难太多了,他们选择绕道走,甚至是仰望星空,他们是历史上真实出现的智叟的代表。他们缺乏愚公的精神,愚公看到了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他永远不失去希望,他就有最大的动力。更重要的是,愚公身先士卒,愿意奉献。而奉献二字恰恰是南渡精英们缺乏的。他们的精明维持了偏安,却让越到后来的统治者越荒淫无道,最终自取灭亡。
真正完成民族融合的是那些没有南渡的人民。他们的家在那里,他们也离不开那里。少数民族政权最大的难题也在政权交接。他们很难避免不出现残暴不仁的统治者。煞神降临,每一次都弄得人神共愤。真正让少数民族皈依的,也来自宗教的感化。这种物质精神的碰撞,实现了儒释道在中国的并轨。少数民族通过新的宗教认识世界,中国的佛家很多东西也来自儒家,这种中国人的智慧,实现了某种程度的共和,促进了府兵制、均田制、租庸调制、科举制在中国的生发。中国人也开始新的制度文明建设,共同创建伟大的国家。
南北的中国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南方的世家大族通过不断深耕,变成了宋朝时侯的文化大族。他们带来了文化上的繁盛,并致力于深耕自己的宗教。程朱理学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精英的宗教。它的主旨已经与孔老夫子的家国情怀大相径庭了。这种宗教成为精英们内心欲望的格式化。这样的格式化也是足够邪恶的,对女人的束缚,对父权的推崇成为它的显著标志。经过长时段的酝酿,曾经经天纬地的大丈夫,变成了唯利是图的小男人。朱元璋一度改变,但终究改变不了前进的方向。明朝的灭亡就是统治者极度自私自利酝酿的恶果。清朝后期的故事,也重复了昨日的故事。只是到了毛泽东时代,重提愚公,褒扬人民,才改变历代之风气。只不过近来,精致利己主义者的形象也逐渐深入人心了。历史在曲折中往复,《兰亭集序》在千年之中不时回荡。荡漾的结果是什么呢?或许还要下个一千年才能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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