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主权货币”SDR客观有利美国货币特权
张庭宾
http://zhangtingbin.blog.sohu.com/113398416.html
且慢认为SDR是中国国家意图
近日,一位中国货币汇率方面的学者型领导撰文称,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并在全球范围内迅速蔓延,反映出当前国际货币体系的内在缺陷和系统性风险。他提出的对策大胆而新鲜—— “创造一种与主权国家脱钩、并能保持币值长期稳定的国际储备货币,从而避免主权信用货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内在缺陷,是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理想目标。”
这位近来相当低调的人士,忽然如此高调,而且观点发生了极大转变,从中国外汇储备实操中不断增加美元资产急转到直接“挑战”美元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让世界颇为惊愕,也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有媒体报道,对于此“中国的建议”,俄罗斯、巴西等一些新兴市场国家表示赞同,而美国和欧洲等一些西方国家则表示反对更换世界储备货币。对此,有专家评论,在G20峰会前,由于中国央行行长对当前国际货币体系不满,世界弥漫着“货币战争”的气息。笔者相当担心,这会被一些海外媒体误导为新的“中国威胁论”的一部分。
这两篇长文发表的时间很微妙,是在伦敦G20峰会之前;而且它们又是以其官方身份署名发表在中国央行的网站上,它很容易给人一个印象,这是中国央行乃至中国政府对G20会议的基本态度——即以一匹挑战美元霸权黑马的形象出现。
然而,它们真的能代表中国央行和中国政府的态度吗?未必!
在2008年11月15日华盛顿G20会议上,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明确提出,要“改善国际货币体系,稳步推进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共同支撑国际货币体系稳定”。这种思路在国际学术界被公认是符合中国的、人民币的核心利益、长远利益的。在该思路之下,中国央行近期与印度尼西亚、中国香港等多个国家或地区签订双边货币互换安排,以及推动人民币作为贸易结算货币,都被理解为危机下中国探求人民币国际化的具体动作。
对中国突然发出的不同于既定国家战略思路的声音,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国际上具有公信力的,并且在金融危机后少有的威望更高的斯蒂格利茨教授感到非常吃惊,他当天发表评论:“在世界上美元外汇储备最多的中国公开批评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并提议构筑新的货币体系,这一点谁也没有想到。”
斯蒂格利茨教授没有想到,本人也深感惊讶。中国外交政策素以“韬光养晦”为基调,如此单挑美元不是中国风格,更令人费解的是,这是在近半年内中国外汇储备大幅增加了超过2000亿美元资产后发出的。
IMF的SDR意味着放弃中国外汇金融主权
作为一位学者,他个人当然有权力对国际金融秩序发表各种建议和评论。但是,作为中国主管货币外汇的官员,不知有没有想过——他领导管理约2万亿美元的中国外汇储备中,那些已经占有了三分之二以上、高达约1.5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资产怎么办。如果他提议的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SDR(特别提款权)真的实现了,那么,谁为这笔巨额的美元债务来埋单呢?
而真正的核心问题是,在金融大危机的背景下,在美元加印钞票,不断以邻为壑转嫁危机,各国都生怕被牺牲的氛围中,建立IMF的特别提款权(SDR)的储备机制,根本是镜中之花,水中捞月,基本不具备现实操作的可行性。
SDR是一个崭新的名词,在中国外汇储备深陷美元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它似乎给普通中国大众的两个印象是:一,中国有了外储摆脱美元困境的希望;二,中国在国际货币和汇率领域出了位强人,满足了国人在这方面被压抑已久想有所作为的强大“国家主义”情绪。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能弄懂什么叫SDR呢?
在这里对SDR进行名词解释没有多大意义。因为SDR背后的本质问题——这个新储备系统是谁出钱,谁定规,谁控制,谁受益!
IMF貌似“超主权”,但众所周知,它是少数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控制下的多元主权博弈的机构。在这个二战遗产组织中,美国由于是二战唯一的最大受益国,它在IMF拥有绝对权力——拥有一票否决权。即如果美国不同意,其它人谁也干不成任何事。
在现在美元不负责任滥印的情况下,其已经失去国家信用的情况下,如果在美国继续绝对控制IMF的情况下发行SDR,欧洲绝不可能接受,因为那意味着欧元的变相失败;而如果美国失去了对IMF的绝对控制,它也绝不会同意此方案;再者,如果中国在其中又是只出钱,没有话语权,没有主导权,甚至没有债务追索权,难免再一次成为“冤大头”,中国能愿意吗?
虽然笔者尚不知这位学者型领导的具体方案,可是美国政府的智囊机构曾经提出了具体的SDR方案。
2007年底,美国智库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伯格斯坦提出过一个SDR方案,该方案的核心是,要求顺差国(比如中国)把多余的美元兑换成特别提款权,存入基金组织的替代账户,再由IMF将美元投资于美元债券市场。
如果是类似的方案,那么,对中国意味着什么呢?中国将丧失对外汇盈余处置的国家主权,而将由IMF代持,IMF干嘛呢?它还是拿中国存入的外汇购买美元资产。如此一来,一旦美元赖账,中国就连向美国追账的权力都没有了,因为你把这个权力让渡给IMF了,只能通过IMF追账,而美国对IMF是拥有一票否决权的。
SDR不符合中国的国际经济利益
如果想让SDR方案更公平合理一些,那么首先就要取消美国在IMF的特权——一票否决权,而现在要废除这个一票否决权,美国必然会动用一票否决权否决任何挑战一票否决权的提案。因此,这将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怪圈,就像人无法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
这才是欧洲反对此方案的根本原因,他们才不愿为此虚无飘渺的方案浪费时间。
至于美国反对此方案,则有虚情假意成分,此方案实际上是有利于美国国际货币统治权延续的。接下来,美方大有可能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扭捏作态后,同意就中国的方案谈判,但如各国不承认美国在IMF的超级特权,那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将是一场永远达不成结果的谈判。
当然这对美国并非坏事,因为如果谈不成,则只好勉强维系美元秩序,对美国也有利;假如世界各国同意实施美国在IMF超级特权下的SDR,那么对美国是天上掉下个“超级无敌大元宝”,这个SDR比美元对美国更有利——在向SDR转换之前,现有各国央行的美元债权很可能将被廉价处理,将来的“超级主权货币”将是世界各国出钱,去买美国国债,世界各国承担责任,它们有没有权力向美国追债,最后还要美国人说了算!天下那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了?!
更何况,即使SDR最终实现了,它也完全有可能在一夜间被作废。换言之,如果IMF突然解体了,谁来对中国巨额投入负责?
不仅如此,即使SDR这种“超级主权货币”最终不可能实现,但其客观上将对中国国家利益造成巨大潜在危害。这个危害就是,它会使金融当局乃至社会大众对SDR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犹犹豫豫、进退维谷中,使我们在推进真正公平合理国际金融秩序的道路上走入歧途,扰乱了我们对最现实可能的国际金融秩序演变内在规律的把握,丧失我们在美元大崩溃前挽回中国外汇损失的最后机遇和时间。
现在,对于中国的外汇储备而言,时间是最为宝贵的。中国作为外储大国,不应该将外储命运寄托于任何一个单一方向,而应是针对未来金融大变局的几种可能,进行多元化操作,以确保在发生任何方向突变时,都不至于输的太多。这就叫“对冲”,一个十亿美元规模的基金都要“对冲”,更何况中国这样拥有万亿美元计外汇资产的大国!
在未来最为可能的国际金融秩序的演变中,现在主要有四种方案:一是对现有的美元系统修修补补;二是实现多元主权货币体系;三是“超主权货币”,例如IMF的SDR;四是以黄金为中心的商品本位制。
笔者认为:在上述四者中,超主权货币是不切实际的“海市蜃楼”。未来国际金融秩序的演变最有可能出现的局面是:在美元信用信心溃败之下,多元主权货币将成为阶段性过渡;其后,各国纸币难免陷入竞相滥印、竞相贬值、恶性竞争的怪圈;在最后阶段,将不得不回归以黄金为中心的商品本位。就中国而言,在中短期实施人民币国际化,中长期迎接金本位回归,才是最为符合中国国家利益的战略路径。
针对于此,当下中国货币汇率政策的当务之急是,当别人滥印纸币时,在中国保持人民币拥有相对价值竞争力的前提下,中国也有必要放出流动性,必要时甚至跟随西方的印钞策略,以避免人民币财富成为被洗劫和转移的牺牲品;与此同时,坚决不再增加外储中的美元资产,要相对增加黄金、石油、粮食等大宗商品储备,特别是黄金储备,以应对未来最有可能出现的局面。
一言以蔽之,当下中国货币汇率政策应采取最现实可行的策略,而不是纸上谈兵,因水中月镜中花而耽误了宝贵的时间,为它人继续嫁衣裳做牺牲。(为资深财经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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