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清明时节。在深切悼念父亲过世10周年的同时,再一次缅怀我的祖母,缅怀我未曾某面的叔叔,他是为解放上海最后牺牲的革命烈士—陈仲信。
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看有关中国共产党地下党故事的书籍和电影。有一本描写地下党故事的书籍《红岩》我看了又看,至少看过五六遍。还看过其它很多有关地下党故事的书籍。这也许是受家庭长辈们的影响。
在我的记忆当中,从我还未上小学起,每当清明节前,上海市省悟中学就会有一位女老师(好象是教导主任)来到我们家邀请祖母和父亲参加省悟中心纪念革命先烈的活动。
我听到又可以去省悟中学参加活动了会非常兴奋,每年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就像小学生要春游了兴奋的一夜睡不好觉一样。
参加活动的当天,祖母等候着省悟中心派人来接我们。通常是祖母带着我和妹妹坐一辆三轮车,父亲(陈仲信的哥哥)带着我哥哥乘车去。
到了省悟中学,我们被安排到指定的座位,一般都是在露天开会。开完会有大姐姐大哥哥们(大概是学生干部)带领我们去参观活动布置。我最熟悉的是叔叔的遗像。
每当祖母受到省悟中学邀请她参加纪念烈士活动邀请后,会跟我们兄妹三人讲述那些有关叔叔生前的故事,叔叔牺牲的故事,以及开追悼会的场景。年复一年,在我记忆中祖母给我们讲述有关叔叔的故事整整讲了十年之久。属于永不改写的版本。
祖母还讲述了解放前夕屠杀革命先烈的故事,由此讲述了烈士们从淮海公墓被迁移到龙华烈士陵园的故事。
有一天我指着挂在祖母房间墙上的照片问祖母,照片上的一大堆人都是谁啊?我怎么大多数都不认得。 于是,祖母又开始讲述了她看到叔叔遗体的场景一直讲到开叔叔追悼会的场景。然后再讲解像片上的是某某人、某某人。那张像片是开完追悼会拍摄的合影。现在我只记得像片上有陈毅市长、有我祖母和我父亲、有季勤先(叔叔的领导)。我还很清楚的记得,我曾经问祖母一个问题:为何有的人死了就叫做死了,而叔叔死了要叫做牺牲?就是从我提出这个问题以后开始懂的了“牺牲”二字的含义。
我上小学了,读到毛主席纪念张思德的文章后,当即理解了“死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含义。
从我上小学到初中,我所在的班级凡是跟我要好的同学都知道我叔叔是革命烈士,那时候的我就喜欢把从祖母这里听来的故事,还有参加省悟中学纪念革命先烈活动等当炫耀一样讲给我的好朋友们听。有过2次清明活动(一次是在初中,一次是我刚参加工作不久),都是由于我的提议到龙华烈士陵园搞悼念先烈的活动,还特意领着大家到叔叔墓碑前默哀、鞠躬。
祖母是68年初去世的。她病重期间经常对着床前方的墙壁叫唤叔叔的名字。病危了被送进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后,连续几个夜晚都是省悟中学派红卫兵小将们轮流陪夜的。我母亲在祖母追悼会后对父亲讲,多亏了这些小将们陪夜。还教育我说:看人家这些孩子比你大不了几岁(那时候我13岁,估计她们是高中生。)就那么懂事做事了。从那以后我似乎开始懂事会做家务活了。
祖母去世了。我们家从此以后无论是省悟中学,还是里弄干部,再也没有因为陈仲信烈士的原因来到我们家。
祖母去世好几年后,有一天一个叔叔(记不清楚了,好象是姓姚,自称是叔叔同仁,在虹口区的区委工作)来到我家中,说是替叔叔来看望老妈妈的。一个曾经的地下党能为牺牲的战友看望他的母亲。当时我上初中,我为他的举动真的很感动。
大约是在70年代末,我们家又因为陈仲信烈士的原因,好象是省悟中学派人上门要求父亲写有关陈仲信的故事。母亲有些想法不同意父亲写。我不理解母亲的反对意见,然后我从母亲这里得知,我父亲在文革中因为陈仲信差点被受牵连,说是有人举报陈仲信是叛徒。父亲说叔叔参加地下党他不知道,是否叛徒他更无法得知。总之,在那个文革年代受任何牵连都是正常的吧!最终父亲还是配合省悟中学写了有关叔叔的故事。
大约是80年代,又有一位称是我叔叔(好象是姓施)当年在一起的地下党的叔叔来到我家。我曾向那位叔叔表达了父亲的愿望:上海市曾经更换过新的烈属证,父亲因生病躺着,也许还考虑到祖母过世后不存在烈属关系了,所以没有及时去咨询更换新的烈属证事项。但是父亲很想能补办到一张烈属证。这位叔叔听后很热情的陪我去了在外滩的一个政府机构(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市委统战部吧)。我跟着那位叔叔一同进去后,只感觉他们很官僚,四个字:没办法了。于是,父亲把那张很折旧的祖母遗产(烈属证)给了我。
我看见这张烈属证上有潘汉年的名字被划了个大叉,我惊讶的问父亲潘汉年是谁?为何要划个大叉?父亲说潘汉年在上海市解放初期是上海市委副书记,由于文革中传说他是汉奸,父亲怕万一被人看见他藏有一张写有潘汉年亲笔签名的证件,就完蛋了。现在想来真可笑也很可怜文革中所有被吓坏的人啊!
父亲退休后也开始对我讲述了叔叔的一些故事:
听父亲说,有一次叔叔因为被学校开除,他气得责骂叔叔,叔叔就此离家出走,租在外面居住。父亲打听到叔叔的住宿后,去看过他一次。父亲说,推门进去看见叔叔靠床头在看功课,脸又黄又肿是营养不良造成的。父亲看在眼力疼在心里,让他回家住,叔叔不答应。一直到叔叔牺牲后,父亲才明白叔叔不愿意回家住的真正原因,干地下党活动需要避开家人。
父亲还告诉我季勤先是叔叔的领导。在找到叔叔牺牲的遗体后,父亲曾因叔叔的革命精神而感动,当即 向季勤先 老师提出能否让他有机会来完成弟弟的遗愿。但是 季勤先 老师对父亲有怨恨。
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父亲是读书、工作都非常用功的人,爷爷很早就离开了人世,他要帮着她母亲挑起养家糊口的重任,边工作边教书。当然希望叔叔读书和很用功。有一次晚上叔叔带了几个“同学”到家里来,父亲因为不知道他们都是地下党,以为他们贪玩就没同意他们留宿。……。父亲告诉我,听 季勤先 老师说的,就是那天晚上被带回家“同学”中有一个被国民党杀害了。我认为 季勤先 老师失去一位战友固然很悲伤,但不能因此怨恨一个不知情人。
听完父亲讲的故事,我跟父亲开玩笑说,叔叔会不会是一个性格倔强而年轻无知啊?为何不跟大部队出发非要单独前行?曙光已经很亮了,死了多可惜啊!当然,如果他就是解放这天不死,或许在文革中也被迫害自杀了;或许他是某局级干部,或许他也离休了。至少我们也可以占些现实的光吧。我还调侃如果叔叔不牺牲父亲就成了独生子女了。
父亲在世时候,我曾有过几次随同父亲去看望过 季勤先 老师,记得她曾经是长宁区教育局局长、市三女中校长、名誉校长等。那 时候季 老师住在兆风公寓。后来父亲年老生病,有一年派我单独去看望 季 老师,那 时侯季 老师的家已经搬迁到镇宁路的地段。我一进 季 老师的家门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我非常熟悉的一张叔叔的遗像。 季 老师告诉我,她始终把我叔叔的遗像挂在家中。这才使我想起以前陪同父亲去兆风公寓看望 季 老师总在一楼厨房间坐着,或者没有注意到 季 老师家里的摆设。这次去看望 季 老师她也表示了对陈仲仪(我父亲)的不满。从此以后,父亲再派我去看望她,我都借口没答应。
2007年龙华烈士陵园纪念馆建馆十周年。我在各大报刊和网上看到有关文章描写我叔叔遗物的文章《珍贵臂章见证58年前历史时刻》《奔波12年寻找烈士臂章》等。我读完文章非常感谢季勤先老师和周子东老师。为此我还让我丈夫致电给校友周子东老师,深表感谢。
听说 季 老师现还在社区工作着。愿 季 老师健康长寿,寿比南山。
前些日子无意中进入这个网站,而且很自然的就看到一片 朱永嘉 先生写的《我忘不了陈仲信烈士》的文章。在此,我代表我祖母和父亲,也代表我本人感谢您朱叔叔还能记得他的战友、我的叔叔陈仲信。我回味了朱叔叔文章最后的一段话“我时刻扪心自问,自己对得起为国捐躯的故人吗?为人民的共和国我们究竟付出了什么?还是想着从共和国偷取什么?”这段话对我的教育也很深。
活着的人回忆祖辈的往事,回忆故人的往事,这种浓浓的亲情中包含着对生命的珍爱。因为生命短暂脆弱,所以更应该尊重生命,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做一个对国家对、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
好了,我至此收笔。写的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何种文体。既然取名是小小学生而已,又何必太守文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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