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1970年秋天新房盖好了,搬家选在了国庆节,父亲说1947年10月1日十五岁的他参加解放军,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了,这是一个让人难忘的日子。
搬家了,一家高高兴兴的,伯父从生产队里借了一辆牛车,除了被褥之外,全家只有两件像样的家具----泡桐木做的箱子和柳条箱,柳条箱是父母结婚时买的,书箱是包装板做的,全加在一起也没装满一牛车,可那时在农村确是不错,加上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这三大件,已是让乡亲们刮目相看。前来帮忙的乡亲一边忙碌一边评论,大家希望有一天或有一辆自行车,或有一架缝纫机和收音机。
到新家了,看着窗明几净的新家一种温馨的惬意油然而生,我想,看来父亲是要一辈子扎根农村了。
过去,农村搬家有一种乡俗,就是亲戚和走得比较近的乡亲要拿上两斤肉或者粉条什么的来吃上一顿、热闹一下,叫燎锅底。文革的时候这一风俗该破除了,但是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大家仍忘不了来祝贺一下。从早晨起来到傍晚都是前来道喜的乡亲,整天我都陶醉在跟随父亲的迎来送往之中,乡亲们走后,母亲开始做饭,当坐到饭桌前才感到肚子确实饿了。
家里的新房子是大队帮忙盖的,四间新房盖只用了一天,盖房那天我去凑热闹,当时的村支书吴玉坤对乡亲们说:“人家虽然下放了,但人家也是老革命,咱们家里人要帮忙。”我当时虽然小,但乡亲的热情与大度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
转眼,冬天到了。这年的腊月特别冷,腊月初二好大的一场大雪把前后门封了个严严实实,清早父亲挑水一开门就见整个后门将近三分之二被雪封上,见到这难得的雪景奇观,父亲赶快把我们姐三个叫起来,我穿上衣服走到过道屋见到雪封着前门和后门高兴得直往雪里扑,直弄得雪灌到脖子里、袖口里、棉鞋里才感到北方雪景不但好看,而且天气也冷得很。不过冷归冷,喜欢玩雪是孩子们的天性,在帮着爸爸扫雪的同时也在院里堆起了一个个雪人。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快到腊八了天气更冷了,上学的时候不仅穿上棉衣棉裤,还要戴上棉帽、围上围巾,有条件的还要穿上小大衣,就这样人们的脸、手和脚还要冻伤。
“吃了腊八饭,还有二十二天半”,腊八到了,离春节更近了,这一天农村要过腊八,用黏秫米、小豆、花生作八宝饭。从这一天开始生产队就要安排杀猪准备年货。搬到新家后,父亲从生产队买下一头小老猪,这头猪喂两年了才八十斤左右,生产队不愿再喂下去,杀又不够称(那时猪属统购物品,生产队杀猪要达到130斤,同时要大队批准),生产队长到我家串门看到新盖的猪圈空着就说“队里有头小老猪卖给你们吧”,就这样买下这头猪。
也是第一次养猪,母亲特别精心,从地里挑来的野菜都要洗一下,煮熟后要加一些米糠之类。说来也怪,这猪到我家后想换了一个长法,到快过年时已长到一百七八十斤,小猪胖乎乎的,生产队长过年选猪时走到我家,看到队里那头小老猪变成一头胖乎乎的小肥猪,有点喜出望外,那时不管是谁,都喜欢肥猪,这不但是到过年吃个肥肉解下馋,还因为要炼点大油好平时炒菜。队长看上这头猪挺肥说过年杀,那母亲当然同意了。因为过年杀头猪不但猪头、猪爪和猪下水可以留下,还可以留下比定量多的猪肉。那时买猪肉时凭票供应的,农村不养猪就得不到肉票,过年就不一样,一个生产队比照供应量杀几头猪,如果是肥的、个大的,社员就可以多分些肉,所以到年关杀猪时生产队都喜欢挑大个的。
一到腊八开始杀猪这年味就见见的浓了。那时到了冬季,农村开始吃两顿饭,到下午两点多学校就放学了。饥肠咕噜的,到家吃不上饭,要等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才能上饭桌,这段时间放下书包就使孩子们的游戏时间。年前也是孩子们最放松的时候,这时没有农活,孩子们可以尽情地玩。这不打猴的、滑冰的、踢毽的、跳绳的,孩子们在游戏的欢乐中常常忘记回家吃饭。
到了我们生产队杀猪的日子,一大清早生产队就来人到猪圈抓猪,而后把住装在车上,统一拉到杀猪点。记得那天杀猪我们生产队排了个最末,到我们放学刚好轮到我们队,母亲叫我到杀猪点去看一下,这时我们一个队的孩子也三五成群去看杀猪。等候分肉这是农村孩子最富幻想的时候,你看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屠夫手中的刀与称,当肉放到自己的篮子里时,他们脸上的笑靥会告诉你一种盼望许久的欢愉。是啊,分了肉家里就要准备年货,家庭富裕的还要给孩子一些零花钱,这时孩子们可以用这些钱买鞭炮、扎灯笼、做风筝。即便是家里不富裕的,分了肉妈妈们也会到家给孩子们来个白菜炒肉,这对一年很少吃肉的孩子们无疑是一次可口的大餐了。
我们家的猪虽小但是很肥,猪杀好后社员们一看都想要,以至于队长不得不重新抓阄排队,记得快分完时邻近的一位大妈怕分不上就对我说:“晓冬回家告诉你吗,大妈从你们家砍猪肉,你们家就少留点,反正还有下水、挂油呢。”分肉的各色邪也说:“对回去告诉我婶,我杀这么多年猪很少见这么肥的,就让大家都分点。”其实,我当时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大人们和我说这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分就分呗。就这样一头猪分下来就剩下背腿上一块瘦肉。肉分完了,各色邪帮我把猪头、下水、挂油和肉送到家。并绘声绘色向母亲介绍分肉的场景,母亲听后高兴地说今年还要养一头大的肥猪留到过年,多满足一下让大家的愿望。
1971年的年关一天天近了,可是忙坏了做母亲的妇女,白天她们要给孩子做新衣裳,晚上要镎鞋底,要给全家的孩子们每人做一双新鞋。那时缝纫机不普遍,找母亲做衣服的络绎不绝,会用缝纫机的母亲就让她们自己做,不会用的母亲就帮她们做,等帮人家昨完了活,母亲才有空忙自家的活,那时离过年就几天了。给孩子们的新衣服准备好,人们在祭灶王后就开始扫房、杀年鸡、贴对联。已经放假的孩子们更是急不可待,这时你走在街上会看到提前穿上新衣的女孩高兴地跳着格,结伙放风筝的男孩在比谁的风筝飞得高。到了晚上孩子们拿着自己做的小灯笼走在街上玩耍,也不时有调皮的男孩悄悄走到提小灯笼玩耍的女孩后面冷不丁地摔一个摔炮,吓的女孩直叫他们却在一旁得意得哈哈大笑。
赶年集办年货是过年最热闹的。赶集要到公社所在地胡家坨村,那时十里八村的都到哪里去,集上人山人海,每家当家主事的到集上是买吃的用的,是办年货;小伙子、大姑娘去赶集,不仅想买个新帽子、新头巾在过年时美一下,那些有意中人的还要给对方扯块布做件新衣服;小孩子在年集上却是找鞭炮、风筝、小兔什么的,每个人对年集都有着不同的目的,但兴趣是浓厚的。
贴对联是非常庄重的,即便是孩子们看着爸爸贴也会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常用的对联都是歌颂党、歌颂祖国的,写得最多的是:“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共产党万岁”。对联大多是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字里浸透着翻身后的农民对共产党、对社会主义祖国的热爱。
年三十到了,这是孩子们盼望已久的,这一天起床孩子们不用爸爸妈妈叫,他们早早起来穿上新衣服,就跑到街上去玩了。这一天走在街上从家家飘出的肉香味,会让人感到一年很少见到肉的乡亲们在这一天会有多么幸福,几乎是全村一样,家家都是粉条炖肉。
这是我们搬到新房的第一个春节,也是来到农村的第二个春节,在这个节日里让我感到了农村对春节不仅是简单的改善一下生活,更多的是对来年的期望,对生活的期盼,对家庭和睦团圆的寄托。
到了年三十晚上,守岁就更有意思。那时农家守岁,就是全家人围坐在一起,亲情融融地听父母叙述者过去的经历,这时父亲母亲会把战争年代那些苦乐告诉我们,也会讲述他们对战友的思念。而后就开始包饺子,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就开始煮饺子,吃完饺子我会有更多的疑问,什么是年?为什么要过年?往往是不等爸爸妈妈解释就靠在妈妈的怀里,进入甜蜜的梦乡了……当一阵阵震天动地的鞭炮声响起时,大年初一就已经来到了,揉揉睡眼惺松的眼睛,伴随着千家万户鞭炮齐鸣,这时三五成群身着新衣的人们便开始给长辈拜年,大家在欢笑声中辞旧迎新,新的一年便正式拉开序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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