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力群:爱国,要爱得正确,爱得执著
( 1989年12月6日 )
北大研究生学生会,约我参加纪念“一二·九”座谈会。我想讲点亲身经历的事情。
我这个家,和北大有点缘分。五四运动前后,我的大哥从北大经济系毕业。1950年,我的一个侄女考上北大,不久抗美援朝,参军去了。六十年代,我的一个参加抗美援朝的侄子转业,考入北大历史系,一直读完研究生。我的儿子“文革”时在农场插队,1977年恢复高考,考进北大经济系。我自己是1936年秋天考进北大经济系,读了半年去延安了。一家有5个人在北大读书,前后60余年,同北大建立了历史的联系。北大的情况好,我们跟着高兴,北大的情况不太好,我们也跟着发愁,甚至难过。在大的问题上,同北大是心心相印、感情相通的。
今年从学潮到动乱,从动乱到暴乱,从暴乱到平息暴乱,北大的同学们,除了王丹等少数几个人以外,据我了解,其他的同学,都有爱国的愿望、爱国的感情。这当然是很可宝贵的。但是爱国要爱得正确,很不容易;爱国要爱得执著,更不容易。今天我的发言,就是想用我的亲身经历及我的家庭的一些情况,来跟同学们谈谈这个问题。
我大哥是五四运动的积极分子之一。他参加了许德珩同志组织的“少年中国学会”。他作为国民党的左派,同当时在北大的陈毅同志、邓洁同志,亲密合作,共同战斗。他毕业以后,当了《国民周报》、《国民新闻》的总编辑,宣传爱国民主运动,反对段祺瑞政府,被列为通缉要犯之一。在北平呆不住了,1925年到了当时的革命根据地广州。写信回来,要我三哥、姐夫、侄子、叔叔,到广州参加革命军官学校训练。我的侄子和姐夫,吃不了苦,又怕死,开小差回家了。到北伐时期,我的三哥当了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的见习排长,他所在部队作为先遣队,在经过湖南桂东时,他回了一趟家。母亲、嫂子哭哭啼啼,要他留下。那时,他满腔热血,认为自己责任在身,只吃了一顿午饭就走了。在战斗中,作战很勇敢,不怕牺牲,奋勇当先。我大哥不久也从广州回到家里,住了几天,经长沙到武汉,转到冯玉祥的部队负责政治工作。1927年,北伐军打到江浙,我们党领导的上海武装起义取得胜利。不久发生“四·一二”惨案,蒋介石和冯玉祥在河南会师,我大哥转变成为统治营垒中的一员。1930年,冯玉祥、阎锡山联合反蒋,爆发中原大战。同年,汪精卫、冯玉祥、阎锡山在北平召开国民党的扩大会议,我大哥作为改组派骨干之一,参加了这些活动。“九·一八”事变以后,汪蒋合作,他当上了国民党候补中央委员,做了国民党的大官。1934年蒋汪矛盾重新激化,他的官做不成了,就到英国留学去了。直到抗日战争爆发,他同陈铭枢组织一个反法西斯侵略的组织,回国参加抗战。国民党政府退到重庆,汪精卫出走到了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汪出走前曾再三劝他一起行动,在投降还是抗战,卖国还是爱国这样的紧急关头,他选择了留在重庆、坚持抗战的道路。在这以前他先后任河南、云南国民党省党部主任委员。后来又参加了冯玉祥领导下的一些活动,直到抗日战争胜利。之后到南京,当上了国民党的中央委员、国民政府的立法委员。他帮助程潜竞选总统。程竞选失败,回湖南当省主席,要他回湖南当省民政厅长。解放战争中三大战役取得胜利,我军百万雄师过大江,程潜在湖南举行和平起义。他参加了这个起义,并联络一批立法委员通电起义。1951年我见到他,他说,这一二十年来,你走毛泽东的道路走对了,我走蒋介石的道路走错了。一九五一年他当了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全国委员会委员,并兼任民革武汉筹备组的负责人之一。1953年去世。盖棺论定,从爱国开始,经过几十年的曲折,又回到了爱国的立场。尽管可以说是爱国的,但历史证明,他爱得不那么正确,曾是国民党统治集团的一名重要成员。但最后还是回到了爱国的立场,立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为巩固和发展爱国统一战线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
我的侄女,在北大时是一个热血青年,满腔热情参加了抗美援朝。停战后,转到地方学俄文、学技术。毕业后分配到湖南冶金学院当技术员,当助教。到“文化大革命”,造反相当积极。她丈夫的父亲是个香港的小资本家,1975年去世,她要和丈夫一起去香港继承遗产。我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但她还是要去。他们做的是国货生意,从亲身经历中体会到,要赚钱还得靠祖国。在这次北京发生动乱、暴乱期间,她态度坚决,要同北京搞动乱的人站在一起。写信回来很荒唐地说:我的叔叔几年受压,也一定会同她站在一起,反对政府。其实,我们家里在北京的人,都是反对动乱的。到现在为止,究竟她的立场转过来没有,还要经过实践的考验。
我的侄子也参加了抗美援朝。以后考上北大,读研究生毕业后,在中华书局当编辑,入了党,政治方向一直不错。不能说他多年中间没有错误和缺点,但是可以说,他从参军那天起,到北京这场风波,政治方向对,识别能力比较好,工作勤恳、努力,业务能力达到了高级编辑的水平。
我的儿子,1966年初中毕业,不满18岁,就下乡劳动,在农村将近十年。林彪事件以后,他曾到五七干校看过我,说了两句亲身体会的话:“不了解农村,就不了解中国;不了解中国农民,就不了解中国革命。”他当过生产队长,劳动肯干,同农民的关系比较好,交了一批农民朋友。在农闲时,登名山,临大川,访问古战场,凭吊历史上的英雄人物,还抓紧时间读了书,结交了一批在农村锻炼并且立志献身农村建设事业的青年。1976年“反击右倾翻案风”,我又一次受到批,判,他受到牵连。回到北京,我让他认真阅读了《资本论》等经济方面的经典著作,做了详细的读书笔记。1977年恢复高考,靠他自己的成绩,考上了北大,读的也是经济系。1980年,北京几个高等学校的学生进行竞选活动。大家知道,北大最活跃的一个是胡平,一个是王军涛。他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这与他对中国农民和农村的了解,以及平时的学习是分不开的。他曾和我说过,在这次北大的竞选活动中,沙健 孙等 老师主动出来设讲座,回答一些人对马克思主义的挑战:帮助不少同学提高了在很多问题上的认识。他在经济系学习的过程中间,意识到搞经济不懂得数学不行。所以在北大几年,不仅读完了经济学的课程,还读完了数学系大部分课程。毕业以后,他同一批立志服务农村、服务农民的青年,在社会科学院农业经济研究所当了研究人员,也入了党。到1983、1984年,这些人中间发生了分化,有几个人离开社科院,到了国家体改委的体改所。在这次动乱、暴乱中,他和一些同志经受住了考验。在接触实际、研究理论的过程中,坚定了信念:中国要坚持公有制,不能实行私有化;要坚持社会主义道路,不能搞资本主义化。
说到我自己,我想说一说“一二·九”运动以前的事情。我的家庭是富农成份,父亲是前清的秀才。戊戌变法前,湖南兴起新学运动,属全国之先。他同几个人在我们乡里办了桂东第一个洋学堂。他当过教员,也当过校长。这里顺便说一个故事。1933年,王震同志领导的红军,到我们县里打游击,筹款,做群众工作,去抓一个大地主。没想到我父亲正在他家做客,地主跑了,他却没跑掉,结果被抓去。这支部队里负责政治工作的袁任远,是我大哥在河南冯玉祥部队里工作时认识的朋友。那时冯玉祥同蒋介石对付共产党的办法不一样,蒋是屠杀,“宁肯错杀一千,决不漏网一人”,冯是礼送出境。他就是被礼送出境的一个。当他知道是我大哥的父亲时,还特加优待,家里交了三百块光洋就给放回来了。1933年5、6月间,父亲到了南京。这个时候,南京有几个大贪污案被揭露,闹腾了一阵子,不了了之。那年暑假我回南京;他跟我讲到,一个多月在红军部队里的生活,使他认识到红军官兵平等,为国为民。相比之下,他得出结论:救国救民,要靠共产党,国民党没有前途。一个前清的秀才,又是被红军抓过的人,得出这样的判断,在我脑子里留下不能忘记的印象。
现在回过头来说我的思想变化过程。北伐胜利后,湖南掀起了广泛的农民革命运动,我那个桂东县是1926年开展起来的。我在小学受过国耻教育,那时参加了儿童团,唱打倒列强的革命歌曲。土豪劣绅被戴上高帽子游行,农民进驻地主的院子,分他们的粮食,砸伪善人的牌匾。在村里领导农民运动的是两名小学教员。“四·一二”后,他们一个被国民党军队抓住剖腹,把他的心肝炒了吃,一个跑到长沙,也被抓住杀害了。邻村一个小学教员,也是积极分子,被抓起来五花大绑,押送途中跳到河里,被打死了。当时到处反共清乡,陷入白色恐怖。在这个时候,参加北伐的我的哥哥和叔叔,先后回家了。他们都讲,他们打仗时出生入死,没想到旧的军阀打掉了,新的军阀又上来了,他们不愿意再为蒋介石卖命。这使我认识到,蒋介石是个刽子手。毛主席1927年领导秋收起义,带领部队上了井冈山。红军多次经过桂东,沿途打土豪分田地,人民群众特别是穷人说,红军官兵平等,纪律好,心向穷人。但是瞿秋白实行盲动路线,一些“左”倾分子提出的有土皆豪、无绅不劣,也使人们产生一些疑虑。
我1929年夏天到长沙,在原由国民党左派主办的一个中学上学,开始阅读左倾的文学作品。读蒋光慈的《少年漂泊者》、《鸭绿江上》,深受感动。另一方面,我们的校长、教务主任是国民党改组派的成员,每逢纪念日或学生集会,他们大讲汪精卫这个人,讲汪精卫的事,使汪精卫成为我崇拜的一个偶像。汪当时的口号叫做“夹缝中间的奋斗”,这在我的头脑里形成一个印象:救国靠蒋介石不行,只能靠汪精卫。这一年蒋桂战争爆发,广西军队经过长沙,进军武汉,不久败下阵来。后来阎冯反蒋,但很短的时间,被蒋瓦解了。对汪、冯、阎打败蒋的希望,也从此幻灭了。
1931年夏天,我从长沙经过南京到北平。那时长江正发大水,从报纸和传说中知道,几百万人被淹死,上千万人逃荒。上了北平汇文中学,开学没多久,就遇上了“九·一八”事变。没几天,东北三省完全被日本侵略者占领。学生上街游行,抵制日货,有些学生到南京请愿,“失足落水”,被捕被杀。我总希望汪能坚持抗战,但很快汪蒋合作,既不再反蒋,也不抗战了。由此,寄希望于汪精卫救国的幻想也破灭了。很短一段时间里头,我情绪消沉,热衷于读张资平的三角恋爱小说。到1932年,上海抗战失败,热河也失守了。
这个时候,在北平的一个表哥,引导我看左翼小说,阅读外国革命文艺作品,还看一些浅显通俗的社会科学小册子。开始知道中国共产党一些救国救民的主张。
1933年,发生了长城事变,同共产党合作的冯玉祥在察哈尔组织的同盟军向日军反攻,在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的默契配合下,遭到失败。
在这期间,日本飞机经常在北平上空盘旋侦察。我们的学校是个美国教会学校,听说校方为了保护美国的财产,在教学楼的楼顶上铺了美国的旗帜。在中国读书,竟然要顶着美国的旗帜上课。受到很深的刺激。感到莫大的污辱。走出校门不远的地方,有个日本随营妓院,外国兵经常酗酒闹事,辱骂殴打中国人。再往前走,就是东单广场,不准中国人入内。经常见到外国兵在那里武装操练,向中国人示威。紧接着的是东交民巷,有外国的使领馆,各国的驻军,享有治外法权,完全是“国中之国”。外国驻军不仅在这里面耀武扬威,而且常常到北平郊区实弹演习。国土被践踏,民族受凌辱,令人无法忍受。这些东西,在四十年前已被革命的铁扫帚扫除干净,可是今天回忆起来,仍然历历在目,心情很难平静。这年夏天,我的表哥知道了我的思想倾向和救国热情,正式跟我说,准备让我参加一个组织。不几天,他在东单市场撒革命传单,被捕了。他的一个朋友让我去取表哥留下的东西。我正式向他提出,要求参加革命组织。他说,你还年轻,不必忙于参加组织。没想到不久他也被捕了。表哥通过他坐牢认识的一个狱卒带来一封信,告诉我他被关在草岚子胡同军人反省院。我去探监,走到很高的围墙底下,就听到里面当啷当啷的声音,简直叫人心碎。见面时看到他带着脚镣手铐,情不自禁,大哭一场。每探一次监,加深一次印象,加深一次思考。蒋介石国民党自己不救国,不抵抗,还对爱国救亡分子抓的抓,杀的杀。卖国有功,爱国被杀,这是一种什么世道?无数的刺激,多次的思索,使我更加坚定了追求真理、追求革命、参加革命组织的决心。找不到革命组织的线索,只好在同学中找志同道合的人,形成一个读书小组,阅读中外革命文艺作品,阅读社会科学著作,有体会就记在日记上。
1934年的年底,去南京过寒假,我大哥要看我的日记,发现我的思想倾向,非常严肃地跟我谈了一次话。他说,你信仰共产主义,不反对,但是绝对不能参加共产党领导的各种政治活动。他说,红军已经被国民党的军队打败,离开江西,前堵后追,全部被消灭已为期不远。跟着共产党只有死路一条,不是坐牢,就是被杀。他还说,五四时期他也是满腔热情,参加了救国救亡运动,也曾经相信共产主义,甚至曾想加入共产党,有些共产党的朋友同他的关系也很好。为什么没参加?因为想到他曾经向父亲承诺一个责任。父亲用全副力量供他读到大学毕业。他有责任使他的弟弟们接受教育。也由于这个关系,他不得不转入政治活动。应该公正地说,他确实对我们这几个弟弟尽了他允诺的责任。他还深情地说,他本来也想做学问,就是因为这个关系,他不能不从政,直到现在。不能做学问,是最大的遗憾,希望我能专心做学问,弥补他这个遗憾。不但希望我上大学,还准备供我留洋。黄河有百害无一利,如果能学好知识,能够致力于治理黄河的事业,而且做出成绩,不但国民党需要这样的人才,就是共产党当政了,也需要这样的人才。应该说,我没有怀疑他说这些话的真诚。可是,种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民族被污辱、人民被欺凌、国土被践踏的事实,使我对他的话,再也听不下去了。让我个人成为水利专家的美好前程,再也没法打动我的心了。
1935年春节前回到北平,日本侵略者在灭亡满蒙之后,加紧了准备灭亡华北的步伐,指使汉奸殷汝耕成立冀东自治区,可以说是第二个满洲国,紧逼北平。在日本侵略者政治和军事的压力下,阴谋策动华北五省自治。蒋介石继续不抵抗,同日本人达成“何梅协定”,拱手让出大批主权。国难当头,亡国灭种已经成为现实的危险。确实像“一二·九”宣言所说的那样,华北之大,再也不能安稳地摆下一张书桌了。读书难以救国,救亡图存,才是一切先进分子的历史选择。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救国救亡的先进分子,展开活动。这时传来共产党的八一宣言,号召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得到愈来愈多人民的响应。长征红军没被消灭、胜利到达陕北会师。这些消息不胫而走,鼓舞了一批又一批拥护抗日救亡的青年。在 1935年12月9日 ,终于爆发了著名的学生救亡运动。
1935年12月9日 这天的游行示威我没参加。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说学生上街了,被水龙冲了,被警棍打了,有些学生受了伤,有些学生被捕。到了11、12号,我们正上物理课,听到紧迫的钟声,随着呼喊同学们都到体育馆集合。这时候,有燕京大学的几位同学,介绍爱国游行被镇压的事实,讲到抗日救亡的愿望,号召同学们参加救亡的行列,痛哭流涕,慷慨激昂,群情振奋,汇文同学一致决定参加救亡行列。大会上我们读书小组有位同学,提名我做非常学生自治会的委员。从即日起,宣布罢课。到 12月16日 ,参加了北平学联组织的游行示威活动。“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经过曲折、迷悟、探索、追求,从此我执著走上了爱国救亡的道路。
以上,我说的是我们这个家庭在北大当过学生的几个人的情况。我今年七十四岁了。从“一二·九”算起,到现在已经54年了。看到的、听到的更多更多的事实,说明爱国要爱得正确,是不容易的;爱国要爱得执著,更不容易。有爱国的愿望、爱国的想法、爱国的感情,是好的,但光有这些还很不够。有了爱国的愿望、爱国的感情,一个人也好,一个团体也好,一个民族也好,也可能犯错误。小错误必不可免,大错误则应力求避免。问题是犯了错误怎么办?有的人犯了错误,就沿着错误的道路走下去,一直走到反动的道路,甚至于卖国的道路。问题在哪里呢?犯了错误,能从国家、民族的利益出发,认真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就可以一步一步地走上正确的道路。有人说,爱国有心,报国无门。门在哪里?就在于你诚恳地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只要这样,错误甚至于失败,确实可以成为宝贵的财富,使你更加成熟,更加真诚。错误往往是正确的先导,接受错误的教训,正是进步的新起点。爱国爱得正确尤其重要。我家里的人也好,或者我的同志和战友也好,有些人在一个时期、一个段落,甚至一二十年,都是爱国爱得正确的,都是跟着正确的道路前进的。可是到了一个时候,一个关键时刻,有的人动摇了,有的人转向了。就拿前面我说过的表哥来说,他引导我走上了救国的道路,坐牢一直到1936年同薄一波等同志一起出狱,整整三年,一直很坚强,一直表现很好。出狱以后,他见到我,说想回家看看,他家里人也希望他回去看看。没想到一回家,就不出来了。抗日战争爆发,他重新参加了抗日救亡的活动,但是不是来找党,而是找到蒋经国,在赣南公署干了好几年,下场很不好。
还有延安马列学院,一个经过长征的老干部,毕业以后分配到国民党区做地下工作。被国民党抓起来后,叛变了。还有,一个在马列学院院长领导下的党总支五个常委之一的人,被派回家乡做工作,被国民党抓住以后,也叛变了。
相反,有些人原来走错了路,经过历史的教训,最后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其中包括当了战犯的,后来成了爱国的将领。另外我还可以说到陶峙岳将军,他曾经当过新疆绥靖区总司令。到1949年,响应党的召唤,并受到张治中将军的影响,在五十七、八岁的时候,和包尔汉领导了新疆的和平起义。从此以后,他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搞爱国事业,屯垦戍边,保卫边疆,建设边疆,做出了很突出的成绩。一直到1981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实现了最高的愿望。
我们北大的同学,有些人在今年那几个月里,也可能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原因很多,但总的来讲,只要认识了,接受了教训,都没有什么不好。党和政府是理解的,人民也会谅解。怕就怕固执错误,坚持错误,不愿意改正错误。
至于爱国要爱得执著,爱得坚定,爱得彻底,坚持到死那天为止,确实是个艰难的过程,要随时准备接受考验。这里核心的问题,是国家命运和个人命运、国家前途和个人前途、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的关系问题。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可以说是难以爱国爱得执著的重要原因或者说唯一原因。换句话说,就是个人利益、个人命运、个人前途的位置摆得不妥当,就不可能爱国爱得执著。
现在流行一种说法:要以个人为中心,进行自我设计、自我完善。坚持这样的观点,坚持这样的立场,他口头上也说是爱国,实际上很难说是真爱国,即使一时一事爱国,也不可能坚持到底。在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果把个人利益、自我完善摆在高于一切的位置上,个人主义思想膨胀到极点,不惜损害国家利益、践踏民族尊严,还不知悔改,就难免不走到卖国的道路上。这已经为很多的事实所证明。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常遇到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个人前途和国家前途的矛盾。遇到这种矛盾,特别是在这种矛盾尖锐的时候,必须自觉自愿地把国家利益、国家命运、国家前途放在第一位,把个人利益、个人命运、个人前途放在第二位,甘心情愿地、真心实意地以个人利益服从国家利益,甚至于牺牲个人利益。我们成千成万的先烈不正是这样做的吗?不正是因为他们这样做了,我们的国家才有今天吗?
或者流芳千古,或者遗臭万年,关键的一点,是把个人的利益、命运、前途,放在什么位置上。据说曹操说过,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话是否真的说过,需要历史家去考证。但作为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执著的爱国者来说,无论如何不能负国家、负人民,绝对不能时时刻刻想的是国家负我什么,没给我什么,而应该时时刻刻想着我为国家少做了什么,少贡献了什么。对我们这样一些六七十岁的人来说,解放后四十年,和旧中国相比,确实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用毛主席的一句话来说,中国人民站起来了。我们走到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再也看不到帝国主义侵略者像过去那样污辱、欺凌我们的事情了。但是从历史发展的前途来讲,还是需要我们奋发图强,励精图治,艰苦奋斗,甘于奉献,使我们的国家更加繁荣,更加富强,更加进步。为此也就需要我们年青一代,不止一代,还要下几代,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的民族,继续做出贡献,继续做出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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