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我父亲1969年11月写给我刚招进国营企业的姐姐的专门谈家史的一封信。之所以发表至论坛,就是希望年轻人通过这封信了解解放前中国劳苦大众所受的苦难,了解1949年新中国是在怎样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了解社会主义公有制才是真正的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才会有人民的幸福可言。
绍珍,好孩子:
关于家史的问题简述如下:
祖父(邓九元),七岁死去父母,靠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做长工、下雪打破凝冰摸鱼挖藕抚养,生活十分的苦。祖父九岁就给地主放牛,由于年幼无知,受尽地主的各种折磨,打骂是经常的事,经常受冻挨饿,没有读书,一字不识。以后慢慢长大成人,长期给地主做长工,直到40岁才租种地主李德X的14亩最差的水田。由于那万恶的旧社会不管人民的生死,大堤常年失修,所以经常溃垸或被渍水淹没禾苗,一年的辛苦劳动往往白费,没有收成,没有饭吃,那时真是十年九不收,劳动人民过着糠菜半年粮、长期忍饥受饿挨冻的苦难生活。
祖母姓宋,父母也死的很早,九岁当童养媳,由于受折磨过重,生活非常苦,在张家生了七个儿女,就死去六个,只剩下德贵哥哥的父亲-----张业银,现在七十多岁了。德贵的祖父死后,祖母40岁时嫁给你祖父,爸爸生于1916年。那时全家三口人全靠租种地主的几亩低田度日。丰收年景勉强维持最低生活(也就是糠菜半年粮),一遇天灾人祸就失去生活来源。1924年,我才8岁,刚上学读书不到两年,祖父因劳累过度,身患重病双目失明,家庭从此就失去了劳动力,生活没有了来源。爸爸被生活所迫,不能继续念书了,只好牵着祖父种那几亩田,经常受水灾,收不到东西,没饭吃。尤其是1931年(即民国20年),遭受特大水灾,垸子被水冲破了,禾苗淹的一干二净,家里的一切都被洪水冲走了。爸爸和祖父祖母光手跑上大堤,没有一粒米,也没一个钱,没饭吃,没住处,想帮别人打工又没人请,借不到,讨不到。旧社会的伪政府不管人民的生死,只有死路一条。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求地主退回租田的押金(光洋15元,能买大谷两石,可以度过荒年)。可是地主李德X吃的白米饭,不给退,不讲理。在旧社会穷人有理无处说,伪政府是替地主说话的,就不象现在的新社会是替贫下中农撑腰的。祖父祖母都饿得发慌,只好向山区逃荒,沿途乞讨。但由于水灾大,逃荒的人太多,很难讨到东西,不容易度日。由于受饿受冻,祖母患上了严重的痢疾,没钱治疗,别人不肯给房子住,就住在一颗大树下面,风吹雨淋。双目失明的祖父去讨米,摸不到路,爸爸就牵着祖父去乞讨。拖了很久,祖母的病才慢慢好转,这才由祖母牵着祖父去讨米。爸爸才找了一个雇主帮工,只管吃饭,没有工资。到1932年,祖父祖母继续讨米,爸爸那时刚好16岁,回到垸里,一半帮地主李元华扛活,一半耕种原来租种的水田,但由于没有稻种,也没有饭吃,只好将租种的14田中的11亩分给别人种,自己只种3亩,这样换来了一石谷和八块光洋,才勉强度过这次荒年。可是,下半年收入就没有什么了,三亩田只收12石谷,本来就不够吃,而万恶的地主故意多要租谷,每亩一石四斗,三亩田就要交租谷四石二斗,加上分给别人种的11亩田,别人只肯交每亩一石谷,而每亩四斗的租谷就要我们补偿,这又去了四石四斗。这样一共才收12石谷,给地主交租就交了八石六斗,仅剩下三石多谷,全家三口吃不到三个月又没有饭吃了。地主看到我们这样穷,把田夺去了,不给我种,全家三口人失去了生活来源。
爸爸第二年只好继续给人家做长工,雇主叫袁桂林。从正月15起,到腊月底止,一年劳动到头得八石谷,维持祖父祖母的最低生活。从1934年起,帮易继云做长工,不料爸爸身患重疾,有三个多月不能干活,家里的生活就发生很大的困难,直到病好,才继续帮工,经常吃菜糠粑粑。1935年在任祖松家做长工,不料这年的水比1931年的还大,湖南省的垸子大部分被洪水冲破,没有破的垸子内渍也很大,总的是垸子内没有收到东西,逃荒的人是人山人海,年景非常饥荒。借不到,讨不到,帮人做工又没有主要你,是有力无处下。这年爸爸十九岁,只好带着祖父祖母到湖北黄山头、大门土里、胡家厂、杨家厂等地逃荒讨米,由于受灾地方大,逃荒的人太多,讨不到东西,经常受饿。就在这个时候,祖母因受饿受冻又身患重疾,同样找不到房子住,就住在一根大栋梁树下,经常受风吹,好在这段时间没有下大雨,那里还有洗脸、洗澡的条件,就在堰塘里洗冷水。祖父一个人看不见走路,就由爸爸牵着沿门乞讨,拖了很久,祖母的病才慢慢的好一些。但日子越来越过不下去了,到了冬天水冷草枯怎么办?我们又才往澧县盐井、洪家铺逃,在这里也讨不到米,爸爸托人找了一个帮工的老板,离盐井、洪家铺20多里远,只管饭,没有工钱,为了活命也只能去。祖父祖母仍然到处讨吃。在这年的七月初(应该指农历),看到年成快丰收了,但我现在帮工的这家又不给工钱,到冬天祖父祖母的日子怎么过呢?我就到处托熟人另找老板帮工,想搞到几石谷的工钱,好让二老过冬。不能继续长期讨米。就这样,爸爸就找到牛奶湖张家厂(离盐井40多里)任祖松家里(因为他们溃垸以后迁到那里去的),上年我帮过他,知道我的情况,他又需要人,给我五石谷,从七月起到年底止。我想这也算不错,冬天祖父祖母有了生活着落。就在我离开盐井去任祖松家帮工时,因为祖父祖母逃荒去远了,没能给他们讲。不料,我在牛奶胡任祖松家里没干多久,因受饿受累过重,身患重性伤寒病症,倒床40多天,不沾茶水,几乎生命危险。大概在农历八月底,祖父祖母因思念爸爸,才从很远的地方沿途乞讨到我原来帮工的地方(盐井)去看我,到了盐井才得知我早已离开那里去了牛奶湖。祖父祖母只好继续向牛奶湖方向乞讨,祖母牵着祖父,高一脚低一脚,翻山越岭,不知走了多少错路,也不知摔过多少跤,经过40多天才终于找到了我。当时,我睡在床上不能动,看到祖父的头发蓬松,浑身是跌跤的伤痕,到处破皮烂肉,流脓、流水,再看祖母两腿被地主的恶狗咬得到处都是眼,烂了好几块。祖母说,地主家关着门在吃饭,祖父祖母再三请求讨点饭吃,而万恶的地主崽子不但不给,反而指使恶狗来咬人,而祖父看不见,祖母听不见(门板聋,一点都听不见),结果被狗咬的浑身鲜血淋漓。孩子,你看在那暗无天日的吃人的社会里,地主阶级对穷人是多么恶毒啊!
这时,病刚刚好转,我就开始做事,搬一次东西要歇好几回,不做就没有工钱。冬天,下雨下雪二老就只好挨饿,没有办法。又过了20多天病才好。以后每年都是帮别人做工,挣几个钱,维持祖父祖母的最低生活。但一遇天灾或患病,生活就没办法。1936年到1938年帮任祖松扛活,1939年到1943年帮罗茂林扛活,1944年到1945年帮任祖华扛活,1946年到1948年帮谢四贵扛活。但要知道,帮别人做长工,是从正月15起到年底止,每天每时都要非常努力劳动,也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都要干,特别是二月份做腊x田的功夫,早上还有冰块,腿上冻出血了也要继续干。夏天地主们歇伏,而爸爸还是要照常干活。重担子是长工的,受的苦真是一言难尽。再怎么干,还是吃不饱,穿不暖,过的生活不如牛马。过年前,长工帮地主一切都要搞好,但过年时回家过年,做的东西自己吃不到。如果患病,地主就有意见,说自己出钱请人生病,没人做事等等,提出来要结账,另外请人。所以,帮工的人大多都是小病装无病,大病装小病,否则就有掉饭碗的危险。爸爸做了十八年的长工,受尽千辛万苦,倘若1949年没有毛主席把我们从泥坑里解放出来,我不可能活到今天。在这苦难日子里,受饿挨冻是经常的事,有时还有生命危险。幸亏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中国人民解放全中国,澧县是1949年7月解放的,8月份才和你妈妈结婚。
解放后,毛主席教育培养我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参加革命工作,1957年送我到常德干校学文化,从政治上大翻身,从经济上给了我优厚的待遇。祖母1950年病故,祖父1955年病故。现在我家八口人,绍珍你上过初中,现在已经进工厂,当上了国营工厂的新工人,这是老三代(?祖宗三代)没有过的大喜事。绍成、绍林、绍华、绍南都在上学读书,绍普也马上快要上学读书了,这是幸福的一个方面,从生活上虽然不及劳动力强的户,但比一般的户不得差,甚至于还要好一些。同时劳动力也不过是暂时的一点困难。国家建设是一日千里,我们过的是幸福生活,这一切一切都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给的,我们绝不能忘记毛主席的恩情,一定要坚决把毛主席的著作当做自己的生命来认真地学,努力地用,使自己能锻炼成为无产阶级事业的接班人,为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作出贡献。
父 69.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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