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关于电影《色•戒》的评论成为舆论的焦点问题,我们网站拟了一个采访提纲对一些学者进行了采访。下面是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家》编辑部赵磊教授的采访问答。
赵磊:“投怀送抱”的机会都不给,爱情乎,强暴乎?
——关于《色戒》现象的采访
赵 磊
(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家》编辑部)
1、您看过电影《色•戒》了吗?对它有一个什么样的总评价?
赵:关于《色•戒》,网上的评论有不少是负面的。李北方的评论我比较有印象,其中的一句话是:“里面没有一个好人”(大意)。这年头,好人就像大熊猫一样,凤毛麟角,濒临灭绝。我很长时间没有看电影的兴致了,现实当中早已看够了浑浑噩噩的人,所以,更不会对这种“没有一个好人”的平面影象感兴趣。
因为您的采访,我才专门找人下载了《色•戒》,在家里硬着头皮看完了它。总的感觉有两个方面:
从形式上看,演员的演技、情节的展开,以及时代背景,应当说还是比较到位的,并非是一般的三级片那么低级(当然,我看的是剪了N分钟的删节本)。饰演王佳芝的汤唯,气质清纯,表演非常细腻,大概前途无量(私心以为,演这么一个犯贱的角色,可惜了)。
从主题上看,开始我还以为,《色•戒》免不了落入小资爱情的俗套。看完了才知道,我低估了张爱玲和李安。《色•戒》的主题,是“先奸后爱”,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女人喜欢被强暴”。
这个主题可能很符合张爱玲的心理,不知张是否因为“长时间找不着对象”而有受虐倾向?所以,有人说它是“被干晕了的故事”、“阴道里的话题”。
问题是,这个主题到了李安手里,就和政治搅和在一起了。也许张爱铃的原著就是这么搅和的——以汪伪汉奸情人的身份而言,张的搅和或许实属“无奈”,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宿命,可是李安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趟这个混水呢?
不是别人要搅和,而是李安自己要搅和。于是,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2、从郑苹如历史真实的原型故事、到张爱玲的小说《色•戒》、再到李安导演的电影《色•戒》,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您是否都清楚?当前,中国媒体普遍关注电影《色•戒》并且主要是一片叫好声,这俨然成了今日中国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赵:这三者之间关系的细节,我不是很清楚。但大致觉得,如果说郑的故事原本是悲壮的历史,那么张的小说就是阴暗的自淫,到了李安的电影里就完全换算成了票房收入了。
为什么中国媒体普遍关注电影《色•戒》?这并不奇怪。为什么苍蝇喜欢腐肉?本性使然嘛!媒体在今天本质上也是金钱的奴隶,你不能指望他们就不是“经济人”。虽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为了银子这个共同的目标,李导也好,媒体也罢,他们必须合谋(当然,这个合谋是自觉的,并非是刻意安排的)。
至于媒体为什么“主要是一片叫好声”,我想反问一句:当一群苍蝇围着一块臭肉时,那“嗡嗡”的声音难道会是“一片叫骂声”吗?
3、关于电影《色•戒》,中国的主流媒体上几乎看不到批评的声音,但网上的声音却截然相反,批评的声音很大,您如何看待这种状况?
赵:这只能说明主流媒体已经不能代表大众的声音了,已经不够“主流”的资格,是“伪主流”。因为所谓主流,应当能够代表民众意愿的诉求。
当然,“应当”并不等于“实然”。如果主流的含义并不是“民众诉求的代表”,而是“强势集团的代表”,那么,面对“主流媒体上几乎看不到批评的声音”这种状况,我只有无语。
为什么无语?“主流者,强势也”难道不正是今天的现实吗?
4、必须承认很多人对《色•戒》是相当推崇的,尤其是在精英阶层中间,为什么会这样?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赵:的确有不少人推崇《色戒》。比如我在《搜狐》上看见一个问卷调查,有相当多的人投了赞成票,其理由是:《色戒》呼唤着一种永恒的、超时代的、超阶级的伟大人性。
这种“伟大人性”是否真的存在,我暂且不论。然而,当王佳芝毅然放走易汉奸时,也就意味着她出卖了自己的同志,意味着她的同志将遭受比她经历的强奸要痛苦千万倍的酷刑,意味着她的同志的脑花和眼珠将被打出来,意味着她的同志将会像狗一样地跪在刑场上被宰杀掉。而此时画面上传来了轻松欢快的背景音乐,看着坐在三轮车上如释重负,又有些大义凛然的王佳芝,终于让我读懂了张爱玲和李安之流的所谓“人性”:
一个喜欢强奸犯的人性,一个以出卖同志为荣的人性,一个歌颂压迫和侮辱的人性,一个倡导犯贱的人性。
我实在看不出,这种“伟大的人性”与奴性究竟有什么区别?
至于对这种“伟大人性”有共鸣的人堆里,有多少属于“精英阶层”,我不得而知。但以我的直觉,基于利害关系,精英队伍里恐怕有不少人会具有,或潜在地具有王佳芝那样的“伟大人性”。
5、您对原著者张爱玲及其作品有何评价?您是否了解张爱玲的作品从小说到电影从港台到大陆逐步热起的历史过程?您如何看待中国大陆近年来长盛不衰的张爱玲热?
赵:我对张的作品了解不多。老实讲,对这位二流汉奸的情妇,我实在是没有任何好奇心,对她的作品也就缺乏读下去的耐烦心。
关于“中国大陆近年来长盛不衰的张爱玲热”,我大概说不出有什么“信息增量”的评价。我唯一能够确定的事实是:张爱玲热的历史过程,与我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过程基本上是一致的。用经济学的术语说,就是:这两个过程具有很强的相关性(注:是正相关,不是负相关)。
至于这个“相关性”是否具有内在的“因果性”,在下不才,不敢妄加评论。
6、您对我国的电影审查制度有何评价与建议?按照我国现行电影审查的法律制度,如果审查部门介入此事,禁止电影《色•戒》公映,您认为是否属于“权力滥用”?有人认为现在允许电影《色•戒》公映属于审查部门“失职”甚至“权力滥用”,您如何看这个问题?
赵:这个问题太敏感啦,有人正拿着帽子等着给我戴呢:
如果我主张“介入”, 想必专制的帽子将扣在我的头上——难道你赵某人还想搞左的那一套不成?
如果我主张“不介入”,想必反对改革开放的帽子将扣在我的头上——那些讴歌毛泽东时代的作品一旦泛滥了怎么了得?
所以,“失职”也好,“权力滥用”也罢,其实只是问题的表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问题的关键是“屁股决定脑袋”,要解决的是“立场问题”,而不应当纠缠“失职”与否,“权力滥用”与否。
7、有人说这是纯粹的艺术,无关政治,您如何看待这个说法?
赵: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难道抗日不是政治吗?抗日是那个时代最大的政治!
即使在今天,爱国主义也是最大的政治之一。
8、有人说这部电影歌颂的是爱情和人性,无关政治和爱国等,您如何看待这个说法?
赵:性欲就是性欲,干“爱情”什么鸟事。我虽然对柏拉图式的爱情颇为怀疑,但还不至于把强奸、受虐与爱情捆绑打包吧。如果易汉奸对王的强暴也算是“爱情”的话,那么这种“爱情”与动物的本能又有何区别?
有人为易汉奸强暴王佳芝辩护,说她是“自愿送上门”去的。我呸!易汉奸这个杂碎连“平等通奸”的资格都不赏给王佳芝,俨然是“老子把你做了,你敢怎么地”?可怜王小姐,连自愿“投怀送抱”的机会都得不到,难道这就是“爱情”?这不是强暴又是什么?
前面我说了,王佳芝的人性与奴性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在我看来,不论怎么拔高,这里的人性仍然是在扯蛋:姑且不说王佳芝的人性,看看在“人性”中打滚的易汉奸吧,他饶恕了王佳芝吗?没有,王像狗一样最后还是被易给屠宰了。
很遗憾,在“你死我活”的政治面前,所谓“人性”,实在是比“政治”脆弱的多,“崇高的人性”高不过“肮脏的政治”。
9、有人喜欢拿这部电影和前苏联的《第四十一个》做比较,您认为这两部电影有何异同?
赵:我没有看过《第四十一个》,无法比较。
10、在全球化的潮流中,您认为我国的主流价值观应该是什么?
赵:一个国家的主流价值观,总是取决于这个国家所处的时代特征。在全球化的潮流中,我国的主流价值观很难不受全球化的影响。
当今的全球化,本质上还是“市场经济的全球化”,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球扩张的大格局下。因此,在相当程度上,我国的主流价值观必然打上这个时代的烙印,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事实。
但是,有一些基本的底线是不能击破的,即便是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也是如此,比如“卖国求荣”。不信你试试,如果李安有种把《拯救大兵瑞恩》里的小分队,“恶搞”成一群为了德国女人的大腿,不惜出卖瑞恩的小丑,我敢打赌,美国人非把你揍扁了不可。
所以,在人们“离道久矣”,连起码的是非观都没有了的当下,倡导社会主义的价值观,普及“八荣八耻”,就很有必要了。
最后我要强调的是,我坚信“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因此,要真正改变某种错误的价值观念,关键是必须改变这种价值观赖以生存的“社会存在”——尽管这个改变将经历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
否则,我们就只是在反对结果,而不是反对导致这结果的原因。
(2007-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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