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与天堂
——朝鲜纪行(之一)
2013年,时逢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胜利60周年之际,7月25号至30号,我随同《》一行赴朝鲜作了为期5天的考察。这次考察,本来是应朝鲜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的邀请出访,后因某种可笑的原因,临时改为民间活动,其行程也作了相应调整。
——25号傍晚,从北京飞抵平壤,入住朝鲜青年酒店。
——26号,上午拜谒万寿台,考察豆奶加工厂和平壤妇产科医院,并与医生座谈;下午驱车到会苍郡凭吊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陵园,参观志愿军司令部。
——27号,上午考察青山里农合社;下午入住元山港,晚上参加青年学生联欢活动。
——28号,上午考察元山农业大学;下午返回平壤市区参观地铁,并为中朝友谊记念碑献花。
——29号,上午赴开城参观板门店朝鲜与韩国军事分界线;中午参观髙丽成均馆;下午返回平壤参观朝鲜解放战争博物馆和万景台;晚上观看大型歌舞剧《阿里郎》。
——30号早上,乘飞机离开朝鲜回国。
回国后朋友问我:“朝鲜怎样?”我说:“既是地狱,也是天堂”。没错,朝鲜是任志强和那些大办人奶宴席者的地狱,是冀中星们和千万国企下岗职工的天堂。
走马观花,温故知新,百感交集,一言难尽。我把自己的真实感受整理成文,之后将陆续挂出来,敬请关注。
震撼
——朝鲜纪行(之二)
在朝鲜考察期间,我经历了两次难忘的震撼。
一次是7月26日,祭奠志愿军烈士陵园后,回平壤的路上,天色已晚。汽车经过军事管制区,需要与有关方面协调放行,我们下车休息。万籁寂静,有几只萤火虫在茂密的灌木丛中飞扬。不经意间我抬头仰望,啊!满天星斗,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像节日里绽放的烟花,闪烁在浩淼的夜空,令人叹为观止。
今夜星河灿烂。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全身汗毛因激动而立了起来。更震撼我的是,天际中星云状的银河系清晰可见,如烟如蔼,淼淼而悠远。我恍若隔世,心中突然涌动着“听妈妈讲那过去故事”的空灵。真没想到,在全球生态系统已经濒临崩溃的21世纪,居然还能看见儿时曾经看见过的天象。
另一次是7月29日晚上,在平壤五一体育馆观看《阿里郎》。这部大型团体操加艺术表演,集名曲、舞蹈、体操、杂技于一体,形象地描述了朝鲜民族的苦难历史,热情地讴歌了朝鲜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展示了朝鲜人民高昂向上的集体主义精神。以编排、阵容和艺术的高水平,《阿里郎》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整个演出时长一个半小时,有十万人参加。其中,两万人是背景演员,一万人是专业演员,7万人是群众演员。场面气势恢宏,灯光色彩绚丽,舞美整齐划一,旋律优美向上。完全没有当今资本主义世界固有的颓废、腐朽和萎靡。
哀莫大于心死。生活在弱肉强食的冷酷丛林里经年久矣,我已经习惯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于人于事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容易被感动。然而,当《国际歌》的旋律回响在平壤五一体育馆的上空时,我禁不住热血沸腾。震撼我的,不仅仅是这气势恢宏的场景,不仅仅是这气吞山河的画卷,而是深植于《阿里郎》骨子里的精神。什么精神?朝鲜同志说,这是“主体思想”的力量。而我,却更愿意用格瓦拉的名言来定义这种精神:“革命是不朽的!”
公元1967年10月8日,格瓦拉被玻利维亚政府军击伤后被捕。审讯官问:“你在想什么?”格瓦拉回答:“我想,革命是不朽的!”
公元2013年7月30日,在平壤到北京的飞机上,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起电视剧《潜伏》的片尾曲《深海》:
在黑夜里梦想着光,
心中覆盖悲伤。
在悲伤里忍受孤独,
空守一丝温暖。
我的泪水是无底深海,
对你的爱已无言。
相信无尽的力量,
那是真爱永在!
我的信仰是无底深海,
澎湃着心中火焰。
燃烧无尽的力量,
那是忠诚永在!
我恍然大悟,那震撼我的,是孤独,是信仰,是忠诚,是坚守。和着坚定而低沉的歌声,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女大学生手上的老茧
——朝鲜纪行(之三)
在中国,我一眼就能从人堆里分辨出谁是农民工,谁是上等人。这并非鄙人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实在是因为今日中国的贫富悬殊,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烙上了极为鲜明的阶级特征。可是在平壤的大街上,我分辨不出谁是有权有势的人,谁是普通劳动人民。
有人说:“朝鲜人都穿一样的服装,你根本不知道谁是八路军,谁是老百姓。”其实,朝鲜女性着装相当时髦,如果不是在朝鲜,我还以为她们就是中国的时髦女郎。朝鲜男人的着装没有女性那么多元,大致有三类:一是军人着装(有军衔区分等级),二是制式着装(有点类似中国的职业服装,以灰色或深黄色为主,且比较普遍),三是随意着装(没有固定模式,比较多元)。
以我的观察,朝鲜很难看到阶级分化,并不是因为朝鲜人的衣着差异很小,而是在于:在朝鲜,人人都像劳动人民!此话怎讲?所谓“都像”,不是“穿得像”,而是“长得像”。与中国普遍的“大腹便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朝鲜的男人,几乎个个都长得黑黝健康。我在平壤看见几个人民军大校和上校,我敢打赌:如果他们脱掉军装换上老百姓的服装,你一定以为这就是一群干粗活的老农民。
有人嘲讽:“朝鲜人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当然个个都像老农民啦。”其实,这是严重的偏见。朝鲜在苏联解体后,由于美国的封堵制裁,经济结构遭遇到了空前的打击,人民的生活水平一度相当艰难(关于这个问题,我放在以后再谈)。但是,把朝鲜没有阶级分化归结于此,尽管目前在中国十分流行,却是典型的浅薄和无知。
我在元山参加大学生集体联欢的时候,和我跳舞的女大学生手上长着老茧,这让我很是惊讶。下来听随行的中国朋友说,和他们跳舞的几位女大学生的手上都长了老茧。朝鲜同志告诉我们,每年农忙时期,朝鲜的军人、干部、工人和学生都要下乡参加义务劳动,至少一个星期,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这种实打实的“三进三同”不仅让我想起了一位可敬的中国人,也让我想起了毛泽东毕生都在为之奋斗的理念:“知识分子劳动化,劳动人民知识化”!
想必右派又要愤愤然了:“大家瞧瞧,朝鲜是如何迫害知识分子的。”让右派失望的是,朝鲜其实非常尊重知识分子,这种尊重,甚至远远超过了普世价值国家。这不仅从朝鲜劳动党的党徽可以看出来(劳动党的党徽由镰刀、榔头和笔组成),而且体现在收入分配“严重”向教师倾斜。朝鲜导游小许告诉我,一个刚参加工作的青工,月工资大概在2千朝币左右;一个参加工作多年的职工,月工资大概在3千-4千朝币左右;一个厂长或中级干部,月工资大约在4千-5千朝币左右。而中小学的老师尤其是大学教授的收入却远远高于社会平均水平,在科学技术上有特殊贡献的教授,月收入甚至高达20万朝币。
我还要说一件让右派崩溃的事情。7月26日,当我们乘坐的大巴驶入平壤豆奶加工厂时,迎面遇见几个正在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地道的劳动人民热情地向我们挥手致意,全然没有“下等人”的胆怯、畏缩和冷漠。从他们脸上,我看到了主人翁的自信和自强。而这种“下等人”的自信和自强,在当下中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早就不知所终了。
由此我也愤愤然了:那些诅咒“知识分子和劳动人民相结合”是“专制、独裁、迫害、暴政”的人,内心世界是多么的狭隘,多么的阴暗,多么的腐朽。
幸福在哪里?
——朝鲜纪行(之四)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
很遗憾,人们眼中的幸福未必一样。因为,幸福指数在今天越来越成为一个很有争议的东东。在普世价值的箩筐里,衡量幸福的尺子是金项链的粗细,是钱袋子的大小,是身上名牌的多少。按这个标准,任志强、王石、潘石屹之类的地主老财,才是“幸福楷模”——如果不是最近犯了事,那位著名的巫师王林大仙,也勉强算一个。
不幸的是,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虽然“幸福楷模”的钱袋子越来越饱满,可是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幸福感却越来越可疑,越来越不靠谱。央视曾经搞过一个“今天你幸福吗”的调查,那些毫不犹豫地拍胸说“我很幸福”的各色屌丝,实在是对幸福一种讽刺。
暴发户的幸福感往往过于强烈,口味儿重,但也很滑稽。我曾听我一个亲戚说,有发了财的中国人挺着老母猪一般的肚子,在中朝边境对朝鲜人轻蔑地高喊:“过来呀,赏你一块狗肉!”我也亲眼看见,有中国人使劲抻着脖子上栓狗链子一般粗的金项链,显摆着猪蹄一样的手指头,那上面戴了N个金戒指,高声嘲笑朝鲜的贫穷。而在美国主子面前,这些国人立马双膝发软,耸肩胁笑,鼻涕哈喇子一起流,一副狗奴才德行。这势利小人加龟孙子的嘴脸,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按普世价值的标准,朝鲜没有黄赌毒,没有二奶三陪女,没有黑社会横行,没有人奶宴席,没有地沟油,没有天上人间,所以没有选择自由,何来幸福可言?不仅没有幸福,简直就是扼杀人性。比如,当我告诉儿子:“朝鲜没有失业,青年的就业由国家统一安排”。80后的儿子很不屑:“没有个人意志的选择,完全是扼杀自由!铁笼子的就业有何值得羡慕?”
儿子对“自由”的辩护很有力量,我一时无语。是啊,今天的中国人的确有了选择职业的自由,可是,为什么在已经有了双向选择自由的中国,千千万万的大学生、研究生甚至博士生毕业后的首选,就是不遗余力地去考公务员,千方百计、削尖脑袋、心甘情愿地想钻进这个没有自由的铁笼子里去呢?已经获得自由的80后,为什么却如此酷爱不自由的铁饭碗和铁笼子?我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我想起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的一句话:资本主义的自由,就是雇佣工人“有选择被哪个资本家剥削的自由”——如此而已。
与宣称物欲就是人性的普世价值不同,马克思主义从来不认为金钱是构建幸福大厦的唯一材料;与主张忍受剥削压迫就是幸福的佛教不同,马克思主义也从来不把幸福建立在自我想象的虚无里。朝鲜当然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经济结构、政治制度还有很大的发展和改进的空间。但是,在朝鲜的经历让我确信,普世价值的幸福尺子看似很“普世”,其实这种“普世”很值得怀疑。在去开城考察的途中,中国同胞与朝鲜导游有下面一段真实的对话:
中国同胞问:“什么是幸福?”
朝鲜女导游小白说:“幸福就是平等,就是人人有保障。”
朝鲜男导游小许说:“幸福就是友谊常在,就是真诚相待。”
按这个标准,朝鲜人的幸福指数并不低。朝鲜的阶级分化很小(参拙文《女大学生手上的老茧》);朝鲜有三大全民社会保障,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全民免费医疗,全民免费住房(连农村农民的住房也是国家统一修建,按人口多寡分配),全民享有12年免费义务教育。
我看见,朝鲜军人的眼里是坚毅果敢,朝鲜孩子的眼里是清澈见底,朝鲜男人和女人的眼里是淡定安详。在朝鲜人的眼睛里,全然没有中国人眼睛里的贪婪、焦虑和浮躁。最让我感动的是,我在朝鲜没有看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学生!一问才知道,他们只有上午才上课,下午参加兴趣活动。地球人都知道,中国的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身负重担,小学、中学直到大学,为了做人上人而已经不再是人。不知中国的学生和孩子家长看到朝鲜学生的境况,会不会从此明白“幸福在哪里”呢?
看了我的《朝鲜纪行》,有右派恼羞成怒,跳将出来质问:“既然朝鲜如何如何,那你为啥不留在朝鲜?”其实,任何事物都是辩证的、发展的、相对的,而不是孤立的、静止的、绝对的。我介绍朝鲜的情况,并不是说朝鲜没有问题(容我另文分析),而是针对有人把朝鲜妖魔化的一种澄清。抓住“既然”,非要“怎样”,这是可怜的右派最喜欢玩的抬杠游戏。
顺便多说一句:“既然如何,那就怎样”的逻辑,是一种典型的脑子进水的思维方式,学界的说法叫“形而上学看问题”。按照“既然如何,那就怎样”的逻辑,我可以给那些脑子进水的右派列出N个问答题:
——既然你认为任、王、潘是中国的“幸福典范”,那么你老婆嫁给你这小屌丝就是天大的错误,为啥不主动献身给任大爷做小妾呢?
——既然你坚信美国是地球的天堂,那么你女儿呆在中国就是“普世价值”的奇耻大辱,为啥不留在曼哈顿做三陪女呢?
——既然……
这类无聊的问答题我就不再一一罗列了,有兴趣的朋友自己去续吧。不过,最后我还是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幸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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