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岗村“红手印”不过是传统农民落后的“鱼腹丹书”式舆论手段(一)
不久前无意中得到一本书,书名为《小岗纪事》,海南出版社1999年8月出版。温跃渊,生于安徽肥东。本书思想观点通过他的作品表现得特别鲜明。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本书生活在一定层次的知识分子之中,起坐于一定层次的官员厅堂之内,耳濡目染,其思想观点如此,不足为怪。
《小岗纪事》这本书是三个中篇报告文学《凤凰展翅》、《风雨小岗村》、《小岗纪事》和若干散记结集而成。书前的介绍说:
“这是一部具有史料价值的书。
安徽凤阳是中国农业改革的发源地。报告文学作家温跃渊从八十年代初就把目光牢牢地盯住凤阳大地。其《凤凰展翅》是我国最早、最长、最全面介绍凤阳农村改革的一部中篇报告文学;和著名作家江深合作的中篇报告文学《风雨小岗村》是最早描写小岗人冒死按下红手印的作品;他五去小岗而写下的《小岗纪事》,则是从更深层次上记录了小岗人的过去和今天,读来发人深省。”
在上文所说三个中篇报告文学中,在不同时间或详或略地都提到小岗村“红手印”这事,虽情节各有侧重,但都体现了对那十八个农民的极高评价:“他们在20年前所写下的以自己的生死为赌注那张单干契约,实际上是在打破一种桎梏生产力的旧体制,是射向人民公社的一篇檄文,使在中国维持20年的名曰“天堂”的人民公社一朝瓦解。……我们说小岗村的十八个农民,是当代中国农民的开路先锋,毫不为过。说他们 是中国农村改革的十八根擎天柱,也不为过。”
是安徽当地人,他的有关“红手印”这事的叙述,相信是真话;对那十八个农民的评价,个人观点而已。但是,恰恰在对有关“红手印”事实的叙述中,笔者发现它背后隐藏了一个大问题。
先交待当时有关中国全局大事:
1977年8月12日至18日,召开了党的十一届全国代表大会,新一届党中央产生。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举行,会议公报建议国务院粮食统购价格从1979年夏粮上市的时候起,提高20%。三中全会还转发《中共中央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到各省、市、自治区讨论和试行,其中有三个可以:“可以按定额记工分,可以按时记工分加评议,也可以在生产队统一核算和分配的前提下,包工到作业组,联系产量计算劳动报酬,实行超产奖励”和两个不许:“不许分田单干,不许包产到户”。可见高层矛盾之一斑。
1979年3月1日,国务院开会决定从当月起,粮食统购价格提高20%,超购部分在此基础上再加价50%;棉花平均提高15%,油料平均提高25%,超购加价50%;生猪平均提高26%。提价的还有牛、羊、蛋、奶、水产等18种农副产品。提价不是中央公报建议的夏粮上市时,而是提前到春耕之始了。
再交待当时有关安徽局部大事:
1977年,中央派万里担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6月12日到任,首先抓揭批“四人帮”斗争,接着下乡察看农村。到1978年11月28日,安徽省委发布《关于当前农村经济政策几个问题的规定(草案)》(即“省委六条”),强调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和可以搞多种形式责任制的内容,向下传达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此“规定”得到中央领导的赞扬并推荐给四川省委书记赵紫阳。1977年12月10日,安徽省委任命滁县地区农业局长陈庭元为凤阳县委书记,滁县地委要求他第二天就走马上任。
在以上历史背景下,这位安徽作家头一次于1981年3月定稿的《凤凰展翅》中,叙述了与“红手印”这事有关的以下事实,即凤阳县推行“包产责任制”的全过程(引号内是原文,下同):
1979年初,县委书记陈庭元召开四级干部会议,讨论贯彻执行党的三中全会精神。“当会上把陈庭元长期关注的马湖公社的典型经验一介绍,立即象燃起一把大火,拨亮了大家的思想。”县委书记陈庭元根据四干会的讨论决定,在全县范围内普遍推行“马湖公社经验”。
马湖公社(书记是詹绍舟)的典型经验是:在大包干以前,“社员抬土都要在扛子中间划条粉笔线,生怕吃了亏!”上工时——“干部吹头遍哨子不买账,二遍哨子伸头望,三遍哨子慢慢晃。”做活时——“你来我也来,上工带打牌(妇女是“上工带做鞋”);你去我也走,工分七八九;你穷我也穷,生产大呼隆。”为了改变这种情况,马湖公社1977年就私自包产到作业组了(取名“大包干”),结果粮食比以前番了三翻。社员说:“大包干,大包干,直来直去不拐弯。保证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就是自己的。”1978年大旱,“全县粮食比上一年减产二成多,而马湖公社十个生产队却保住了产量。”
四干会后,凤阳“包产到组”(“大包干”)就这样摊开了。
春耕大生产开始,陈庭元来到小岗村,在田头碰到一位女社员(徐善珍),便询问他们哪些家划为一个作业组?有些什么困难?徐善珍吞吞吐吐,陈庭元刨根追底,原来,“小岗村这块斗红了眼的地方,二三户划个作业组也还是‘捣’,竟然偷偷摸摸地干脆搞起了‘包产到户’了。”在全县先走一步。但是,公社党委觉得小岗村“冒进”了,说小岗村不退到“包产到组”,就不贷给它稻种。
小岗人见陈庭元来了,都围上来,拽着他的衣角,缠着他说:“陈书记哎,公社不贷给我们稻种,你帮我们说说话吧!”陈庭元只好做动员梨园公社张书记的工作,帮小岗人把稻种问题解决了。
结果这一年,如本帖开头所说,小岗人丰收了。
秋后,对于粮食大幅增产的凤阳“包产到组”,陈庭元说:“眼下,凤阳只能说是初步解决了温饱。至于以后,现在还看不透,不深。生产发展了,农民对扩大再生产的要求必然会提出来。在承包土地上兴许会向务农能手集中,副业生产则可能向另一些能工巧匠集中。包产到户最终是会走向联合的。但是,是否还走过去的路子,现在还很难预料。”
30多年过去,面对现在美国资本家进驻“一年超越温饱线,二十年没过富裕坎”的小岗村的事实,不知当年积极推行“包产到户”的县委书记陈庭元作何感想!
这是安徽头一次叙述小岗村私自搞“包产到户”的情况,时在1981年2至3月,但没提及摁“红手印”一事发生在何时、何场所,也没有提及那“三瞒三不瞒”的“生死契约”——事实是,没瞒住梨园公社书记,县委书记一来也就被捅破了。然而,这简短叙述,却产生一个大问题:小岗村是不是在1979年初,凤阳县委四干会后才搞起“包产到户”的?
这时正赶上国务院开会决定从1979年的春耕时起粮食统购价格提高20%,超购部分在此基础上再加价50%。加价时间提前了,不是中央建议的夏粮上市时。因此,小岗村这时如果搞起“包产到户”,就会交上好“时运”。(待续)
小岗村“红手印”不过是传统农民落后的“鱼腹丹书”式舆论手段(二)
前帖有两件事实对澄清所谓摁“红手印”的时间很有用,但需要进一步加以补充。
一是1979年春耕大生产开始,陈庭元来到小岗村,在田头当场发现小岗村人搞的是“包产到户”而不是“包产到组”,小岗村人也不掩盖,还请求县委书记帮助解决稻种。但没有说明这时是1979年哪月。
二是1979年初,县委书记陈庭元召开四级干部会议,决定在凤阳普遍推行马湖公社“包产到组”作法。“1979年初”也是一个不确定的时点。
关于前一问题,在凤阳地区,这时应是4月清明、谷雨水稻泡种育秧时节。
关于后一问题,《凤凰展翅》中说了这样一件事:四干会决定推行马湖公社“包产到组”经验后,“陈庭元看到人们备耕劲头很高,于是在春耕之前的三月中旬,又召集区社干部会议,进一步健全和完善大包干的管理办法。正在开会这天早晨,广播里突然播出一篇稿子,指责大包干‘动摇、破坏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人们还看到报纸头版头条的位置上登了指责生产责任制的文章。人心开始浮动了……”。
经查,原来是1979年3月15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发了指责大包干的文章和编者按。但陈庭元在省委、地委坚定的支持下,在3月20日前把危机化解了,人心安定了,大包干保住了。所以,县委四级干部会是在1979年3月15日以前召开的,小岗村人搞“包产到户”,最早也可能在1979年3月15日以前。
但是,决不会是现在认定的1978年12月或11月24日。
对上述推断,从报告文学作家的另一中篇作品《风雨小岗村》(写于1984年3月)中的主人公、小岗村“包产到户”带头人严宏昌在1979年采取的重大改革行动上,可以得到证明,《风雨小岗村》有:
“陈庭元于1979年初在全县摊开了‘包产到组’的做法,取名‘大包干’,把庄稼人的劲头一下子调动起来了。
可这种办法,小岗人却感到‘不解渴’。小岗这个被‘阶级斗争’斗红了眼的地方,二十来户人家,由四个组划到八个组,还是拢不到一块。这一年,刚满30岁的严宏昌,被大伙推举为生产队副队长。队长严俊昌,年纪比他大,家里吃口多,当了几年队长也没干上去,有点疲了。可严宏昌却劲头大的很!想把小岗的面貌彻底底改它一改!
人穷主意多。严宏昌想把小岗干脆‘包产到户’,一竿到底。”
严宏昌先去请教有经验的老叔们,老人们都说肯定能多打粮。严宏昌又同队长和会计商量,他们犹豫。
“严宏昌坚决地说:‘只要你们愿意干,出了事我负责。天是我戳通的,漏了我顶着。’
晚上,在一盏油灯下,小岗举行了一次庄严的社员大会。年青的副队长向小岗人宣布了他的包产到户的计划,小岗人全愣住了。‘真能有这样的好事吗?’
神情严肃的宏昌,手里拿着一张名单,郑重地说:‘愿意这样干的,请在名下摁个手印。’他望望人们愣愣的眼神,说:‘我第一个来,我愿意这样干。’众人看他签了名,摁了手印,后面的十几户一哄而上,都争着签字划押。
但是,压力和困难也随着接踵而来了,一是包产到户的事公社知道了,二是没有种子。公社里有贷款、有种子,但要小岗拢成小组才能给。可宏昌不肯拢!”
后面的事就是前帖所说,陈庭元到了小岗,严宏昌得到支持,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从以上文章可看出,小岗村“包产到户”是严宏昌1979年当生产队副队长以后干的大事,是在风阳县委1979年初召开四级干部会议后,凤阳全县摊开“包产到组”(“大包干”)时的事——当时,小岗人对这种办法,还感到“不解渴”,才私自搞起“包产到户”来,“在一盏油灯下”开起摁“红手印”的“社员大会”来。所以,小岗人1979年初才开始搞“包产到户”确定无疑!
这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旁证,这就是当年十分关心凤阳、十分关心陈庭元的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长期分管农业,是安徽省农村改革的组织者、领导者之一的王光宇。他在《江淮文史》2008·6期发表的《我所亲历的安徽省农村改革》中说:凤阳县“小岗生产队名为包干到组,实则率先突破了这一形式,在1979年春节期间,秘密搞起了包干到户,成为凤阳县农村大包干到户的第一家。后来万里同志和我都去看过,代表省委给予支持。”
“1979年春节期间”即阴历己未年正月初一到十五,对应公元1979年1月28日到2月11日!请想想,有意思了。(待续)
小岗村“红手印”不过是传统农民落后的“鱼腹丹书”式舆论手段(三)
现在,我们看看第三篇中篇报告文学作品《小岗纪事》(写于1998年12月)中是怎样叙述有关“红手印”这事的。
该在前两篇作品《凤凰展翅》、《风雨小岗村》中,已经把小岗人所谓冒死按下红手印搞“包产到户”的前因后果和时间地点大致讲明白了,现在,在中篇《小岗纪事》里却又以严宏昌回忆当年两位采访自己的方式,重新讲了一次。不过,前两次以第一人称的口气叙述,这次是转述当年当事人严宏昌的回忆,情节比过去详细了,生动了,还特别指明“红手印”这事发生在1978年!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其实,中篇《小岗纪事》内容多是回忆20年前的采访过程,是对两篇作品《凤凰展翅》、《风雨小岗村》内容的修补弥缝。20年后修补20年前即时采写的文章,也是奇闻。
尽管如此,《小岗纪事》这篇文章中,还是有两件事说明“红手印”背后可能隐藏了一个大问题。
第一件事:关于红手印生死契约原件的去向:
上面说到《小岗纪事》这篇文章中,内容多是回忆20年前的发生过采访过程。当叙述严宏昌回忆到小岗村人画押摁红手印时,文章中紧接着有下面的一场对话:
“我和老江听到这里,对他们画押的红手印十分地感兴趣:
‘那红手印还在吗?能不能给我们看看?’
严宏昌犹豫了一下,说:‘怕不在了。’
我不死心:‘怎么会不在了呢?’
‘早先就用一个数术本夹着,搁那房梁毛竹筒里。大约叫老鼠给拖走了吧。’
我们凝望那低矮的茅屋,那毛竹似乎伸手就能够着。
我们很想能看到那一纸红手印的文书。
但严宏昌就是抱着葫芦不开瓢,并没有想到那房梁上再找一找的意思。
虽然我们没有看到那个红手印,但我们在1981年3月所写的报告文学里,最早写下了他们按红手印的故事……”
很明显,严宏昌在敷衍他俩。一纸红手印的文书真的存在吗?小岗村真的有过“以自己的生死为赌注的那张单干契约”吗?“红手印”背后究竟有什么问题?可怜的严宏昌!无奈的报告文学作家!
第二件事:关于红手印生死契约日期的更改:
我们再看《小岗纪事》文章里另一段对话。这是《南方周末》发表曹俊的文章《大包干红手印是真是假?》后引发的:
“我问宏昌:‘人家那文章说,摁手印的纸那样新,也没有怎么皱,按理说让社员们摸来摸去的,也不早都脏了、旧了吗?’
宏昌说:‘摁手印后,谁也没有摸过,碰过,先叫严立学保存的,后来他家要翻修房子了,这才叫我给保存的。就放在当时当房梁的毛竹筒里。’
我说:‘当年我们叫你给我们看看,你怎么不给看呢?’
他说:‘我谁也没有给看过。它涉及我们身家性命,万一弄丢了可怎么办?再说,当时思想上也还有点顾虑。所以就什么人也不给看了。’
我说:‘后来怎么又给了电影厂了呢?’
他说:‘大约在1984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来了两位拍电影的同志,要拍大包干的纪录片,说要拍这个手印。听说他是上海电影厂的,叫王影东,他多次向我要当年的这份合同。我不肯给。我小哥严俊昌说,宏昌你给人家拍个镜头怕什么?后来我说我要去买化肥。那姓王的摄影师说,我给你们买吧。那时化肥紧张,后来还给他真的从小溪河给买着了。于是这不就处出感情来了吗?后来我小哥又叫我拿出来给人家,我就从屋梁竹筒里拿出来给他了。’
我还有一个迷团解不开:‘那合同书上写的是12月,后来在一些书报上怎么又把那个日期写成11月24日呢?’
他说:‘农村只记阴历,记不住阳历,那天开过会后,一天我到小溪河去买墨水精,在人家的日历上一查对,才算出那天开会的日期该是24号。’”
“农村只记阴历,记不住阳历”,那合同书上写的12月,该是阴历,11月24日就是阳历了,怎么阴历月份大——12月,阳历月份小——11月啊?阴历能走在阳历前吗?
严宏昌毕竟是小溪河中学毕业的中学生,竟作出这样回答,而两位作家居然无语,这说明什么问题?
查对万年历:1978年为阴历戊午年,12月初一对应公元1978年12月30日;12月初三对应公元1979年1月1日。所以1978年阴历戊午年12月是没法对应阳历1978年11月任何一天的!涉及严宏昌们“身家性命”的“一纸红手印的合同书”连日期都弄成如此荒唐的糊涂账,怎么解释?可叹我们纪念馆、博物馆专家们、我们媒体的编审们,对这荒唐的日期熟视无睹,在全国以讹传讹几十年!
看来还是长期分管农业,并且是安徽省农村改革的组织者、领导者之一的王光宇说得对:“小岗生产队在1979年春节期间,秘密搞起了包干到户,成为凤阳县农村大包干到户的第一家。”时在1979年1月28日到2月11日期间。至于“小岗人冒死按下红手印”说法,纯属空穴来风,最多不过是传统农民落后的“鱼腹丹书”式舆论手段而已。出此下策,实在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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