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
(2021-4-5日清明节至4月11日)
说明: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打了一场全民抗疫的人民战争,党的威望有很大的恢复,达到改革开放以来的高峰。然而,在广州,以城市更新为名的旧村改造,又导致了民怨突起。这非常值得各级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
2021年3月22日(周一),番禺区发生了自杀式炸明经村村委会爆炸事件。我们还在核实事件发生的原因。根据2021年年初至今,在广州黄埔区迳头村、佛塱村的多番调研,我们发现:广州市政府如不改弦易辙,必将上演悲剧!魔鬼的城市化,该结束了!
一、广州番禺明经村的爆炸事件引发的思考
我们新时代雷锋-强国青年队《关于广州土地制度与土地开发严重错配的问题》刚发表,墨迹未干,我们预言广州旧村改造模式----私企主导土地开发,将导致流血事件,不幸言中了。
2021年3月22日上午十时许,在番禺化龙镇明经村,一位胡姓村民用自制的混合性爆炸物将村委会炸埸了,四位村委会正在开会的成员死亡,自己也同归于尽。事件共致5死5伤(图1、图2)。
关于此事,我们听到三个版本,因无官方提供的信息,具陈于此,备考。据网民称,这个血案起因就是旧村改造引发的。胡某因有意见,多次表达未果,采取了极端手段。
据非本区官员称:胡某为该村人,残疾,贫困户,有三子女。村委会根据其本人申请及真实情况,向上级已为其申领贫困救济,因程序需时,胡某不解,以为村委会刁难,积恨怨怒,采取极端手段,同归于尽。
据邻近的番禺区石碁镇永善村人称:胡某为外来人口,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承包明经村的鱼塘,为期较长。十五、六年前因村中整体规划,提前收回承包权,补偿少于胡某的投入,胡某一直不满,向村委申诉,长期未能解决。现该村面临拆迁,其因无承包权,补偿问题重提,发展商认为无需对他给予拆迁补偿,胡某认为根源在村委,故引爆易燃混合液体,同赴黄泉。
广州市政府官方及其属媒体没有对上述任一说法予以证实,我们将进一步调查。
图1:广州市番禺区化龙镇明经村村委会、爆炸现伤、爆炸远景。(网友提供)
图2:各媒体报道广州番禺化龙镇明经村爆炸案、番禺区公安通报。(来源:网络)
番禺的明经村,也是一个美丽乡村,历史可追溯到元朝,全村以胡姓为大姓,另有周、廖、郭、刘、陈姓等。著名的岭南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陈树人就是该村人。
根据1999年历史数据,明经村总面积8600亩,总人口3338人,农业人口3103人,总耕地面积5500亩,总鱼塘面积1535亩,1996年至1999年连续四年被评为计生合格村或先进村,1999年被评为番禺区安全文明村和发展经济先进单位。
这样一个富裕、自然条件优越、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周边的农村,在2020年引入私人企业升龙集团后,拆迁及补偿就成为了矛盾的焦点。(图3)
图3:截止2021年3月,上海私企升龙集团在广州各区参与旧村改造确认项目一览表。(来源:网络)
一般来说,自然的传统村落,宗族、血缘、姓氏、婚姻,是关系密切的熟人社会形成的基本条件,其特点是可通过族长、贤达长者、同宗戚情、同姓或异姓联姻,加强彼此间的横向联系,解决相互之间的隔阂、纠纷、矛盾、争端。
在新中国成立后,则由各级党与政府组织,基层党员、村干部和村委会,替代传统的社会贤达、仕绅、族长的作用,用更强大的党政与基层组织的形式,解决和化解各种矛盾,达到社会和谐与发展。
农村发生要用极端的自杀式他杀,致同族或同村人于死地,肯定是其中发生了重大矛盾,且积累了一段时间、难以调和、怨以成仇。那么,在乡村,不可调和且可转怨成仇的矛盾是什么?通常与生命、与土地有关。明经村的胡某,一定是经历了与土地有关的矛盾,才以生命为代价,一炸绝尘。这是我们的主观分析,也有待我们进一步调查证实。
二、在广州黄埔区迳头村、佛塱村所见:
我们在今年1月初,到过黄埔区镇龙镇的迳头村(注释1),那时刚刚公布私企合生创展与中新知识城投资有限公司合作,进行旧村改造。该村村民反映比较平静,很多住在握手楼的村民,非常期待。
我们到村中,看到了年老的农民在自己家门外或自己的果园里,用果木烤火取暖。老人们还是习惯用柴火烧饭、煮食、煲汤,部分还用山上取回的山泉水做饭,井水因污染,很多都废弃了。
中年及年轻人则用罐装煤气炉、自来水。这两代人生活习惯明显不同了。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基本无人从事农业劳动,下地的事,似与他们无关。他们与四、五十岁的父母的观念差异更大,不认为劳动是光荣的,对地里的农活漠不关心。
这与整个社会风气有关,他们憧憬高大上的新科技,却普遍上不了一本的大学,能上一间二本的大学,就已经非常好了,更多人的选择是进一间好的技校,或者职业学院,学一门手艺,将来进工厂工作。
图4:迳头村的握手楼、普通独立楼院落的景象(来源:自拍)
老人们与我们闲聊,没有一个原意拆迁的,那怕住在握手楼中的老人,通常他们健康不佳,拆迁一来,根据合约,最快要五年才能回迁。他们中一半人生活已无法完全自理,或病或瘫痪在床,担心看不到回迁新居的那一天。
更重要的是,他们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没有了土地,就没有了命根子,现在粮、油、米、面都已不能自己生产自足,要到市场上买,而蔬菜、水果、花生油等,还可以自己种,不用花费。他们对土地的感情最深,他们获取现金的途径,主要靠子女给的孝顺银(钱),或卖些菜赚点买油、盐、酱、醋钱。
中年人主要收入来源是打工,也普遍分到的三、四分地,主要种当地有名的红头葱、粉葛、姜和季节性蔬菜,自用或馈赠亲友,很少出售。无论中、老年人,家家都会养鸡,少部分养鸭和鹅,这是村民肉、蛋的主要来源。有果园的,在林下养鸡;没有果园的,则在握手楼的天台,至少养三、四个大竹笼,每个竹笼约两平方大小,可养6-8只鸡。多的人家,天台上30-40只鸡,少的也有10来只。
我们去调研,住握手楼的人家,专门为我们从天台上抓了一只鸡,鸡头、鸡爪、鸡脖子炖了鸡汤,鸡身做了清蒸鸡块,鸡杂用来炒粉丝,外加一大盆著名的迟菜芯。
这个村的邵姓人家,住得比较近。一些条件好的,独门独院,住在路边。握手楼在村庄最里边。通常握手楼的人家,都是儿子比较多的人家,成家后集中住在分到的宅基地上,非常密集。儿子少的人家,倒反而住得宽敞。这里的习俗是女儿外嫁后,归夫家,不分地,更不会有宅基地。独门独院的,通常不希望拆迁,因为私企给予的补偿条件不好。
4月4日,清明节,我们再回到迳头村,到处是鼓励签约拆迁的标语,面貌巨变。进村的道路两旁的独幢住宅,除了村委会,基本铲平了,零零丁丁还有几幢没有被推平,也圈了一个“拆”字。仅有的一户人家,还有烟火,在做午饭。
再往村里走,是玉岩中学的分校区,设计和建设得非常好,村里所有的建筑都不如它,除了一幢在镇上工作过的退休干部,是本村人,他自建的别墅,还装有电梯,是村中唯一带电梯的小楼,外观很洋气,可堪一比。
村中的大喇叭反复播出,呼吁大家要文明祭扫,要防止在林地、果园中祭祀留下火种。红色的横条幅也是宣传文明祭扫,防火防灾。显然,村委的工作没有因推土机的进入而停下,人们也没有因为拆迁,改变传统的清明祭拜祖先与逝者的习俗。这些习俗雷打不动地进行着。
图5:迳头村拆迁的标语、拆了一半的楼、村头社办公室墙上已签约的农户信息。(来源:自拍)
从一棵大榕树处,我们进入到村子的最尽头,这个邵姓为主的小队(现称:社联,老百姓还是叫队,即生产队)成片的握手楼。大榕树是岭南每个村庄的象征树,也是村里人聚集、交流、乘凉、休憩的地方。石条凳依然如故,可是,上次还完好的小队部,门、窗已拆,原有的办公桌椅,都没了。显然,这是一个带头彻底拆迁的标志。两旁的凤眼果树开花了,象一簇簇小灯笼,龙眼和荔枝花也盛开着,一路清香。
再入内,左右一家没少,都在。看来,没有拆到这儿。我们看到了上次在家门外烤火的那对老夫妻,把好心人捐赠的大米,送给他们一包,然后很快到了上次吃过饭的人家。
这对中年夫妻俩周日都在上班,丈夫在家等我们。妻子中饭回不来,她在一家生产汽车用微波炉的工厂,开电单车要十多分钟,2020年新冠疫情以来,开始国内停产停工,直到二月下旬开工,起初生产恢复很慢,没有想到欧美疫情一起,订单大量飞来,工厂接单接到手软,工人们加班加点加到腿软,当然,收入从以往的2500多元,增加到近4000元。丈夫在镇上的集市里做保安,平时开着摩托车巡视各处有无违规,现在他的收入不及妻子。
因为他们都要上班,前一晚才知道我们要来,妻子一早去了一趟十多里外的娘家,带回了艾糍粑,有甜的,绿豆馅,有咸的,虾米粉葛馅,非常好吃。这是清明的必备美食。
我们上到天台,原先的四大竹笼鸡,只剩下一笼。若大的笼中,只剩下两只母鸡了;原本种了菜的土畦,连当季的韭菜也不见了。男主人告诉我们,私企规定,只要一签约,拿到房租补贴,15天内必须搬走,否则就是违约。因为租到有小区的房子,根本不可能再允许有活禽。附近的村子也都在拆,根本不可能租到其他村里去。鸡是没办法养下去了,只好先杀鸡了。
我们到其他地方走了一下,平常种植的地方,小部分地里还有蔬菜,大部分已经撂荒。往常村头、院尾、坡地、果树下的鸡,都绝迹了。顶多各家留下两、三只,不再放养。山林边有烟出,祭祀的香火还在。
黄埔区九龙镇的佛塱村(注释2)现已为一片废墟,不见原貌。各类工程车正在大规模施工,主要都是在拆楼,马达轰鸣。私企敏捷地产进驻该村,对外来人员非常敏感,见到外来人员与车辆,立即封路。
在当地村民的引领下,我们在废墟中发现古老旧村尚存一组客家连排组屋。据村民们介绍,除了挂了“文物保护”招牌的一间祠堂外,其它发展商声明要拆除。林木和山体还在,有很多生活废弃物和建筑垃圾。
三、迳头村、佛塱村村民向我们反映的私企的问题:
这两个村原属于增城区,后属于罗岗区。2018年广州市政府决定罗岗区与黄埔区併区,取消罗岗区行政名称,这两村又改为归属于黄埔区。迳头村附近数村即将或已经拆迁。佛塱村及附近6个行政村全部拆迁中,另有3个村尚未列入政府的拆迁计划。
在黄埔区的迳头村和佛塱村,政府给的耕地补偿太少,直接的耕地补偿15万-17.5万元\亩;政府再转给私企开发商,私企再卖回给农民,为1000元\方,我们以政府收地的中间价16万\亩计算,一亩等于666平方,私企相当于以66.6万\亩卖回给农民。如私企在一亩地上起30层楼,即66.6万\亩x30 = 1998万\亩,也就是说,未扣除建筑成本,私企可从农民手中获利1998万\亩。此为暴利来源之一。
私企入房勘测,只计平面面积,不测高度;签约时,也只计平面,不计高度,农户干吃暗亏。两村农家宅子,通常高度在4米或以上,回迁房通常只有2.85米高,最高不过3米,无形中少计了很多空间。这是私企挤占农户空间的办法。例如,农家3层12米高的住宅,私企按建筑楼层3米\层计,可建4层回迁和出售。此为暴利来源之二。
私企在说明书与签约时明确说明,无论农民选择何种未来的回迁房户型,均按照建筑面积自动减扣10%,作为地下车库用地。例如,选择100平方米建筑面积的回迁房,自动减扣10%,仅为90平方米建面,再以80%得房率计,实际入住面积仅为72平方米。若拆迁的房子越多,被自动减扣的面积越多。就是说,农民还没有拆迁,只要签约,即时产生巨大损失。可是,这两村大部分村民的出行,主要是电单车、摩托车,有车一族并不多。那些没有车的村民,已被私企发展商当成有车一族,强行剥夺。此为暴利来源之三。
私企对有院落的村民,分别处理。如院落已建围栏的,院落面积按26元\方补偿,围栏的补偿则根据好坏,有的比较破烂,竹子、木棍、泥土砖围成的栅栏,零补偿,高级的围栏,最高补偿款为60元\米。若一个村的住宅院落全部加总,再按30层楼宇计算,以市场价出售,利润惊人。此为暴利来源之四。
私企业对宅基地上住宅的天台,只计虚方,允许计入回迁房,但必须由农民自己以1000元\方回购。如前所述,村庄中握手楼的天台,通常具有种植蔬菜、养殖家禽(主要是鸡、鸭、鹅)的功能,不如有院子果林的独立或连排宅基地,有院落在地面上养殖,且所养殖作物或家禽,为家庭主要肉食来源。拆迁后,不仅他们不再可能在未来的阳台上种养,损失了一部分家庭收入来源,或增加家庭消费开支,以购买肉类食品,还要向私企交纳1000元\方的回购款。这比当地现有房地产市价15000元\元相比,看似相当合理,甚至很划算,但是,将各家各户口这样的回购款加总,将是私企一笔飞来横财。此为暴利来源之五。
为快速完成拆迁,私企无所不用其极。在私企开始入村之初,村中各种信息、信号突然转弱或完全消失。无论是否签约的农户村民,家中电视信号为零,已交付全年电信款项的人家,也毫无电视可看;家中移动通信4G的WIFI不能正常收听和拨打,只能打手机电话,通信费用爆增,以至于很多村民能省则省,不敢多打电话。这样的做法是逼人签约、迁出。私企甚至停电、断水,令人无法生活。所谓的村民自愿签约,实际上很多是被迫签约。私企以各类手段令村民快速迁出,立即拆迁,先建商品房快速售卖,再慢慢建回迁房。这是暴利来源之六。
私企也很会做表面文章,对一些在村中尽人皆知的、为数不多的瓦背房,则计面积;对大量在村边、山边、林边的残旧房、瓦背房,特别是已在暮年的原房主的空房,则完全忽视,不测不计面积,这是一种典型的掠夺,可视同白抢,令村民愤怒而无奈。这是暴利来源之六。
图6:这种是老年人在九十年代之前的村中瓦背房。(来源:自拍)
私企对佛塱村内几百年古老客家房子的保护不感兴趣,除一间祠堂外,全部铲除。这些都是文物级别的建筑,与一般传统围屋不同,属于组屋,很有特色。组屋全部由廖姓人家构成。如前述,因文物部门只将祠堂列为文物,私企将其它一概铲除。这对客家村落的百姓,是感情上的重大伤害。我们现场观察与拍摄,这些古老建筑保存非常好,只要微改造,即可成为活化历史的最佳文物。
图6:佛塱村客家围屋一隅。(来源:百度百科)
图7:佛塱村(西)客家组屋局部与全景(上二幅)、地角一隅的狮神位与八卦碑(下二幅)。(来源:自拍)
以上农民反映给情况,我们均逐一核实,完全真实。上8条加总,我们非常清楚旧村改造为何比城市更新中的旧厂、旧棚户改造,更能吸引全国的私企象苍蝇一样叮上,主要正是这些魔鬼的细节,流淌着无尽的暴利源泉,而其源头,农村的集体土地,正是私企借广州市各级政府之手,可以在农民世世代代的土地上,最大限度地剥夺农民,以实现自己利润的最大化。
还有一些窿窿旯旯(粤语,即犄角旮旯)中挖掘出的利源,私企也不会放过,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注释3)
四、迳头村、佛塱村村民向我们反映农民的困境与无奈:
私企已形成联盟,无论在哪一个村,都是一样的条约条款给农民,对回迁满意的,自然接受,不满意也得接受。不满意不接受,没有出路,只会更惨。与在佛塱村,那些因不满意而不接受,超过私企与村委规定时限的农户,每家损失5万元所谓的“按时签约奖励金”。农民们都很明白,这5万元资金根本不足以弥补他们的损失,且羊毛出在羊身上,却也不得不低头。用农民的话说:这是强摁牛头饮粪水。
我们选择同在黄埔区的镇龙镇迳头村和佛塱村,一个靠近增城区中新镇,一个靠近从化区太平镇,两村实际车程距离40分钟,村民没有通婚,很少交往,但彼此一说都知道,原来不同区,现在在同一个区。
迳头村由私企合生创展进行旧村改造,佛塱村由私企敏捷地产进行旧村改造。
我们对比了一下两家私企给这两个村农户的合约条款,基本一致,拆迁手法一致。这说明两点:一,两村农户没有任何可通信息的可能,更没有联合的可能;二,私企之间的隐性联盟已经形成,而且非常强大。
在整个黄埔区,乃至全广州的旧村改造,只要是私企进入,不同村落面对的私企条款的一致性、重复性、整合性非常高。
私企与村委、镇、区、市政府联手,一家一户地谈,一家一户地签约,农户被化整为零,面对有组织的市、区、镇、村、私企的联手拆迁,无力反击。在广州,所有拆迁,无组织的农民面对有组织的政府与资本,正如沙子与铁拳,微卵与石头的关系。若对抗,则以卵击石。迳头村与佛塱村的村民们告诉我们,在五年等待回迁期间,他们外租商品房或其它村村民的房子时,只有按每房测量面积计算,获得25元\方租金补贴。房子大的村民尚可用之租住十里外的商品房,每120方建筑面积的住宅租金高达2500元至3000元(按照距离地铁的远近计租);房子小的村民,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不仅面临无地可种,以补贴家用,还要面临失业,没有固定收入来源。五年的回迁期到达之后,是否能够如期回迁,私企是否会烂尾,走鸡(逃跑)等等,政府均没有给予充分保障与承诺。
多村连片拆迁,私企的临时安置房只安排老人,老人与子女分离,患重症、瘫痪的老人等失能老人得不到亲人的照顾。如阿芳(化名)的公公中风瘫痪10多年,现在四个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住在周围,一旦老人有事,可呼唤子女照应。若子女在拆迁后四散搬出,租住不同地方,又比较远,救急时怎么办?为此,老人见到我们,悲痛愁苦,哽咽难语。这不只是这两个村的问题,是所有被拆迁村落普遍存在的问题。
私企一般都会保留村中的祠堂,但与祠堂相关的建筑,甚至相连的古代建筑,全部铲除。这在佛塱西村最为突出。在清明前两三天,这个客家廖姓为主的村落,不少已拆迁外租的村民,回到祠堂祭拜先祖,同时,他们也徘徊在与祠堂同一排的客家连屋,逐间看看。他们告诉我们,只有那一间挂了“文物保护”字样的祠堂会被留下,其它的一百多间相通的古老连屋,一间也留不下。在我们看来,这些均应被列为保护文物。如果是国企发展商,也一定会保留下来,作为文化遗存,未来发挥它的商业价值。但私企没有这样的眼光,铲平、再建、出售、回笼现金,是最佳的选择。在资本面前,亲情、眷恋、文化,一钱不值。这令村民很痛心,他们看着扎机、挖掘机、堆土机,除了愤怒与悲伤 ,一筹莫展。在海珠区的琶洲村,央企保利不仅将村中文物保护起来,甚至花费不赀,按照传统风格复建了一部分岭南旧貌;在黄埔区的文冲村,万科保留了该村6000多平方的古老建筑,改造成有文博、商业综合体。
多村连片拆迁,五年时间,中青年村民面临失业,子女上学变得艰难。在迳头村,大部分中年和青年人在附近的企业打工,不误照顾家庭老幼。只要一签约,就要外租到十几里外的地方,工厂面临招工不足,而村民则面临失业或另找工作。虽然可获得25元\方的临时租金补偿,但与失业相比,这点补偿无法让他们维持正常的生活开支,除非他们能另外找到工作。又因多村连片拆迁,大量同质劳动力被抛入就业市场,劳动力供过于求,薪酬被压得很低。失去土地和原有工作的人,或者参加政府提供的环保、绿化工作,或者转工当快递老哥、外卖小哥,别无他途。
因私企入村,中国电信、中国移动的信号被严重削弱,老人看电视、孩子上疫情期间上网课受到严重影响,对外WIFI联络通信改为打手机电话,生活质量严重下降,通讯费用上升,精神很受折磨。一旦停水停电,基本上不出走都不行了,特别是老年人。
这两个村的村民在向我们讲诉拆迁时,充满了无奈,不少老年人则绝望。五年的回迁期,对他们而言,可能是永生的离别,特别是失能长者,年岁在七十五岁以上健康不佳者,或二者同在一个家庭的老年人。
在佛塱村的村头,老年人常常在黄昏时分,吃完晚饭,坐在村头的一排条凳、木椅上,听着拆迁机器的轰鸣,看着一幢幢农家别墅的倒塌,泪下眼泪。他们说,当年每家在宅基地建房,差不多都向本村族人或外家人借过钱,很不容易盖起来的房子,自己又眼看着被拆了,多少补偿都无法补偿那种辛苦与辛酸。如果国家建设需要征收,我们也能够接受,给的补偿比私企旧改给的补偿合理。但是,现在说的是旧村改造,是私人资本家拿我们的祖宗地,赚我们的血汗钱,给多少钱,我们都不愿意,但没办法。
在佛塱村,有村民对我们说:“有从上到下的政府、有村委会帮着私企搞我们,我们真的是没办法。”
五、旧村改造的根本问题:
在刚刚开始动员并拆迁的迳头村,在已大规模全面拆迁的佛塱村,以及此前长达近七个月的明查暗访,我们认为,根本的问题是在于农村集体土地所有制与土地开发私有化的矛盾,使广州到处都是火药桶。地火在燃烧,根本原因是制度性的。
1,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制与土地开发私有化的制度性错配,是广州城市发展最核心、最关键、最致命的问题。我们在另一篇文章详细叙述了其中的理论问题、现实状况、历史渊源、危害与深远影响。目前,广州市政府最大的资源是土地,而不是什么科技创新。广州市私人企业占旧村改造项目的占比,达到了北上广深一线城市的最大值96%,大规模地激进式推进市辖各区的旧村改造,义无反顾。
图8: 2020年广州旧村改造私企与国企占比例图。(数据来源:广州市自然资源与城乡规划局)
2,我们已经预见到把农村集体所有制下的土地交给私人开发商,进行所谓的旧村改造,必然会产生流血事件。经过在2021年春节前后在迳头村、佛塱村的调研,让我们清醒地看到,明经村的流血事件,无论原因为何,其流血的形式,必然还会发生。
3,一些乡村是否属于“旧村”,是由政府任意定义,然后引入私人发展商进行改造。因此,对私企的民怨必然会转化成对党和政府的不信任。在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党和政府带领全国人民战胜疫情,占在世界最前列,人民对党和政府的信任刚刚有所恢复,爱党爱国的信心增强,但广州市政府让私企在三旧改造中,尤其是旧村改造中独领风骚,已经且必然会导致人民对党和政府的不理解、不信任。这将增加党与政府未来执政成本,加大的党群、干群关系的摩擦系数。
4,古老乡村的文物保护,是否应与整个乡村的文脉肌理、伦理风情、村规乡俗紧密相联?城市化是让乡村被城市同化,还是把乡村中保留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冰冷的现代化城市?这不仅是一个社会学的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也是一个经济问题。即社会治理中如何让无形的、优秀的文化习俗成为社会风尚,减低社会运营的摩擦系数,降低有形的、法治的制度成本、行政成本、财政负担。中国的乡村是一个最广袤、最深厚、最基础的无形制度的大水库,有无尽的社会治理的制度创新资源存在其间,需要我们努力挖掘、保存、维护、发扬。
5,在广州市旧村改造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私企。谁是真正的买单人?农民,以及党和政府的信用。人民会把矛头指向谁?党与政府。
六、综述:
归根结蒂,番禺化龙镇明经村的血案,我们仍未有真相。我们清楚的是:触及土地的问题,是值得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政府高度关注的问题。
国有与农村集体土地被土地开发私有化所覆盖,政府背后推动的动力何在?国企在多大程度上在为私企打工?国企混改是不是社会主义应有之义?中国改革的顶层设计,存在哪些根本性的问题?当我们认为改革进入了深水区时,是不是改革本身在不断制造深水区?改革的方向是对是错?这些由广州旧村改造引发的问题,已超出本题,却也是我们应该认真思考的真问题。
可以肯定的是:在广州,旧村改造是在农民的土地上严重地剥夺农民的城市化。私企和资本是祸水,自由主义主导的改革理念是祸源。政府只有坚持“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的理念,才会成为真正的人民政府。
注释:
1、说明:迳头村已随广州市政府将罗岗区撤消,併入了黄埔区,但国内百度、360搜查,仍然显示的是旧信息。且内容完全一样。
“迳头村是萝岗区九龙镇属下的一个行政村。位于萝岗区的东南面,九龙镇的南面,东与九楼、大垣、麦村,西与均和村,北紧挨镇龙圩。村有11个经济合作社,人口约2500人,现有村干部8人、政府聘用人员4人,党员56人。村属下有6条自然村,分别是:区邵、二社、三、四社、五六社、七社、八九社。村辖区的面积约9.2平方公里,耕地面积约4800余亩,山地约7860亩,是一个人口分布较广,地少,山多的村。
目前村社集体经济收入还比较为薄弱,村民多以耕种务工或经商结合,主要收入靠种养为主。村的集体年收入约12万元,主要来源于林场、厂房出租,农场和广州市南华高尔夫球场管理费。主要的收入有两个企业分别是:乐意纸箱厂,广州市南华高尔夫球场,两家企业可收费用近10万元,。经济好的合作社有二社、六社年集体经济收入约10万元,其余各社均是在万余元,个别社有少收入在2000元以下(年收入),去年我村村民年人均收入4916元。
村内现有中学一间(镇龙二中),学生1400人,教职员100约多人;小学一间(镇龙二小迳头分校),学生300多人,教职工约20人。村内教学设施比较完善,适龄儿童全部上学,多年来的开学率比较高,现正在建设一幢四层的综合教学学楼。
迳头村与九楼村、镇龙村、大坦村、麦村村、金坑村、均和村、福洞村、福山村、洋田村、新田村、镇龙社区相邻。
迳头村附近有广州黄埔军校旧址、南海神庙、辛亥革命纪念馆、广州丹水坑风景区、香雪公园等旅游景点,有萝岗糯米糍、萝岗甜橙、萝岗杨梅、黄埔宴、广式烧腊等特产。”
2、说明:与迳头村一样,佛塱村已随广州市政府将罗岗区撤消,併入了黄埔区,但国内百度、360搜查,仍然显示的是旧信息。且内容完全一样:
“佛塱村坐落在萝岗区九龙镇东北方,与从化市太平镇交界,是一个碧水蓝天,环境优美,丘陵地带的村庄。佛塱村委会辖内有10个自然村15个经济社,常住人口3182人,流动人口200人。佛塱村有耕田1500亩,山地7000亩,村民以种植水稻,蔬菜,水果为主,靠外工收入,年人均收入5180元。村委年收入只有5万元,是扶贫村,想搞好村民福利事业十分困难。”
3、马克思著:《资本论》第一卷第24章,人民出版社出版,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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