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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德常新书:《道德经》新诠——道即价值体系论

岳德常 · 2009-09-27 ·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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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新诠-道即价值体系论

作    者: 岳德常

出 版 社: 黄河水利出版社

书    号: 9787807346685

出版日期: 2009-7-1

定    价: ¥36 元

内容简介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全系是我们党努力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成果;依据这个新成果,本书提出了一个新论点:老子所说的“道”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围绕这个新论点,本书对《道德经》进行了新的诠释,从而把最古老的老子学说与最现代的政治科学理论有机地结合起来,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以及和谐社会的构建都具有重要意义。 

前言:跨越两千五百年的对话

——老子所说的“道”即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

党中央于2006年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这个重大战略任务,这是我们党执政近六十年来不懈奋斗、艰苦探索、努力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又一新成果,对于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大力推进和谐社会建设,巩固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具有十分重大而深远的意义。但我们也要看到,如何在现实生活中建设这个价值体系,仍然是一个需要深入探索的重大现实问题。

除了对价值体系问题怀有兴趣以外,我和许多中国人一样,对《道德经》的精深博大怀有一种敬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也很想知道老子所说的“道”究竟是什么,看了很多注释,仍然没有找到满意的解答。在党中央提出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以后,忘记了是哪一天,我突然有了一个领悟:老子所说的“道”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西方人不是喜欢搞一些哥德巴赫猜想之类的东西么?我觉得我这个领悟也可算是一个猜想,但比哥德巴赫猜想要更加重要:首先,它与我们的生存息息相关。它解答了“道”是什么的问题,“道”也无非就是由人们的各种需要组成的价值体系,这就把以往注释家们描绘得玄妙无比的“道”具体化了,使它成为普通人也能理解的东西。其次,它把我们所要建设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战略任务放到了中华民族的整个历史之中,它承袭了中华文化注重“闻道”的优秀传统,这样一来,也就解决了某些专家所说的中国哲学的“合法性”焦虑问题,从而使我们恢复原有的文化自信,理直气壮地站在历史的前列。再次,它为我们提供了一条很有价值的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路径,这便是老子所指出的那个路径,从“修之于身”做起,然后是“修之于家”、“修之于乡”、“修之于邦”,直至把这种价值体系“修之于天下”。通过这个猜测,我们便可以从一个宏大的历史背景上观察现实问题,把中华民族的古老智慧运用于解决现实问题,为诸多模糊不清的问题找到答案,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为万世开太平。

然而,仅仅提出这个猜想还不够,我们还必须证明这个猜想。要想证明老子所说的“道”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要把《道德经》从头到尾检视一遍,看看其中有哪些符合这个新命题,哪些不符合,不符合的原因是什么,找出合理解释,于是就需要对《道德经》重新进行一次诠释。随着人类实践和思想认识的进步,古代的典籍总是要一遍又一遍地被重新认识,这也是正常的。然而,对缺少专业经验的本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困难的任务,但既然自己提出了这个猜想,那就必须鼓起勇气,先试试再说。

在重新诠释《道德经》之前,我首先要对老子的“道”与现在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之间的联系谈点看法。

所谓价值体系,也就是由人的各种需要组成的体系。人类价值体系的成长过程,便是人的需要的成长过程。与动物千篇一律地重复着同样的生活道路不同,人是未完成的、不确定的,他的需要处于发展变化之中。“自然似乎没有把他铸成就将其放到世界中;自然没有做出关于他的最后决定,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成为不确定的东西。因此,人必须独自地完善他自己……必须试图依靠自己的努力解决他那专属他自己的问题。”小朋友不具有成年人的需要,但那些需要仍然潜在地蕴含在其身体内,这就像一粒树种潜在地包含着长成一棵大树的可能性一样;同样道理,尽管原始人不具有现代人所具有的需要,但这些需要也已经潜在地蕴含在人的遗传密码之中了,人的成长过程也就是这个遗传密码的展开过程。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一个漫长的精神进化之旅。与动物和植物的成长过程不同,人类需要的成长过程还伴随着一个自我认识过程;它本来就蕴含在人的本质之中,但人能否把它发展出来,则要取决于人对它的认识理解程度。如果人们有足够的能力认识到科学合理的价值体系(老子称之为“常道”),便可以自觉主动地创造条件去实现它,充分地全面地发展自己,与社会和自然保持和谐,圆满地走过生命的各个阶段。但如果人们没有能力认识“常道”,所接受的是不科学、不合理的价值体系,这种价值体系就会盘踞人们的头脑,把人的发展引入歧途,违反人的天性,戕害人的天性,使人不能得到充分的发展。“正如古人已看到的,知识和德行的可能性也包含着错误和罪恶的可能性。人可能把自己提升为一种值得敬慕的、令人惊奇的事物,但‘腐败了的最好的东西就是最坏的东西’(亚里士多德):人也可能利用他自我形成的能力而‘变得比任何野兽更野蛮’。”由于存在着变得更野蛮的危险性,所以人就有必要研究“常道”,以引导自己正常健康地发展。就像迷宫里的老鼠急于找到出口一样,人必须找到“常道”,找到真正的“自我”,这是自然为人类所设定的先验的目标。那个“常道”本来就存在于我们自己身上,但我们并不能在一开始就发现它,所以就要有一个漫长的觉悟过程。哲学也就是一连串的开悟的过程,一个为达到那个先验目标而不断觉醒的过程。于是我们终于发现,哲学的目标就是引导人们认识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引导人们闻道,宗教也为这一目标发挥了作用,所以哲学的发展过程中,宗教是其中的一个重要阶段。闻道是与每一个人的生命息息相关的东西,这是人生的永恒主题,任何一个热爱生命的人迟早都要接触到这个题目。老子率先深入到这个问题,并进行了系统研究,这正是其五千言魅力永存的原因之所在。

黑格尔认为,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他还认为,精神的自我运动在一定意义上是一种逻辑必然性。为了说明这个观点,他还写了一本《哲学史讲演录》,他发现了时代精神进化的内在逻辑,这是一个十分伟大的发现。但是他也有局限性,那就是把他所达到的精神高度视为精神进化的终点,这显然是不合适的。在我们这个新的时代回过头来看,他所说的精神的自我运动,也就是社会价值体系的进步过程。为了理清社会价值体系进化的内在逻辑,我们必须使用哲学范式的概念,精神的自我运动,价值体系的进化,即是哲学上的从一种范式到另一种范式的转换,这个哲学范式的转换具有一种逻辑必然性。而这个逻辑必然性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能是人性展开的逻辑,正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所说的那样:“凡是把理论导致神秘主义方面去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

但必须强调的是,要认识那个“常道”或者说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目标,这不是单个人所能单独地完成的过程,而是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类精神的成长过程。所以,马克思说:“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换作我们现在的说法就是,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的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而已。就像一粒种子要经历生根、发芽、成长、开花和结果的发展过程一样,人类价值体系的成长过程也是一个必然的有次序的进程,在此过程中它经历了一系列的环节,也就是人类历史的一系列发展阶段;在每一个历史阶段中,都必须有一个价值处于这个时代的价值体系的核心地位;围绕着这个价值体系的成长过程,社会的各个组成部分诸如经济基础、上层建筑也都经历了一系列的成长过程。这个成长过程有着极为丰富的内容,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考察它,比如把它说成是阶级斗争史,或者是政治制度的演变史,或者说是生产力的发展史,或者说是科学技术的进步史等,但要从最直接最本质的角度来看,还是要考察价值体系的成长史。价值体系的成长过程也无非就是人的需要的展开过程,或者说是一个思想意识的不断的觉醒过程,原来处于潜意识之中的需要,上升到人们的意识层面,成为人们自觉追求的核心价值。这个成长过程的最集中地体现在哲学史里面,因为它是时代精神的精华。用这种观点来观察哲学史,便可以把它概括为前后相继的四个阶段,用库恩的话来说便是四个哲学范式。

(1)第一级范式即寻找世界本原的范式,简称为本原论范式。

这个范式对应于人类的科学兴趣、求真的需要、爱智慧的需要,这是人类的永恒的需要。即使是进入了下几级哲学范式,它依然是人生的基本需要之一。

这一范式产生于雅斯贝斯所说的轴心期之前,“人类知识的最初阶段一定是全部都只涉及外部世界的,因为就一切直接需求和实践利益而言,人都是依赖于他的自然环境的。”刚从动物界分化出来的人们,多少有了一点自由,他们把兴趣投向外部世界,他们的好奇心驱使他们急于弄明白这个世界的来历,想找到本质性的东西。如泰利士就认为水为万物的根本,后来的赫拉克利特认为宇宙是“一团永远活生生的火”。这种寻找肯定是没有正确答案的,因为问题的提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但这种寻找把人们的目光引向上帝,世界的起源问题和人的起源问题难分难解地交织在一起,神话与宗教为人们提供了最初的答案,上帝创造了世界,他先创造了水、火、土、气四元素,这些元素混合形成了万物。由于上帝的加入,开辟了人类精神的新的发展方向,哲学于是便过渡到下一级范式。

(2)第二级范式即上帝与灵魂的范式,简称为上帝论范式。

这个范式产生于人类追求肉体解脱、心灵安宁的需要。这种范式实际上是本原论范式的延伸,由对物质世界的本体的探索进入到对社会存在的本体的探索,它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外部世界拉回到人类自身。生活在持续动乱而又看不到什么希望的时代,人的躯体成了他最为沉重的负担,人们于是转向宗教寻求生命的意义。人们无不渴望幸福,但它们在现世中无法实现,只好寄望于来生或者是天国。借助于上帝、佛主、真主等的力量,人们把自己从所沉溺于其中的感性的、庸俗的、个别的事物中解救出来。这个范式以灵魂的解脱为核心价值。

对道德秩序的需要,对理想正义的需要,这也是人类的永恒需要。如果没有向上的引力来引导人性,如果不能驯服人的与生俱来的野性,人类就无法生存下去,便会堕落到动物式的存在水平上,在内耗中自我毁灭。这种需要萌发于雅斯贝斯所说的轴心期,在地球的几个不同地域的人们“全都开始意识到整体的存在、自身和自身的限度。人类体验到世界的恐怖和自身的软弱。面对空无,他力求解放和拯救。”人类的智慧与其生存本能相结合而产生了私有制,反过来又制造了矛盾对立与灾难,威胁人类自身的生存。这就迫使那些特别敏感的人们把追寻世界本原的目光收回来,关注自身的命运。他们发现有很多不可知的因素威胁着人的生存,为了控制命运,于是人们便从灵魂与上帝的探索中来找答案。人类的注意力被引向那个神秘的所在,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上帝,追求的目标是在死后进入天国,以此来把人类从野蛮状态中提升出来;对于普通大众,宗教家们则杜撰出因果报应、地狱轮回等来进行恫吓。沿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欧洲人误入了歧途,进入了漫长的黑暗的中世纪,禁欲主义、自我摧残。为什么对上帝和善的追求反而导致了不幸?这是因为人类的解放必须是包括经济、政治和文化等在内的全方位的进步,某一个领域里的单兵突进,必然会导致社会有机体的不协调,更何况那种以上帝的名义颁布下来的道德是低水平的禁锢人类健全成长的道德。所以,它就必然地受到人的健全天性的抵制,上帝的存在受到了怀疑,于是那些维护上帝权威的教会便要努力证明上帝的存在。于是产生了一种经院哲学,这种哲学训练了人们的思辨能力,从而开拓出人类精神的新的发展方向,为人类进入下一个哲学范式奠定了基础。

(3)第三级范式即思维与存在关系的范式,简称为思存论范式。

笛卡尔开启了这个哲学范式的起点。他关注人的认识能力以及认识过程,对知觉的结果持怀疑的态度,对每个看似不易真理的东西,笛卡尔都坚持要通过思考来重新验证。他要找到那种不证自明的第一判断,即根本无法怀疑的东西,然后再根据理性,一点一点地重新建立起自认为可靠的体系来。亚里士多德三段论的大前提都是“自明”的,并没有做深入的考量就用来作为逻辑起点,但是后来科学的发展证明很多大前提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判而已,尤其是伽利略的科学和培根的新工具指出了亚氏的大前提的很多缺漏。笛卡尔就是要重新确立大前提的有效来源,这就是通过人的思考,通过理性对各种材料进行考量,得到新的结论,找到逻辑的新起点,找到那种“自明的第一判断”。他最后找到的是“我思故我在”,他认为这就是他的哲学的“第一条原理”,是无可辩驳的真理。这样他就把哲学的兴趣从外部世界转向主体的认识过程,在这种哲学范式中,哲学研究沉溺于思维与存在的关系的思辨中,没有深入到社会价值体系问题,更没人明确地主张要建立资本主义价值体系,但实际效果却是放纵了这种价值体系的发展。

笛卡尔的这个思考很了不起,开启了哲学思考的新方向。但现在看来,他的怀疑仍然不够彻底,还有很重要的也决定着人类认识过程的东西没有被他注意到。我们发现,人的认识过程只是人类整个实践过程的一个局部领域,在认识领域里所找到的“自明的第一判断”,并没有解决人类社会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反而把人们引向物质与思维对立的哲学范式。因此,笛卡尔的怀疑是不彻底的。哲学因而就还需要进一步发展,也就是要把笛卡尔的怀疑进一步扩展开来,扩展到包括认识过程在内的整个实践过程,在这整个实践过程中也要找到“自明的第一判断”,保证人们能够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作出正确的选择。

在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中,那个“我”是一个抽象的点,而在实际上,作为出发点的“我”却是“在社会中进行生产的个人”,人从远古走来,带着那种私有制社会所强加给他的与动物式本能结合在一起的价值体系,这个价值体系因而是不证自明的。对思维与存在关系的研究没有使人们对自身的认识深入到价值体系问题,但却带来了一个副作用,那就是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天上转移到尘世,把那种不证自明的价值体系从上帝的束缚下解放出来,把世俗生活的需要置于核心价值的位置,所以与这个哲学范式相伴的还出现了一个文艺复兴运动。所谓的“唯物主义”给人们放纵情欲物欲提供了理论依据,它们是人的不言而喻的本能、天性,但对其过度的放纵反过来又危害了人的生存。在经历了漫长的苍白的中世纪之后,人们又重新开始关注现世的幸福,以财富的私人占有为核心价值,与这个范式相对应的是人类改造自然、征服客观世界的实践。与之相应的,人们建立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它召唤出了巨大的生产力,彻底地改变了地球的面貌。人类真正地成了地球的主人,但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生产力反过来成了自己也无法驾驭的妖怪。

为了限制人类从动物界脱颖而出时所随身带来的非理性的情欲物欲,宗教曾经进行了艰难的努力,但却没有完成任务,反而导致了中世纪的各种悲剧;总结教训之后,人们于是就干脆放弃这种努力。只有这样,才能有资本主义的大发展。尼采大声疾呼“上帝死了”,那是因为有一个“货币拜物教”取代了上帝。这就是黑格尔所说的“历史的狡计”;也就是老子所说的“反者道之动”,“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要超越动物式的非理性的情欲物欲,要想超越丛林法则,就必须让它充分发展,把它的弊端充分展示出来。当哲学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之后,现实生活就按照资本主义价值体系自身的逻辑向前发展去了,抽象的自由民主与以财富的私人占有为核心价值的价值体系结合在一起,召唤出了巨大的生产力,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与灾难。在以物质财富的私人占有为核心价值的实践中,人们找不到生命意义的终极解答,找不到真正的精神家园。就像古罗马的武士在角斗场上厮杀到死一样,现代人在市场法则所营造的环境中也必须厮杀到人生终点。要想改变这种命运,人们就必须建立起一种新的社会政治制度,新的竞争规则,也就是说,必须建立新的价值体系。这不是说他个人建立新价值体系就可以了,而是要在社会集体中建立起新的价值体系。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求个体在精神上觉悟过来,关注人类自身行为的合理性问题。这就是下一级范式所关注的问题,这才是真正具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现在看来,这个范式是向下一个范式转化过程中所必须经过的中介环节。那个原有的世界是与人相异化的世界,人类要想把它转化为一个“人化”的世界,就要把它分解之后再重新组装,就像是一件陶器,必须把它摔碎、研磨成粉末,然后再用水调和起来,重新塑造。人类在这个重塑世界的过程中所用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我们在认识世界过程中绞出的“脑汁”、改造世界过程中流出的血与汗。只有让我们的“脑汁”、血与汗渗透到世界中去,人类才可以重建一个自己熟悉而又可以驾驭的世界。这个目标的实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是苦难的历程,必须经历一个思维与存在关系的哲学范式,以及与之相应的资本主义的社会经济政治模式。

(4)第四级范式即实践与价值体系的关系范式,简称为知行范式。

这是我们现在所要建立的新范式,它对应于人类从私有制的控制下解放出来的需要、驾驭资本主义所创造出来的生产力的需要、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需要,对应于人类把这些需要协调统一起来的需要。在文艺复兴把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世俗事务上来以后,后来的人们在这个方向上又走得过了头,人类精力过于执着于世俗事务,以至于必须花费巨大的气力才能把它重新高举于尘世之上。这个努力以马克思为起点,他发现了“我思故我在”中的那个“我”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对这个“我”的深入发掘,又开辟了人类精神成长的新维度,展示了人性进化的新领域、新尺度。马克思还发现了这个尺度对人的实践的决定性作用,他说:“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并进一步强调,“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在涉及到实践的同时,也就必然地要涉及到人的行为的合理性问题,进而推动人们研究人的需要、目标,研究人的价值体系问题。这就形成了一种新的哲学范式,实践与价值体系的关系的哲学范式,它产生于我们从私有制的控制下解放出来的需要。资本主义的颠倒混乱迫使人们思考为什么追求着个人利益的人们却不能实现目标,从而引导人们关注自身行为的合理性问题,为了社会的科学发展和生态环境的持续,人类不能再盲目地追求剩余价值,无限制地掠夺自然和剥夺别人,而是要合理地调节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所以就要消灭私有制,建立社会主义,把人们组织起来,追求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构建和谐社会。

我们中国人在这方面也进行了有重大意义的探索。这就是当年的真理标准大讨论,其结论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也就是说,要把实践的结果作为“自明的第一判断”。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进步。但是,我们还必须看到,这个进步也不是哲学的终结。我们观察到这样一个事实,有那么一些人,即使是实践的结果一百次一千次地告诉他,他的实践是错误的,但他仍然执迷不悟,仍然要在错误的路上走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对于现实中的人们来说,他们思考问题的第一判断并不是“我思故我在”,它称不上是第一判断。在这个思考着的大脑下面,存在着的是一个活着的个体,而这个个体又是生活在社会历史过程之中的,决定着其思想和行动的是他的需要、他的利益,以及他对自己的利益的认识,也就是他的价值体系。由于人类的价值体系是一个历史中发展进步着的东西,那种完善的价值体系还在诞生过程之中,于是我们人类就生活在发展中的价值体系的支配之下。这种价值体系是未得到充分发展的,必然存在着自相矛盾,在它的控制下,人类的行为便自相矛盾。比如说美国人制造出经济危机,然后又拆东墙补西墙地想办法救治,而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又进一步推波助澜,所以便很可笑。如果不改变作为其思考问题的第一判断的那个价值体系,如果不能进化出一个不再自相矛盾的价值体系,他们就只能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

所以,人类必须关注自己的价值体系问题,并在实践中不断地完善自己的价值体系,在价值体系上找到那种“自明的第一判断”,发展出那种最完善的、内部和谐同时也能普及开来的价值体系。只有达到了这一点,人类才能最终进入和谐社会。

站在实践与价值体系之关系的这个新范式上来看,第三级范式所提出的物质第一性还是意识第一性的问题,纯粹是一个从思辨的兴趣出发而提出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解答无助于人们解决当下所遇到的生存发展问题。时代向我们提出了新问题,我们的头脑必须跟上时代的步伐,找到这个新问题,正如马克思所说:“一个时代的迫切问题,有着和任何在内容上有根据的因而也是合理的问题共同的命运:主要的困难不是答案,而是问题。因此,真正的批判要分析的不是答案,而是问题。正如一道代数方程式只要题目出得非常精确周密就能解出来一样,每个问题只要已成为现实的问题,就能得到答案。世界史本身,除了用新问题来回答和解决老问题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因此,每个时代的谜语是容易找到的。这些谜语都是该时代的迫切问题,如果说在答案中个人的意图和见识起着很大作用,因此,需要用老练的眼光才能区别什么属于个人,什么属于时代,那么相反,问题却是公开的、无所顾忌的、支配一切个人的时代之声。问题是时代的格言,是表现时代自己内心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从以人为本的立场来看,无论是物质还是意识都极其重要,现在再来追问物质与意识的关系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要关注的当前最紧迫的现实问题,诸如为什么腐败现象的发展势头愈演愈烈,为什么两极分化和违法犯罪现象越来越严重;人类为什么要自相残杀、自毁家园,人类还能否拯救;我们怎样掌握社会管理的主动权,提高执政能力,最终达到构建和谐社会的目标,这些问题引导人们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问题。前面说到人类要用自己的“脑汁”、血与汗来重建世界,但这还不够,人类必须发展出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核心价值的价值体系,以其为序参量来重建社会运行过程,才能最终解开历史之谜。

由此可见,这个由第三级范式向第四级范式的过渡,并不是由哲学家在书斋里进行的,而是要由马克思这一类新型知识分子来引领,并且还必须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在改造旧世界、建设新世界的过程中,人类才能深入到社会运行的深处,抓住根本。在这个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共产党人经历了一系列的发展阶段,不断地发现新问题,解决新问题。在每个新问题面前,都要经历一个“遭遇挫折──总结教训──解决问题”的轮回,然后再迎接下一个新问题。改造旧世界的革命就在这样的不断试误的过程中步步深入,直到接触到价值体系这个根本问题。因而只有通过共产党执政的社会政治过程,才能把诸多关于理想社会的抽象原则整合起来,在头脑里形成一个具体完善的理想社会目标,从而指导人们正确行动,在现实中把理想社会建设起来。

引导和推动人类进入第四级范式,这是共产党人的责任。我们也注意到,在从第三级范式向第四级范式过渡的过程中,还有一派存在主义哲学家,如克尔凯郭尔、尼采、萨特、海德格尔等,他们也关心人的命运,关心人的生存体验,对资本主义价值体系对人性的损害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解析,“号召人在自由选择的行动中不断地创造自己的存在,承担自由的重负,对自己的行动、对整个世界负责。……号召人摆脱既定的一切,依靠与己俱生的自由去创造自身的未来,人只有依靠自己才可自救。”但他们只是发现问题,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便陷入郁闷、绝望中。

另外还有一些人把实现“民主、自由、人权”作为解决现实困境的最终答案,以西方的政治模式作为目标模式,可在实际上,西方人搞了几百年,社会依然不和谐,人生依然不幸福,面临重重危机而看不到出路。坚持这个目标,就像苍蝇为了从房间里飞出去而撞向玻璃窗一样,实践已经充分证明,这是没有出路的。比起存在主义来说,他们缺少对人生命运的深刻关怀,所以其“民主、自由、人权”必然地流于虚伪、空谈,在实践中则导致灾难。我们批判“民主、自由、人权”口号的虚伪与谬误,并不意味着我们反对“民主、自由、人权”,而是提出更深入的目标——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这个“最晚出的、最年轻的、最新近的哲学就是最发展、最丰富、最深刻的哲学。在这里面,凡是初看起来好像是已经过去了的东西,被保存着,被包括着,”只有在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过程中,“民主、自由、人权”才可以得到真正的实现。

这四个范式依次展开的逻辑过程,也就是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对世界本原的追求引导人类从愚昧中走出,对美德的追求引导人类从动物式本能中走出,对物质财富的追求引导人类从贫困中走出,对人格完美的追求引导人类从内耗走向和谐,它们都是人类精神进步的必然环节。人的各个级别的需要都必须作为核心价值来追求,都必须达到极端的程度,才能充分展开,从而为更高级需要的产生铺平道路,由新出现的更高级需要出来矫正其过度发展的弊端;矫枉必须过正,人类在这个方向上的过度发展所带来的成果才能巩固下来,积淀到文化中去。新达到的哲学范式并不否定原来的范式,而是把它吸收进来,以更高级需要为核心重新建立起完善的价值体系。四个范式犹如植物成长必须经过萌芽、成长、开花等成长阶段一样,其目标是达到第四个范式,把人们从动物式的存在状态中解放出来。在此过程中,有很多人始终停止在动物式的生存状态,有一部分人则在不断地开拓人类的精神世界,前三个范式也一直在创造着新的境界,但却没有达到目标,必须达到第四个阶段,进入实践与价值体系的哲学范式之后,人类精神才算最终修成正果,从幼稚中走出,找到了历史之谜的解答。

这个前后相继的过程是历史的主旋律。实际上,在每一个历史阶段,这四个范式都是同时并存的,只不过是其中只有一个范式处于主导地位,其他的处于附属地位。那些处于附属地位的范式,即使没有被人们认识到,也仍然存在着,在人们无意识状态下发挥着作用。比如人类改造自然的需要,这产生于人类的生存需要,发展是硬道理,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能停止的;对科学的兴趣,对道德的追求,也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停止的。所以在科学昌明的今天,仍然还有人关心灵魂,信仰宗教。即使是在人们普遍地遵行着丛林法则的西方社会,也还有人追求着利他主义的目标。此外,追溯起来,主客两分的思维范式实际上始于轴心时代的柏拉图,笛卡尔不过是“完成了或者极近完成了由柏拉图开端而主要因为宗教上的理由经基督教哲学发展起来的精神、物质二元论。”

当人们对某种核心价值的追逐走上极端,难以为继,以至于威胁到人类基本生存时,新的哲学范式就该出场了。于是便会有新的核心价值出来取代原来的核心价值,占据了社会生活的中心。四个范式是人的需要的四个维度,它们都开辟了新方向,或者说是新领域、新境界,都引导人性向上,就像火车头拖着车厢前进一样。与这些引导人性精神向上的倾向相对应的,社会生活中天然地存在着那种趋向于堕落的力量,它也要顽强地表现自己。为了找到人类的各种灾难的根源并对症下药地进行治疗,无数杰出人物进行了艰难的探索,这便是哲学范式进步的内在动力,这就像为火车更换一个马力更强大的火车头一样。这个探索从人类对外部世界的科学兴趣开始,步步深入。就像在迷宫里的老鼠一样,人类沿着一条狭窄的通道往前奔跑,他们总是面临着很多复杂的问题,总是面临着生存还是毁灭的严峻选择,永远有危机伴随着他们,驱使着他们永不停息地向前狂奔,就这样一直跑到尽头,直到无路可走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有一扇小门,于是便钻了进去,原来这里面又是一片新天地;于是人类便开始了新的发展,这种发展又会带来新的问题,又会达到难以为继的程度,人类又需要找到新的小门,发现新的天地。这个过程不断重复,直到发现第四个范式,开辟人类自由全面发展的新境界,人类才最终走出迷宫,找到历史之谜的最终解答。

我们还可以用雕刻家创作一尊雕像的过程来作比喻,那最后形成的完善的价值体系就如同那最终完成的雕像,它本来就存在于大理石毛坯里面,但需要经历漫长的雕刻过程,才能逐步展现在人们面前。对于以前各个时代的人们来说,他们所拥有的雕像是一个未完成的作品。那些高级需要没有被他们所认识,但这些需要仍然存在着,他们必须在生活过程中继续雕琢它,让它逐步呈现出来。人类就是自己的雕刻师。黑格尔说:“哲学史所昭示给我们的,是一系列的高尚的心灵,是许多理性思维的英雄们的展览,他们凭藉理性的力量深入事物、自然和心灵的本质──深入上帝的本质,并且为我们赢得最高的珍宝,理性知识的珍宝。”先知们所提出的各种救世方案都失败了,这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准病源:人的生存需要在私有制社会经济政治制度下成长起来,两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比如基督教就没有把这两者分析开,所以就认为人生下来就带着“原罪”,他们不能设想一种新的满足生存需要的方式,于是便认为,人们要获得解脱就只有在死后进入天国。有那么一些儒家信徒也没把这两者分析开来,他们把“人欲”视为与“天理”相对立的有害东西,佛教则为之设定诸多戒律,与之进行了顽强的斗争。虽然他们都怀有良好愿望,最终结果却事与愿违。直到马克思发现了人类苦难的根源之所在,才最终找到解决办法。这种办法并不是反对人的基本需要,而是“消灭私有制”,对这种需要在私有制社会的表达方式动一个手术,打碎外部形式,拯救其内涵,让人的基本需要获得正常表达,并进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在个性和谐的基础上构建和谐社会。因而前三个范式都没能正确地提出问题,一直在绕圈子,做清扫外围的工作,到了马克思才接触到实质问题。我们现在关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讨论则进一步深化了马克思的理论,结束了关于人的本性的空泛议论,扬弃了“人的本性”与“人的本质”这两者的区别,把这个空泛的理论问题转化为一个现实政治的具体问题──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

问题的新提法本身就已包含着问题的解决。前三个范式都没有正确地提出问题,它们都只是突出了人类生活中的某一个方面,与普通人的生活常识相脱离,甚至是相矛盾,哲学范式的步步深入,必将引导人类由片面而进入全面,进入第四级范式,最终成为人民大众日常生活中的智慧。现在看来,历史的终极目标便是在社会生活中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在哲学上进入第四级范式。在知行范式的哲学基础上,人类才能进一步对价值体系的优劣进行鉴别,从而摆脱丛林法则的束缚,把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核心价值。有了这样的核心价值,人们便会合乎逻辑地提出取消生产资料私有制以及与之相伴生的异化现象和剥削压迫制度;在追求这种核心价值的过程中,人类才能摆脱异化现象,从内耗丛生、战乱贫困的纠缠下解脱出来,获得真正的自由。

在有了这个关于哲学范式进步过程的整体认识之后,我们便可对东西方的哲学进展过程作一个对比了。我们中国哲学所思考的问题很超前、很早熟,很早就进入了第四个范式,这便是我们中国人所一向孜孜以求的“闻道”。《道德经》开篇即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所指的也无非就是对大道的实践与认识过程。我们中国人从老子开始就认识到的问题,西方人要经历很长时间才能想到,其间依次经历了本原论、上帝论、思存论等三个范式,直到出现了马克思,才进入第四个范式:知行论,研究人的价值体系与实践的关系。但由于马克思主义在西方并不占主流地位,所以当代西方社会至今也没有达到老子的高度,他们摆脱不了资本主义价值体系的纠缠,甚至想不到要摆脱其纠缠,其反思的能力深入不到价值体系这个层次。

在达到了这个思想高度以后,再回过头来看过去的哲学家们所研究的“本体论”、“认识论”,便可发现,它们并没有抓住根本问题。哲学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其实也不过就是人类行为的合理性问题。人们不知道自己行为合理性的依据,但生活却一刻不停地继续着,其行为的不合理性也就在继续着、积累着,于是便出现了“异化”,甚至要把人类推向毁灭的境地。现在看来,哲学上所谓的“本体论”问题所要寻找的归根到底就是在社会生活过程中最终起决定作用的那个东西,这就是价值体系问题,它就是社会生活的决定因素、序参量;所谓的“认识论”也就是要研究人类如何才能认识自身的价值体系问题;而要想认识自身的价值体系,作为认识主体的我们自身的价值体系必须有一个充分的发展,才能站在一个新的基础上反思现实中控制着社会运行的价值体系,发现其中的问题,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并进一步付诸实践,改变世界,这就进入“知行论”范式了。

于是我们便可明白了,哲学上的所谓“中西之辨”,其实是前后相继的两个哲学范式的区别。有些人用西方的那一套思存论范式来套已经进步到知行论范式的中国哲学,于是便产生了一个“中国哲学的合法性”问题;还有人就老子思想是唯物论还是唯心论的问题争论不休,这就像用一件小孩衣服往大人身上套一样,当然是不伦不类的了。尽管有很多人标榜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但却没有得到其精髓,陷在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争论中,实际上还处于第三级范式上。而马克思则超越了第三级范式,与中国哲学处在同一级范式上。正因为如此,马克思主义在西方只能生存在书斋里,而在中国却可以在社会经济政治过程中生根开花,大行其道。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在改造现实世界的过程中,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不断深入,反过来也进一步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写作了《实践论》,研究人的认识与实践的关系,并进一步追问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他还一再地强调世界观问题,并提出了一个著名论断:“世界观的转变是一个根本的转变。”以他的探索为基础,我们现在进一步发现了人的实践过程中的价值体系问题,因而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是顺理成章的,代表了哲学发展的最高成就。在改造旧世界的过程中,人们对自身和社会的认识才能不断深化,进入研究价值体系的实践和认识的新哲学范式。这个由马克思开创的过程,最终由具有优秀文化传统的我们这一代中国人来完成,看来是众望所归,舍我其谁。

由此可见,我们中国哲学本来就处于一个较高的位置上,并不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中国没有哲学”,这种自我贬低、甘愿寄人篱下的念头是非常荒诞的。尽管我们中国的哲学还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还有待于进一步与时俱进,那些杰出的智慧还有待于普及开来,但却要比西方哲学高一个档次。我们所提出的目标是“闻道勤行”,所探讨的问题是究竟是“知难行易”还是“知易行难”,我们研究的是生存的智慧问题,研究的是人类行为的合理性问题,我们也思考但却并不纠缠于本体论和认识论问题。而西方哲学则一直纠缠于这些问题,马克思也发现了这种哲学范式的缺陷,他对“谁生出了第一个人和整个自然界”的问题进行了分析,他说:“请你问一下自己,你是怎样想到这个问题的;请你问一下自己,你的问题是不是来自一个因为荒谬而使我无法回答的观点。请你问一下自己,那个无限的过程本身对理性的思维说来是否存在。既然你提出自然界和人的创造问题,那你也就把人和自然界抽象掉了。你设定它们是不存在的,你却希望我向你证明它们是存在的。那我就对你说:放弃你的抽象,你也就会放弃你的问题,或者,你要坚持自己的抽象,那么你就要贯彻到底,如果你设想人和自然界是不存在的,那么你就要设想你自己也是不存在的,因为你自己也是自然界和人。不要那样想,也不要那样向我提问,因为你一旦那样想,那样提问,你把自然界和人的存在抽象掉,这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正因为如此,“对社会主义的人看来,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所以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产生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因为人和自然界的实在性,即人对人来说作为自然界的存在以及自然界对人来说作为人的存在,已经成为实际的、可以通过感觉直观的,所以,关于某种异己的存在物、关于凌驾于自然界和人之上的存在物的问题,即包含着对自然界和人的非实在性的承认的问题,实际上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了。”

马克思在这里所要否定的实际就是以往的哲学范式的错误,正是因为他能够发现这个错误,所以也就可以开创一个新的哲学范式,从而发现异化现象,提出消灭异化现象的新目标,进而提出共产主义的社会发展目标。但他的这一发现的重大意义并没有得到充分认识,所以西方人至今仍然纠缠于原来的范式之中,难以解脱。他们一听见共产主义就哈哈大笑,与之相应地陷在经济社会危机中难以自拔。

我们中国哲学很早就超越了西方的那几个哲学范式,我们所研究和追求的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它是要从根本上和总体上认识和把握人生、社会、世界和宇宙及其相互关系,研究的是大道,如何闻道履道,而西方人甚至都没有提出这样的问题。但由于18世纪以来,中国人在西方文明咄咄逼人的攻势面前一败涂地,使得一些中国人以为西方的一切都是先进的,月亮也是西方的更圆,哲学也以西方的为标准。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把自己家的哲学贬得一塌糊涂。包括一些所谓的马克思主义者,也仍然陷在原来的哲学范式之中,这就使他们认识不到价值体系的存在,他们仍然受困于私有制的那一套的价值体系,尽管他们也把马列主义的词句挂在嘴上,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等名词挂在嘴上,但却没有能力超越私有制。旧的哲学范式禁锢了他们的头脑,没有能力想象新制度,当然也就不可能承担领导构建和谐社会的历史重任。作为中国人,他们不懂中国哲学;他们尽管自命为马克思主义,却也不懂马克思主义,所以就必然地表现为僵化教条,在实践中,就只能是误国误民。

现在,西方资本主义的弊端已经是人尽皆知,它被抛弃的命运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与之相应的,西方哲学也必将衰落下去,代之而起的只能是我们中国的哲学。在以博大的胸怀吸纳继承东西方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之后,我们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新目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便可借此返本开新,重新焕发活力,大放异彩,引领时代潮流,成为全人类的共同价值体系,保障人类在地球上的繁衍生息。

为了避免人们从思存关系范式出发来误解价值体系问题,我必须特别强调社会价值体系这个词。与单个人的价值体系不同,社会价值体系是变动不居的人类文明的最隐秘最稳定的核心,各种新思想只有渗透到这个核心部位,积淀下来,才是最终稳定下来。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首先萌生于个别杰出人类个体身上,然后在社会中逐步扩散开来,推动社会整体价值体系的进化。它相当于通常所说的意识形态,这是一个无形的但却又是非常坚实的存在物。它就像水库的大坝,人类必须不断地在这道大坝上添土夯实,提升它的高度,人类文明进化的水位才能不断地提升,稳定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保持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的较高的发展水平。老子所说的“道”便是这样一座大坝。我们现在要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即是要建立一道高于以往各种文明水平的大坝,当这座大坝稳定地矗立起来之后,社会主义政权的巩固、无产阶级的文化领导权的确立,以及我们所追求的以人为本、科学发展观、构建和谐社会乃至建设和谐世界的目标也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实现了,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理想和中国圣贤所提出的大同世界也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实现了。只有在这时,人才能最终脱离动物界,他真正的历史才算是开始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这是对历代圣贤所提出的各种问题的一揽子解决方案,用马克思的话来说,这就是“历史之谜的解答”。

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目标已经写进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决议和十七大报告,正在成为全党乃至全国人民的实际行动,历史新阶段的大幕已经拉开了。站在这个新的历史高度,我们再回头来看《道德经》,便会发现它是人类最早研究价值体系问题的专著:老子所说的“道”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价值体系”,或者更准确地说,老子的“道”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先驱、雏形,或者倒过来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是“道”的充分发展的形态,就是在当今社会主义制度这个充分发展的历史条件下才能真正实现的“常道”。此外,老子还描述了一个从“修之于身,其德乃真”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的过程,这实际上也就是我们现在要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所必须经历的过程。只有在这种价值体系被真正地建设起来的情况下,和谐社会才能真正地形成。因而,我们可以进一步来说,只有有了价值体系上的进化,人们才能推动社会整体发生实质性的进化;同时,也只有在社会价值体系的调控上掌握了主动权,人类才能在社会政治活动中掌握主动权,进入自由王国。

老子所表达的思想,竟然需要人类用两千五百多年的时间来消化,这是一件最可令人惊奇、感慨的事情。“关于人的科学本身是人自己的实践活动的产物”;这个实践活动是一个漫长的进化过程,“历史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就算是那发生在人类头脑里的进步——人类对自身价值体系的认识也必须经历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正如黑格尔所说的那样:“精神曾经费了很长的时间去发挥出哲学来,而这时间之长初看起来是可惊异的,有点像天文学上所说的空间那样辽阔。就世界精神进展之缓慢而论,我们须知它有充分的时间,用不着紧张忙迫。‘在神的面前,千年如一日’。它有充分时间,即因它在时间之外,即因它是永恒的。那飘忽即逝的当日事变却没有充分时间去完成许多目的。(谁不是在他的目的没有完成之前就死去了?)它不只是有充分的时间,——要想达到一个目的,实现一个理想,所需的不只是时间,还需要许多别的东西。说它利用了许多民族、许多世代的人类来完成它寻求自我意识的工作,说它造成了万物生生灭灭的庞大展览,也还不够。它有充分富足的资源来作无限的展览,它大规模地进行它的工作,它有无数的国家,无数的个人供它使用。有一句流行的话:‘自然采取最短的道路以达到它的目的’,这话是不错的,但殊不知精神的道路是间接的,是曲折的。凡有限生活里所须考虑的问题,如时间、劳力、费用,它都不在意。我们也不可太性急,以为某些见解直至现在还没有发挥出来,或这一真理、那一真理还不是业已在那里。在世界历史里,进步是很迟缓的。”所以我们不应忙迫,尽管我们面临着诸多紧迫任务,但仍然应当以从容的心境、站在新的历史高度,重新审视《道德经》,仔细搜寻其中的智慧,这可以帮助我们从容应对现实难题。

据说孔夫子见了老子后说“老子犹龙”,这大概是说老子像天上的龙一样高深莫测,在云雾里飞腾,这里露出一只角,那里露出一只爪子,很难看清他的完整形象。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这是因为,老子在精神成长的维度上,处在一个很高的水平上,对于那些没有闻道的人来说,就必须仰望,就会由于自身的局限性而看不清。人的精神成长过程是一个客观存在,就算是人们视而不见,它也仍然存在着,所有的人都要在这个精神成长的标尺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有人闻道勤行,有人听到大道是若有若无,还有人听到大道则哈哈大笑;由于第二和第三种人很多,所以老子等率先闻道的人们就非常孤独。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寥若晨星,很渴望彼此间的友谊,但是由于时空的限制,他们彼此互不相识。记得有人曾说,圣人三百年出一位,犹如接踵而至;贤人三百里出一位,犹如并肩而立。所以他们就只能凭借着竹简与纸片上的文字传递思想。我不知道陈子昂是否闻道,但他写的这首诗极精确地表达了闻道者的感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闻道者们数量虽少,但却能量巨大,在茫茫天地之间,他们孤独地面对着传统的巨网,努力展示人性进化的新高度,撑起人性进化的空间,开辟着人类文明的新境界。他们怀着热切的期盼,要把对大道的领悟传达给昏睡中的同胞,但这是一个艰难的历史过程。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随着历史的进展,闻道者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按照这个趋势,我们可以期待,闻道者的队伍必将遍天下,最终将形成巨大的洪流,冲破一切阻碍,走向人类彻底解放的新天地。这是一个根植于人类精神进步的需要之上的历史必然性。

我们现在正处在闻道者的数量由量变到质变的历史关节点上。在这个时候,我们来诠释《道德经》,就与通常所说的做学问有着极大的区别。钻进故纸堆里做学问是一件孤独的枯燥的事情,而我的诠释工作则与之不同,就像小朋友与老人做猜谜游戏一样,是一件极其亲切而有趣的事情。在我看来,对《道德经》的诠释,除了要注意文字上的考证以外,更重要的是心灵的契合。比如佛教就主张不立文字,只须拈花一笑,彼此便心领神会了。各种宗教学说,都有一些神秘的成分,这也是它们能够吸引信众的一个因素。这在那种闻道者很罕见的时代是可以的,而在现在这个需要普及大道的时代,就很不够了。要想把对大道的认识传达开来,不光要靠心灵的契合,同时还要靠语言文字,把它变成通俗易懂的东西。所以,我们就必须穿过以往的人们所笼罩在《道德经》上面的神秘主义的迷雾,把它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对接起来进行解读。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把哲学从哲学家的课堂上和书本里解放出来,转化为日常生活中的智慧;另一方面也可以帮助我们超越思维与存在关系的哲学范式,进而超越“以西释中”的框架,打通中西马,在吸收西方哲学成果的基础上确立中国哲学的自身主体性,这是中华复兴的基础性工作。

把老子的“道”与现在的价值体系联系起来,于是我便有了一个新的视角。马克思曾说,人体解剖是猴体解剖的一把钥匙,在人类精神进化的领域里,这个道理也是适用的。在对价值体系问题有了一定了解之后,再来读《道德经》,就会有一些新的感悟、新的解释,这些新东西是否有道理呢?衷心欢迎大家批评指教。另外,我还在上篇与下篇的结尾处,分别作了一个概述。在作注释时,本书采用王弼本作为原文,主要参考了高亨先生的考证成果。在借鉴前人的考证的基础上,我也大胆地提出了一些修订建议,为方便专家学者们参考,我把这些修订汇总起来,形成了一个《<道德经>修订建议稿》,附在本书后面。《道德经》版本很多,其解释也有很多分歧,我认为这种状态不应长期继续下去。我希望将来能有一个权威机构,综合考证各种版本,形成一个能够让普通民众读懂的新通行本。我当然也希望自己的这个建议稿能够为这个新通行本的形成贡献一点力量。

在本书基本成稿后,我才来考虑书名问题。现在有很多人在研究《道德经》,于是便有大量的关于《道德经》的“新译”、“新探”、“新得”、“新读”、“新研”、“新编”、“新评”、“新说”等,蔚为壮观。为避免与诸位先生的大作重名,我特意在网上作了一下搜索,发现“新诠”一词还没被人用过,于是便将本书命名为《<道德经>新诠》,并加上一个副题──道即价值体系论;我也曾想把其中的“新诠”换为“真诠”,终因胆子太小,没敢换。现在看来,这种谨慎是正确的。在注解《道德经》的过程中,经常有一些原本自我感觉比较良好的解释,在过一段时间后又发现还有问题,或者是还有更好的解释。由此可以推论,就算我现在感到满意的解释,也仍然可能存在尚未发现的问题。大道“玄之又玄”,《道德经》这本描述大道的著作也是“玄之又玄”,对它的探讨过程没有止境。一个人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像希腊神话中那个要把石头推上山的西西弗斯一样,他这一辈子就闲不下来了。

追寻老子的智慧

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

对《道德经》的诠释,两千多年来,文献汗牛充栋。由于它的博大精深,人们总能从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现在我们来重注它,也是为了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即是为了找到“道就是价值体系”的证明。这就像解一道含有未知数的代数题一样,“道”是其中的未知数,我们把“价值体系”代入其中,看它是不是一个合适的解。这个代数式很长,五千言,八十一章,在我们从头到尾地计算了一遍之后,现在可以很有把握地断言,用“价值体系”这个词可以很完美地替换老子所说的“道”,“道”就是“价值体系”。在此基础上,我们便可把老子的高高在上的神秘学说转变为普通人都可领悟和践行的智慧,解答现代人所急需解决的难题,从而使老子的学说大放异彩。

这个难题就是推动人类政治学进入科学政治学的发展阶段,建立起一个保障人性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政治体制。这个难题关乎人类文明的前途命运,它是历代圣贤所想做而没做好的事情:真正能够通过深思熟虑和自由选择来建立一个良好的政府,保障每一位社会成员的生存与发展、安宁与和谐,而不是永远注定要靠机遇和强力来决定他们的政治组织。要想解决这个难题,我们必须继承中国古人的杰出智慧,顺木之天以致其性,把它实事求是地作为一个有机体的自组织过程来研究。这是一个像动物和植物一样的成长过程,而不是像一座建筑物那样的建筑过程。在动植物的成长过程中有DNA在其中起着控制作用,在社会政治组织的这个自组织过程中也有一个类似的东西起着支配作用,它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价值体系。在对《道德经》进行了一番系统的检视之后,我们发现,这个东西也就是老子所说的“道”。从《道德经》第一章的“道可道,非常道”,到最后一章的“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实际上老子已经对社会组织的这个“遗传密码”作了很全面的描述。在两千五百年后,我们应当可以正确地理解它了。马克思说:“最一般的抽象总只是产生在最丰富的具体发展的场合,在那里,一种东西为许多东西所共有,为一切所共有。这样一来,它就不再只是在特殊形式上才能加以思考了。”对价值体系的认识便是如此,尽管它存在于一切时代,并且很早就有老子进行了天才的研究,却也只有在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中,人类才能对价值体系在历史上的各种表现进行总结,并把对它的自觉调控提上人类的日程表。同时也只有在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过程中,人类才终于跨进了科学政治学的大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老子的智慧终于派上了用场。

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所孜孜以求的“常道”

2006年10月11日,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了构建和谐社会的指导思想、目标任务和原则,以及五个方面的工作任务,还第一次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任务。这是一次辉煌的日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是新的太阳,在它的照耀下,人类的历史便可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于是我们发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所孜孜以求的“常道”,理解了这一点,我们便可对“历史来自何处?历史通往何方?历史是指什么?”的问题做出新的解答。

历史便是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在大自然长期进化的基础上形成的人类社会,除了具有无机界的物质性、生物界的生命特征以外,还具有自己的独有特征,这就是人能够“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他具有有意识的生命活动”,人能够支配自己的生命活动。《哲学人类学》的兰德曼概述了前人对这一问题的论述:人“不再是自然手中一架运转永远正常的机器,人成了他自己的行为的意图和目标。(赫德尔)”“在植物和动物中,自然不仅指出了目标,而且也自己来实现目标。但是,对于人,自然只分配了目标,自然把目标的实现委托给人。(席勒)”“人是他自己的伟大实验者;人是永不气馁的人,是永远面向将来的人,人发现从他自己的跳动着的活力中找不到歇息之地,所以他的未来像靴刺一样始终不懈地刺激着每一个现在的肌肉。(尼采)”“海德格尔让我们‘设计’我们自己。”“人与其他的造物不一样,对人来说,没有先于其存在的本质。上帝并没有以自己的形象造人,理性也没有包含一个反映了人的无时间的本质的模式。……人注定是自由的……自由不是他能够接受或拒绝的礼物……人不能逃避自由,甚至在他不知道自由或否定自由的时候也是如此。(萨特)”

由于人是“未完成的”、人是自由的、人必须自我设计自己,所以他必须在自己的头脑里设计自己的未来,就像建筑师造房子一样,他要有一张关于自己的设计图,“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对于自己的人格建设,人们同样需要有一个设计,这便是现代人所说的价值体系,它由人的本能、经济制度的强制压力、文化环境的模塑与个人的理性思考等因素编织而成。经常有人说我是什么唯心主义,但在我看来,这个价值体系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客观存在物。不管是好的还是差的,每人都有一个价值体系,哪怕是那些否定这个东西的客观存在的人们也同样要有一个。社会价值体系便是社会集体中所有个人的价值体系所形成的合力,它反过来又影响和支配着每一个人的价值体系,形成一个“超循环”。全部的物质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都发端于它,其进化过程也决定于它。人的价值体系决定着其人格的高下,社会价值体系的发展水平同样决定着社会生产力和政治制度的发展水平。就如生物进化过程中的遗传密码与蛋白质的关系一样,遗传密码的保存与进化是目标、是动力,而蛋白质的存在不过是基础、介质或者说是手段,或者借用老子的说法,是古人祭祀时用过即扔的用草扎成的“刍狗”。珍爱生命的人们,当然不想当“刍狗”,但却逃不出这个命运,唯一的出路是为自己选择一种科学全面的价值体系,自愿地委身于“常道”;或者换句话说,他只有把自己的价值体系提升到“常道”的高度,才能成为自己的主人,获得解放,获得自由。一个社会的领导者要想和谐稳定,也必须为全体成员确立价值体系进化的目标,自觉地运用执政权力来推动社会价值体系的建设。悠悠万事,唯此为大。

然而,价值体系并非像超市里的商品那样任由人们随心所欲地自由选择。人们要选择哪一种价值体系,要取决于时代的货架上所摆放的“商品”。有的时代提供了较好的“商品”,有的时代则提供了较差的“商品”。社会就像是一条生产价值体系的流水线,每一个人都从上面得到一个“商品”,使用了一生,他们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价值体系的存在,就像鱼在水里生活却不知道水的存在一样。只有少数人有幸进入哲学家和先知、圣人的库房,翻出了一些价值体系,因而有了一些选择的权利,但他们又经常地发现这些价值体系的适用性很差,不是过时了便是过于新潮,就像盲目跟风的年轻人的穿着一样,他们的怪异的打扮总是引来路人的侧目。时代潮流,归根到底是受时代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所决定的价值体系支配着所有的人,就像希腊神话中的那个铁床一样,把高个子锯短、把矮个子拉长。要想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中生活下去,人们就要具有这个环境所要求的价值体系。人们若想自由选择价值体系,除非能对自己出生的时间进行自由选择。特别是对那种深层次的核心价值,人们甚至根本就没想到过要对它们进行更新换代的问题,正因为如此,这些价值才牢牢地控制着人们的头脑。

只有在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当人们有机会在认识上超出其时代限制之后,人们才会发现社会价值体系的演变过程。它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决定着社会经济、文化和政治领域里的发展进程。在此过程中,人们追求着自己的利益,但由于这个利益是一个体系,人们都只注意到了最切近的利益,却不知道那个完整的利益体系。哥白尼之前的人们把地球作为太阳系的核心,就必然会遇到很多无法自圆其说的现象;同样的道理,当人们把低水平的价值作为价值体系的核心价值的时候,在理论和实践上总是处于某种程度的自相矛盾之中,追求自己利益的结果却是危害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是自我毁灭。人类一直在黑暗中摸索,寻找那种指导自己合理行动的价值体系,也就是要找到自身价值体系的核心价值,以它为核心重建一个指引我们合理行动并进而达到身心和谐、社会和谐、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科学合理的价值体系;历史的目标就是进化出一种科学合理的价值体系,用老子的话来说就是“常道”,而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道可道,非常道”。这个对“常道”的追求过程并非是由哲学家在书斋里就可以完成的,而是要在人的实践中来完成,在社会集体的进化过程中完成。在对“常道”的寻找过程中,人类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发展,才找到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常道”。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对于社会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来说,人的生命也不过是刍狗。两千多年以来,无数人的辛勤劳作、殚精竭虑、灾难痛苦、奋斗呼号乃至某些人的阴谋诡计、邪恶愚蠢,都不过是历史之神用过即扔的刍狗,无数人的生命过程不过是被用来维持、发展出这个“常道”的工具,其目标也无非是发展进化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使人真正地成为人。换句话来说,仅有生产力和科技的进步,人还不能成其为人;不仅如此,生产力和科技的进步与人的动物本能相结合,反而会将人类推向毁灭;所以就需要有一个社会价值体系的进步,才能把人从动物界提升出来,使人类文明乃至整个大自然的进化过程延续下去。

二、按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成长过程来对历史重新分期

当我们确立了价值体系的演变过程在历史进程中的支配地位之后,原来被用来划分历史的生产力、生产关系标准便淡化了,价值体系标准凸显出来站在了前台。这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命名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一个把人从动物界提升出来、使人真正地成为人的价值体系;它有一个诞生发展成熟的过程;在它诞生之前,人还不能被称为严格意义上的人;在它诞生之后,人类才开始了提升人性、使人真正地成为人的精神跋涉过程,直到最终清除了兽性、获得完善的人性。按照这个标准,便可将历史划分为史前期、诞生成长期、成熟期。

史前期。距今四百万年到八百万年前的某个时候,在动物种群最高等的灵长类动物中形成了一支类人猿群体。它们是生物群落中最高级的生命,具有比其他生命更发达的大脑和身体感官,所以它们能够适应环境的变迁。由于采取杂食特别是火的应用,它们可以吸收更全面的营养,使得大脑和四肢更加发达,能够思维、站立行走、创造发明和使用生产工具,于是便在“生存斗争”中取得了优势,从而为进化到人类阶段奠定了基础。但它们在精神上仍然保持着原始状态,还没有进入“历史”,因而我们把它称为史前期。雅斯贝斯说:“史前无疑是不断变化的波流,但它在精神上并未获得历史的身份,……”“人类在史前的进化,就是构成人性之基本因素的发展。”“史前的过程构成了我们生命的根基,这一形成过程是人之基本结构的成长过程。”“巴比伦文化、埃及文化、印度河流域文化和中国土著文化,其本身规模可能十分宏大,但却没有显示出某种觉醒意识。”

诞生成长期。这个说法来自于雅斯贝斯的启示,他将公元前五百年左右的时期称为历史的“轴心期”,“最不平常的事件集中在这一时期。在中国,孔子和老子非常活跃,中国所有的哲学流派,包括墨子、庄子、列子和诸子百家,都出现了。像中国一样,印度出现了《奥义书》和佛陀,探究了一直到怀疑主义、唯物主义、诡辩派和虚无主义的全部范围的哲学可能性。伊朗的琐罗亚斯德传授一种挑战性的观点,认为人世生活就是一场善与恶的斗争。在巴勒斯坦,从以利亚经由以赛亚和耶利米到以赛亚第二,先知们纷纷涌现。希腊贤哲如云,其中有荷马、哲学家巴门立德、赫拉克利特和柏拉图,以及修昔底德和阿基米德。在这数世纪内,这些名字所包含的一切,几乎同时在中国、印度和西方这三个互不知晓的地区发展起来”。

“这个时代的新特点是,世界上所有三个地区的人类全都开始意识到整体的存在、自身和自身的限度。人类体验到世界的恐怖和自身的软弱。他探询根本性的问题。面对空无,他力求解放和拯救。通过在意识上认识自己的限度,他为自己树立了最高目标。”“这个时代产生了直至今天仍是我们思考范围的基本范畴,创立了人类仍赖以存活的世界宗教之源端。无论在何种意义上,人类都已迈出了走向普遍性的步伐。”“人类一直靠轴心时代所产生、思考和创造的一切而生存,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一时期,并被它重燃火焰。”

现在看来,雅斯贝斯所说的轴心期也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萌芽期,它以“道”的形式在中国的老子、孔子及其门生的著作中出现了,在西方以宗教的形式出现,并发展延续下来,直到出现了马克思主义。从这个时期开始,人类的价值体系开始进化,在与旧价值体系激烈冲突的过程中,新价值体系发展起来,人类的历史便是这种价值体系的成长史,这同时也是人性与兽性冲突的历史,是丛林法则与和谐法则冲突的历史。在此过程中,人性进化过程并非是一路凯歌,而是在艰难曲折中上演着悲壮的历史剧,其弱小的生命一次又一次地被压制、被扑杀,但它一次又一次地在烈火中重生,以新的形式顽强地昂起头成长起来。从中国人的情况来看,我们经过了许多曲折,经过许多代人的传承发展,并与西方文化传统的优秀成果马克思主义汇聚融合,经过无产阶级革命,上升为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再经过长期执政的考验,最终被人们认识,并被命名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是人类精神进化过程的最终成果,它是老子、孔子、苏格拉底、柏拉图、康德、马克思的理想的忠实继承和最终实现,是人类进化过程乃至整个大自然进化过程在当今时代的最终成果,极其珍贵,我们必须高度珍惜。

成熟期。从轴心期开始到我们现在提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两千五百年的历史即是人的诞生成长期。如果以植物的成长过程来比喻,轴心期为萌芽期,经过漫长的岁月,直到马克思主义的问世,在列宁和毛泽东领导的夺取政权并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革命斗争中,新的价值体系长出了主干,直到提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新的价值体系开花结果,我们现在开始进入成熟期。

而今我们提出了构建和谐社会这样一个新的目标,在这个新达到的认识与实践高度上,我们对共产主义便有了更深入一步的认识。按照以往的说法,共产主义被定义为一个物质资料充分涌流的社会,而现在看来,这种理解是那种以财富的私人占有为核心价值的大脑里产生出来的幻想。在这种幻想下建设共产主义,也就在无意识中坚持着资本主义的核心价值,其结果必然是把社会主义引入歧途。所谓共产主义,其实就是一种科学合理的社会组织方式,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生产力水平上,也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要想把社会组织管理好,要想最大限度地减少内耗并让人性得到最充分的发展,就只有采用这种方式。当然,这样一种社会组织方式并不是由某个伟人发现了以后现成地套在社会身上,而是要随着人性的进步而逐步地成长起来。它是一个由闻道者组成的社会,一个由联合起来的人们自觉地驾驭其生产生活过程、与自然生态保持和谐、同时又使每一个人都能得到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

于是我们又遇到了那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究竟是应当先有理想的制度呢还是应当先有成熟的人性?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是这样:如果从历史的长时段来看,那就很明显,没有新的人生与社会理想,就不会有新制度;没有马克思、列宁、毛泽东对理想社会的追求,就不会自动地冒出来一个社会主义制度。他们对理想社会的追求又起源于老子、孔子、苏格拉底、耶稣、佛陀,没有他们所开辟的人性觉醒的方向,也就不可能有新的社会理想。如果从当前的这个正在进行的进化过程来看,这是一个新的社会组织和新的人性互相促进的发展过程。就社会来说,它是不完善的,“它在各方面,在经济、道德和精神方面都还带着它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作为个人,我们大家也都是不完善的,过去的传统都还在纠缠着我们,现实的政治经济制度制约着我们,所以我们就必须不断地自我改造,摆脱旧的价值体系的纠缠,建立新的价值体系,并根据新价值体系成长的需要逐步改革政治经济制度。这是一个漫长的痛苦的过程,既是一个自觉的自我教育过程,同时也是一个改造社会的过程。这个自我改造和改造社会的过程还必须是在社会稳定运行的过程中进行,社会再生产过程一刻也不能停下来,不可能来一个休克疗法,就像修汽车一样开到修理厂交给工人师傅就行了,而是要在汽车行驶的过程中修理汽车,更换轮胎等;或者用更准确一点的比喻来说,这不是在实验室里从胚胎开始进行基因改造,而是对成长着的动物进行基因改造,就像让一头驴子长成一匹马一样,这无疑是一件极其困难的工作。

于是在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之间就要有一个过渡阶段──社会主义,这种政治组织形式把人们从生存的自然必然性的强制压力下解放出来,为人性的进化提供新的空间。因而,在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同时,就必须有与之相应的配套措施,那就是要为人们提出新的人生目标,也就是提出新的核心价值──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并以此为核心构建一个完善的价值体系。只有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不断成长的过程中,和谐社会才可以逐步形成并稳定下来。现在看来,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也不过是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前置程序。如果有了社会主义制度而不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历史进步的程序就没有落实到位,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就发挥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在社会生活中实际地发挥着作用的依然是资本主义价值体系,这种价值体系会自然而然地把资本主义的那一套重新恢复起来,什么黑窑、蓝藻、黄毒、腐败现象等都会重新在社会生活中孳生出来。

新中国建立以来的近60年,我国的发展进入了快车道,体制和观念不断更新,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日新月异,这种以整个国家为单位的“强行军”,使中国成为全球政治、经贸和文化的焦点,同时也造成了各种尖锐的矛盾、困境和危机。正是这种特殊的历史机遇,使中国占据了一种特殊的“战略高度”,从而有条件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新任务,在哲学上演奏第一小提琴。我们可以断言,科学政治学的大门已经被叩开,自觉构建和谐社会的新时期开始了。

我们见证着一个伟大的历史时刻。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在社会生活中占据压倒优势后,对和谐的追求就会成为绝大多数人的自觉追求,人类的苦难以及为了消除苦难而必须进行的革命都将成为过去,战争的喧嚣也将成为过去。人类的内耗将会最大限度地减少,一个漫长的求索过程终结了,人类便可科学合理地组织人类政治过程,自觉地驾驭社会经济过程以服务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需要,一个平等、和谐、自由全面发展的新时代开始了。

三、按照“美的规律”构建和谐社会

关于美的问题,哲学家们进行了漫长的探索,提出了几百种定义,诸如“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美是生活”等。为阐明这些定义,他们写了大量艰深的著作。在讨论了“道即价值体系”以及其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之后,我们发现,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也无非就是按照“美的规律”来构建和谐的人生与社会,所以我们就有必要简要地谈谈美的问题。可以分为这么三层意思来谈。

首先,我们发现,美并非是存在于客观对象中的某种抽象本质。那些企图找到美的本质的人,受束缚于寻找世界本原的哲学范式,由于提问题的前提就是有问题的,所以就不能找到正确解答。审美活动是具体的,每个人都在运用自己的价值体系来认识和改造世界,在此过程中所伴生的感受,无论是成功的愉悦还是失败的痛苦,都是审美感受的一种。

黑格尔对此进行了辨析:“只有心灵才是真实的,只有心灵才涵盖一切,所以一切美只有在涉及这较高境界而且由这较高境界产生出来时,才真正是美的。就这个意义来说,自然美只是属于心灵的那种美的反映,它所反映的只是一种不完全不完善的形态,而按照它的实体,这种形态原已包涵在心灵里。”黑格尔这里所说的“心灵”,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价值体系。人们都坚持着自己的价值体系,这是他的各种需要、欲望、理想的总和,人们带着这些目标投身到现实生活之中,实现了这些目标便感到愉悦,失败了就感到痛苦。美感也就是这些愉悦与痛苦的感受,艺术创造活动也不过是人们表现这种感受的方式。

用价值体系来取代黑格尔所说的“心灵”,便给美学研究带来了一个新进步,使我们的目光深入到人的心灵内部,看到心灵的发展过程。由于有了这个发展过程,关于美的标准也就不再是固定不变的了。由于价值体系的发展演变的历史过程,不同阶段的价值体系中都包含着不同的真善美的标准,因而具有不同价值体系的人,对现实的认识是不一样的,其善恶标准也不一样,其审美标准也各不相同。愚蠢、邪恶与审美趣味的低下是密切联系的有机统一体,那些处在发展的较低水平的价值体系往往是由人的欲望、文化传统、关于未来的幻觉等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其内部充满了矛盾,其所坚持的审美标准也是片面畸形的。

在那些由低阶价值控制着的实践活动中,人们也会体验到愉悦的感觉;然而在这种片面狭隘甚至畸形邪恶的审美趣味的引导下,人们的行为不仅危害社会公共利益,而且也会危害个人利益,因为社会公共利益和个人利益本来就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由于价值体系的低级片面,人们便不能及时发现自身行为的不合理,他们会跟着扭曲的感觉走上歧途,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小则身心不和谐、疾病缠身,大则违法犯罪、堕落毁灭。由此可见,审美趣味的高下至关重要。人们大都是“跟着感觉走”的,但有的人有正确的感觉,有的人缺乏正确的感觉,但他们都自以为正确,所以便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其次,审美感受的丰富、全面、深刻,是价值体系进步的结果,也是历史进步的结果。

人的审美趣味随着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不断地进化,在社会生活的各个不同领域里,审美趣味各自独立地发展起来,原本是生存斗争的伴生物的审美感受,后来逐渐上升为人类社会实践的主要目标。

比如说艺术创造活动,最早是作为物质生产过程的伴生物而逐渐地成长起来,从最初的只有少数人从事的活动,发展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可以从事这类活动。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逐渐从生存的自然必然性的束缚下解放了出来,艺术创造活动不再是少数人享受的奢侈品,审美活动将逐步在人类生活中占据主导地位,人也就有了充分的自由,从而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生活过程。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人的生产与动物的生产进行了比较,他说:“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进行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影响时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属于它的肉体,而人则自由地面对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这是一个自发的渐进的过程,而要充分全面地把美的规律贯彻到生活中去,就需要社会进步达到一个新高度,人们就必须从生存的自然必然性的控制下解放出来。“忧心忡忡的穷人甚至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没有什么感觉;贩卖矿物的商人只看到矿物的商业价值,而看不到矿物的美和特性。”

根据马克思的论述,不同的物种有不同的审美尺度,按照同样的逻辑,不同价值体系的人也具有不同的审美尺度。当然,在最基础的部分,人们仍然具有着大致相同的标准,比如口之于味,有同嗜焉。我们可以称之为普世价值,但却不能用它来否定那成长着的前沿的价值,正如不能用树干来否定树梢一样。那成长着的审美感受代表着人类的希望与未来。

再次,在社会政治领域中也存在着美的规律,人类必须用美的规律来构建社会政治过程。在此基础上,人类才能构建和谐社会,用美的规律来构造生活。

不管是在政治领域里认识还是实践美的规律,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它一直处于人们的自觉实践的范围之外。从事政治活动的人们一向被诸多现实的目标控制着,人们在这个领域中长期处于听天由命的状态,这是人类审美感受最迟钝的领域。这是一个听天由命的领域,也是一个充斥着邪恶与丑陋的领域。但不管怎样,仍然有人对这个领域里的美学进行了探索。在这个领域里,美的目标也是一个逐渐生成的具体存在,这是一个不断接近却又总也达不到的终极目标。这个现实的具体存在与那个终极目标的关系,正是老子所说的“可道之道”与“常道”的关系,也就是现实的价值体系与终极完善的价值体系的关系。具有不同价值体系的人,其审美标准也各不相同。随着价值体系的进化,人类审美标准也不断演变;“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原本看起来是真善美的目标,在实现的过程中带来了不真不善不美的结果,损害了人民的利益,于是就会推动人们进一步深化对真善美的认识。这个过程最终要使我们达到这样一个关节点,从狭隘冷酷、敌意好斗、单调无趣转变为和上升到热情达观、慷慨善良、愉快幽默,进而自觉地运用美的规律来构造和谐的人格与和谐社会。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问世便是这个关节点,它使人们在审美趣味上达到新的高度,克服价值体系的内在冲突,摆脱愚蠢、邪恶、丑陋的纠缠,在整体上达到真善美的统一。只有这样,才能在认识客观世界时客观全面地认识现实,在实践上则有效地实现自身和整体的利益,摆脱生存的自然必然性的压力,从私有制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在追求个性完美的过程中,人们便可体验到那种真正的美感,在这种健全的审美趣味的引导下,过活着一种俯仰无愧的生活,进而推动社会政治过程趋向完美,使社会和人生趋向和谐,使日常生活过程成为艺术的审美的过程。所以我们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便是美的规律。所谓用美的规律来改造世界,也就是努力提高和完善自己的人格,达到开悟闻道的水平。只有在内在人格趋向完善的情况下,人们才能表现出美好的精神并用它来改造社会和自然界,构建美好的和谐的社会。如果没有内在的价值体系的提升,仅仅在外在形式诸如民主法治上下工夫,那就是舍本逐末、南辕北辙,不仅不能构建和谐社会,反而会遇到“法令滋彰,盗贼多有”的困境。

在现实中,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价值体系来改造世界,同时他也只能用自己的价值体系来改造世界。黑格尔说:“没有人能够真正地超出他的时代,正如没有人能够超出他的皮肤。”这个意思,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所有的人都处在社会价值体系进化过程中的某一阶段上,谁也不能脱离这个过程。这每一个阶段的价值体系都自成体系,都有与这个阶段相应的真善美的标准,而不是终极的真善美标准。每一个人都要用自己的价值体系来观察他人、认识和改造世界,他也只能用自己的价值体系来认识和改造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的局限性,一旦人们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也就同时在思想上超越了这种局限性而站在了新的水平上,进一步按着这种新达到的价值体系来认识和改造世界。正由于这个原因,“人类总是觉得他达到了终点——不管这终点是顶点还是衰落?”黑格尔认为世界的运动变化乃是“绝对观念”自我发展的结果,认为他自己的哲学就是“绝对观念”的最高表现,普鲁士王国是体现“绝对观念”的最好国家制度,就是历史的终点。苏联东欧社会主义主义政权崩溃之后,福山出版了《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一书,向人们传布了这样一个“福音”:自由与民主的理念已无可匹敌,历史的演进过程已走向完成;目前的世界形势不只是冷战的结束,也是意识形态进化的终点;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已是人类政治的最佳选择,它即将成为全人类的制度。总之,自由民主主义是人类思想进化的顶峰和最后选定的政治形式,从而也就是人类历史的终结点。

但是,若想达到历史的终点,就必须让人民群众对这个终点感到满意。这不能靠欺骗,也不能靠武力。在当今世界上,资本主义价值体系在地球上的肆虐所带来的战争、腐败、两极分化、饥荒贫困、环境恶化等一系列情况表明,资本主义价值体系就是“丑的规律”。它一来到世间,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用这个东西来改造世界,就只能使社会政治过程和生态环境满目疮痍,只能使人类趋向毁灭。“在一种不是物质财富为工人的发展需要而存在,相反是工人为现有价值的增值需要而存在的生产方式下,事情也不可能是别的样子。正像人在宗教中受他自己头脑的产物的支配一样,人在资本主义生产中受他自己双手的产物的支配。”就算是在社会主义社会,只要我们借鉴了资本主义的那一套规则,照样会把相应的结果引进来,“蓝藻”、“黑窑”之类的事件就必然要层出不穷。这种状态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为了人类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别无选择,那就是要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用“美的规律”来改造世界。

因而人们关于什么是历史终点的争论的本质在于,是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来改造世界,还是用资本主义的价值体系来改造世界?是用“美的规律”来改造世界,还是用“丑的规律”来改造世界?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本来就是共产党人用“美的规律”来改造世界的成果。坚持社会主义方向,也就是继续坚持用“美的规律”来改造世界。能否继续坚持这一方向,则要取决于人们能否真正地把自己提升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水平上。如果达不到这个水平,他所坚持的就只能是不那么美甚至是“丑的规律”;如果一个人不闻道,他便不能正确理解和谐社会,也就无法对社会公共事务发表正确的见解,他坚持着“丑的规律”而不自知;他的活动只能是推动着那样一种机制的形成,使社会趋向于矛盾冲突内耗,直至自我毁灭。这种机制的形成是自发的非理性的,没有哪一个人来设计它,它处于人类理性的自觉控制之外。它用生存的强制压力来迫使人们把财富的私人占有作为核心价值,把一部分人引上贪婪腐败之路,把另一部分人引上铤而走险之路,进而把人们都引导到与社会对立的方向,引导到与构建和谐社会的目标背道而驰的方向。在存在着这种机制的情况下,不管我们对于构建和谐社会的愿望多么迫切,和谐社会都将与我们渐行渐远,离我们而去。

因而,如何建设一种新的机制以取代原有的自发形成的机制,这是关键的事情。建设这种新机制,也就是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也就是要把所有自发地形成的东西置于人类理性的自觉控制之下。而要做好这件事情,首先就必须由闻道者掌权。对于任何一个社会或是一个地区、一个单位来说,如果闻道者在其中占据不了领导地位,或是在人数上比例太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便建立不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无论生产力发展到何种水平,都不可能建成和谐社会,也不可能建成和谐地区、和谐单位或和谐家庭。总之,和谐产生于内在人格的和谐,是人格的内在特征的外在表现。只有存在于内的东西,才能表现于外。如果没有内在人格的提升,如果没有价值体系的进步,就算是成天把和谐社会挂在嘴上,也仍然建设不成和谐社会。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帮助人们认识“美的规律”,这就是构建和谐社会乃至和谐世界的关键。

各种社会理想,归根到底,都必须与人们所追求的个人理想相结合,成为人们自觉奋斗的目标,然后才是有可能实现的。人们要按照美的规律来改造世界,首先要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自己的人格。只有内在地具有了的东西,才能表现于外。如果自身的价值体系达不到应有的高度,人们所建立起来的社会也就不可能是和谐完美的。所以说,党中央提出的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至关重要,它是社会主义政治目标体系的画龙点睛之笔。只有当这个价值体系在全体干部和人民群众中确立起来之后,以前所提出的社会主义社会的各项目标才被注入了血液,具有了生机。“以人为本”、“科学发展观”和“构建和谐社会”等一系列目标,不光是在社会组织层面上的奋斗目标,同时也包含了一种较高层次的个人性格特征,一种新的人生目标。只有在价值体系上进化到这个水平,才能最终克服社会运行过程中的各种病态、痉挛、自相矛盾、自相残杀以至于自我毁灭的倾向,通过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便可以打破私有制价值体系对人们的精神束缚,把人的生命引导到一个较高的人生轨道上。当这种人生目标成为人民大众的自觉追求的时候,“以人为本”、“科学发展观”就会成为把根扎在现实中的有生命的成长着的目标,道德也就不再是软弱无力的“应该”了,和谐社会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并成长起来了。

现在看来,马克思所说的美的规律,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也就是老子所说的“常道”。它包括了“以人为本”、“科学发展观”和“构建和谐社会”等一系列政治主张;所谓“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也就是以美为核心价值、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核心价值、以社会和谐为核心价值——来构造一个理想的人生和理想的社会。和谐就是美,和谐的人生与社会就是美好的人生与社会。当人们普遍地闻道从而自觉地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时候,社会自然会趋向于和谐。

由此看来,如果仍然把美学作为研究美感和艺术美的科学,那就是一种很有局限性的看法,那就还陷在思维与存在关系的哲学范式之中。对于要建设一个新社会的共产党人来说,我们要用美的规律来改造整个世界,美学因而就不再独立于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之外,而是在它们之上并把它们都囊括在内。按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来构建和谐社会,重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过程,这就是社会主义的美学。这是历史的一个阶段性目标,而实现这一目标,则是共产党人的历史使命。

要把美的规律落实在社会的治理上,则要让大家都知道什么是美的规律,也就是大家都要知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由于这一点很难做到,所以即使是在共产党内部也会由于人们对这一规律的不同理解而产生出路线斗争。整个人类也还是处于幼儿阶段,如何建设一个合理的制度来保障每一个人的健康全面发展,仍然还不甚了了。很多人不知道什么是美的规律,或者是知道美的规律却不知如何达到,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在价值体系上处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对生活的要求不高。但他们却不自知,以为自己掌握着绝对真理,要按自己的主张来管理社会,他们所谓的民主,其实质就是按他们的价值体系来改造社会。他们必须经历挫折才能明白过来,就如长征过程中,必须经历惨痛的失败,人们才能认识到毛泽东的正确性,找到正确路线,这需要有很多人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在社会主义时期,也是同样道理,以人为本、科学发展观的目标,并不是写在文件中就可以实现的,也需要走很多弯路,付出很大代价,才能找到正确路线,实现集体的开悟。只有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照耀下,人类才能走出幼儿阶段,进入一个成熟理性的新阶段。因而,无论是黑格尔的绝对观念,还是福山的自由民主理念,都不是历史的终点;只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才有能力终结历史,或者更准确地说,只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才能终结以往充满灾难不幸的历史。

共产党人的目标不是终结历史,而是推动历史进入新境界。只有一种能够有计划地生产和分配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才能在社会关系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要达到这一伟大目标,必须经过一系列的历史发展阶段。在经历了武装夺取政权的历史阶段,在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之后,我们便可以进一步运用国家机器来为人们的精神飞跃创造经济、政治、文化的条件,打破旧的价值体系对人们头脑的控制,人们的精神进步反过来又进一步推动社会主义制度的发展完善。社会主义制度的发展完善与人性的提升相辅相成,人性的进化是社会制度进化的根本动力,共产党的执政能力的核心就在于引导人性进化的能力。社会主义因而就必须为人们提供更高的人生理想,建设新的价值体系;如果我们继续听任丛林法则对人民的误导,自然就会把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丑恶现象引到我们的社会中来。在人性堕落的过程中,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发挥不出来,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社会主义制度反而会成为弊端,趋向于崩解。共产党作为社会主义社会的执政党,必须把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作为执政的首要任务来抓,必须研究使这个价值体系能被人民群众接受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条件,并切实创造这些条件,围绕着这项任务的实现来组织社会生活,使这个价值体系渗透到社会运行过程中去,渗透到全体社会成员的内心深处。以这种新的价值体系为“序参量”来重组社会生活,也就是运用“美的规律”来构建和谐社会。只有在价值体系的层次上提出问题,自觉地运用执政权力来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我们才能打破僵局,走出困境,开创人类历史进步的新境界。

四、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价值体系问题属于永恒性的“重大问题”,每一代思想家都要重新回答这个问题。在党中央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任务之后,我们中华民族当仁不让地站在了人类进化过程的最前列。在这个新的发展水平上,回首轴心期以来人类走过的历史,我们便会由衷地感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对于人类进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人类为了迈出这一步,经历了多么艰难而漫长的历程。

康德认为所有的哲学体系都必须回答的属于永恒性的重大问题有这样几个:

(1)我能认识什么?

(2)我应该做什么?

(3)我可以期望什么?

而这三个问题最后又归结为一个问题:人是什么?

人是什么呢?两千四百多年前的柏拉图把人定义为“两足无毛动物”。然而仅仅是直立起来还不足以把人与动物区别开来,还必须有精神上的进化,才能使人类走出动物界,所以亚里士多德重新给人下了定义:“人是有理性的动物。”而人的这个“理性”又经历了一系列的进化过程,直到我们今天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目标,这是最终出现的使人真正成为人的本质特征,因而它是最最重要的东西。据报道,人类基因组中95%的区域与文昌鱼相似,这意味着两者只有很少的基因存在差别,而正是这些差别基因在脊椎动物进化的过程中起了决定性作用;另外我们还了解到,金丝猴与人类的基因中有98%是一样的,这个98%对于人类来说重要不重要呢?当然重要,没有它,人类就不成其为人;但仅仅强调这个98%的重要性是不够的,我们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则是因为那2%的基因,它才使人类站立起来,具有了进一步发展自己的理性的能力,从而与猿猴划清了界线。因而这个2%更重要,它是进化的新成果,它使人类具有了人之所以为人的生物学特征,以前所达到的98%是基础。但如果我们要把这个过程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就不能说哪一部分重要,哪一部分不重要,这是一个连续不断的进化过程,新取得的成就不断地积淀下来,巩固下去,为进一步的进化创造条件。因而,我们可以这样来回答“人是什么”,人是大自然的不断进化过程的结果,而他自身又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进化过程。首先是遗传密码的进化,然后是价值体系的进化,在人的身体进化的基础上,还有一个精神成长的过程;这个精神成长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社会集体的进化过程。亚里士多德说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其进化的最终完成也必然是一个政治过程。共产主义的实现并非仅仅是一种经济发展的必然性,而更重要的是,它根源于人性进化的必然性。马克思说,“共产主义就是历史之谜的解答”;与之相应的,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也是历史之谜的解答,对于这个解答来说,以往人类进化的每一步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只有在置身于这个进化过程之中,人才能真正地成为人。

在对“人是什么”的问题做了以上解答之后,关于“我能认识什么”、“我应该做什么”和“我可以期望什么”的问题,也就有了新的解答。置身于人性进化过程之中,站在那种发展不充分的阶段上,很少有人追问自己:我能否认识到那未来的发展目标呢?这个问题实际上也就是在问“我能否闻道”?一个人如果这样追问自己,他也就会做出正确的解答,进而对“我应该做什么”和“我可以期望什么”的问题做出正确的解答。但是,生活在低水平价值体系所主导的文化环境中,人们往往意识不到这个问题。比如说,人们可以很经常地看到那么一些“唯物主义者”,他们执着于唯物与唯心的两极对立,片面强调物质的重要性,反对精神的重要性,其实不过是维护着资产阶级的偏见,坚持着资本主义的价值体系,这其实也是一种“唯心主义”。正如马克思在批评庸俗经济学时所说的那样,这些人“所做的事情,实际上不过是对于局限在资产阶级生产关系中的生产当事人的观念,当作教义来加以解释、系统化和辩护。因此,我们并不感到奇怪的是,庸俗经济学恰好对于各种经济关系的异化的表现形式感到很自在,而且在各种经济关系的内部联系越是隐蔽,这些关系对普通人的观念来说越是习以为常,它们对庸俗经济学来说就越显得是不证自明的。”他们屈从于现存的经济制度,不能认识完善的价值体系,所以也就不可能对“我应该做什么”和“我可以期望什么”的问题做出正确的解答。他们把目前还不能实现的共产主义理想断定为永远不能实现的东西,把自己所不能达到的人生境界断定为所有的人都不能达到的境界,这样一来,他就否定了人类的进化方向,否定了人类的未来,断送了人类解放的希望。

但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人类的精神成长过程是一个自然的必然性。新的价值体系刚开始出现时,人们并不知道它是什么,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它。一开始是“在地球表面比较小的区域内,出现了某种东西”。老子天才地感知到了这个“东西”,对其进行了描绘:“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他的许多论述直到今天仍然不断地启发着我们。在西方哲学史上,也有一位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提出过一个“逻各斯”的词,它也很像老子所说的“道”。从老子开始,直到我们现在将这个“东西”理解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人类经过了两千五百多年。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人们都在黑暗中摸索,每一个人都有着某种价值体系,都处在价值体系进化过程的某个阶段上,因而是不完善的,不是老子所说的“常道”,于是他就要站在这个不完善的基础上去寻找那个完善的东西。无数个体认识和实践价值体系的过程,构成了社会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与这个进化过程相应的还有一个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进化过程。必须经过这样一个过程,经历许多挫折和失误,人类才能闻道,并进而建立相应的物质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我们现在之所以要搞市场经济,按通常的说法,其原因是生产力发展必须经过这个阶段;而实际的情况是人们的精神成长过程必须经过这个阶段,必须通过对个人利益的狂热追求来把人身上蕴藏的潜力发挥出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在把这种基本需要作为终极目标来追求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畸形人格,他们是当下流行的价值体系的体现者、人格化,如资本家、贪官等,这些人自己不会总结教训,他们的价值体系与其成长的环境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控制着他们的生命过程,就像植物扎根于其土地一样难于改变,直至生命的终点。毛泽东说反动派的逻辑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许多被狭隘的价值体系控制住了的人,也遵循着同样的逻辑,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人因而就会成为旧价值体系的殉葬者,历史的进步必须借助于个体的牺牲来为自己开辟道路,这便是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整个历史也就是人类价值体系的不断进化过程,所有的人都处在这个进化过程的某个阶段上。如果人们不愿前进一步去接受科学合理的价值体系,那就必然是在坚持着低级的价值体系。那些根本不考虑价值体系问题的人同样也在坚持着某种价值体系,他们被那种在无意识状态下形成的价值体系控制着而不自知。所谓闻道,就是要摆脱这种作为低级价值体系的“刍狗”的命运。于是人们就必须总结经验教训,在价值体系上不断地攀登,不断发现新的价值。新发现的价值要比原来的价值重要,所以它就后来者居上,占据核心地位,对先前的各种价值进行整合,让它们围绕着自己运行起来,形成新的价值体系,克服先前的价值体系的内在矛盾。价值体系的内在矛盾是其进步的动力,只要其中还有矛盾,就仍然无法完全做到“以人为本”,生活就仍然会出现痛苦不幸,这就说明其价值体系中的核心价值仍然不能胜任其核心地位,人们所坚持的“道”就仍然还不是“常道”,于是人们就还要为之继续向上寻找新的核心。在这个不断攀登的过程中,人们便可逐步找到那最核心的价值,最终达到闻道、开悟的境界,建立起一个既能保持身心和谐同时也与社会和大自然保持和谐的价值体系。只有达到这种境界,人类才能最终获得解放,成为自己的真正主人。

新的价值体系总是首先在一些杰出的头脑里萌生出来,然后逐步扩散到人民群众中去。对这少数先驱者来说,人民的生活以及命运是他们思考的素材,他们具有着迥非常人的同情心,对人民的苦难感同身受。他们同时又本能地坚持着以人为本的价值标准,以此为标准来重新评价现实生活,所以就能在人们司空见惯因而见怪不怪的地方发现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引起疗救的注意。回首历史,我们常常会为这些优秀个体所取得的成就而赞叹。但仅有少数人的价值体系的进步还不行,历史是社会集体价值体系的进步过程。要想解决问题,还必须让新的价值体系被大多数人所接受,还必须让大家都认为现实存在的问题确实是一个问题,但这正是最难办的事情,雅斯贝斯说:“最高成就常常这么旁遭冷落,无人理解,难以传播。”老子也说道:“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要想解决这个难题,就需要让现实中的问题充分表现出来,达到物极必反的程度,把人们置于“是生存还是毁灭”的尖锐冲突之中,从而刺痛人们的神经,迫使民众觉悟过来,告别旧的价值体系,接受新的价值体系。此即兵法上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正是老子所说的“反者道之动”,“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历史之神经常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行动。

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一个必然步骤,所以就需要有一个社会主义的历史阶段。在这个历史阶段中,存在着两种价值体系的冲突,两种价值体系都力图控制社会运行方向,两者的消长于是就决定着历史的方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是符合历史必然性的正确方向,随着这个价值体系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社会主义也就自然地趋向于完善和谐。在强调这个历史必然性的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在它的旁边始终伴生着一条通向堕落与毁灭之路。没有哪个系统产生出来就注定要永远进化,承认这一点也就是要提醒我们自己把握好历史之舵,自觉推进自身的进化。人类在生物学方面可遗传的特征是稳定持久的,而精神文化上的成果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遗忘和毁灭。要推动人类精神继续成长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业,而要想把已有的成果毁掉则很容易。正如老子所说的那样,“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苏联东欧社会主义政权的崩溃便是证明。恰恰是在社会价值体系的进化这个最最重要的事情上,人类一直处在听天由命的境地,就像迷宫中的老鼠一样,紧张而焦虑地寻找着出口,在此过程中的软弱犹豫、误入歧途都是难以避免的。从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来看,最先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苏联的误入歧途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它一路顺风地进入共产主义,历史也就太简单了。它的误入歧途是后来人找到正确道路的必要条件,伟大的历史进步要以巨大的历史悲剧为铺垫,这也是历史的宿命。

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目标已经写进了党中央决议,正在成为全党和全国人民的实际行动。而今人类进化的希望寄托在有着优秀文化传统和坚持着社会主义道路的中国人身上,唯有我们有条件进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从而有可能实现社会公平正义的目标,创建出高度发达、繁荣、强大的和谐社会,为人类未来开辟一条新路。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上,我们中华民族代表着人类的希望。所以,我们必须珍惜这个历史机遇,理直气壮地亮出我们的旗帜,切实建设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以其为核心重组社会生活过程,使之深入到社会生活深处,进而使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成果最终得以稳定地保持下去。

穿过幽长的历史隧道,老子的叮咛依然在我们身后回响着:“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道即价值体系论的重要意义

在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目标以后,我突然有了一个领悟:老子所说的“道”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西方人不是有一个哥德巴赫猜想么?我这个领悟也可算是一个猜想。这个猜想很容易理解,就像盲人摸象的寓言所描述的那样,大家都是在闭着眼睛摸索,老子摸了一个东西,他描述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除了老子以外,其他人也在摸,释迦牟尼摸到的是佛,伊斯兰教所摸到的是真主,孔夫子所摸到的是仁,耶稣所摸到的是上帝,他们都分别宣称:佛在我们心中,真主在我们心中,仁在我们心中,上帝在我们心中。现代的中国人也同样在摸索,也摸到了一个东西,字之曰价值体系,它也在我们身上,就是我们的需要组成的体系,一个成长着的体系。所以我们就可以说,老子所说的道就是我们所说的价值体系,他所说的常道,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它本来就存在于我们身上,但却需要我们努力学习实践,才能把它开发出来,沿着这个方向不断进步,我们就可以达到的新的人生境界。既然道就是价值体系,那么与之相类似的,佛、真主、仁、上帝等,也可以说是价值体系的不同的名称而已。

就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道即价值体系论也是一个猜想。但比起哥德巴赫猜想来,这个猜想要更加有用,根据这个猜想,我们就可以以价值体系作为参照,反过来对《道德经》作出新的解释;除此以外,它还具有如下几点作用:

首先,它把以往高高在上、玄妙无比的道与普通民众的生活联系了起来。它解答了“道”是什么的问题,“道”也无非就是由人们的各种需要组成的价值体系,这就把以往注释家们描绘得玄妙无比的“道”具体化了,使它成为普通人也能理解的东西,把大道与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联结了起来,使大道具有了生命力,同时也为人民群众的精神成长打开了通道,为人们提供了现实的终极关怀。

其次,它把我们所要建设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战略任务放到了中华民族的整个历史之中,它承袭了中华文化注重“闻道”的优秀传统,使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目标具有了深厚的历史内涵;另一方面,也把中国哲学、西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有机地联系起来,打通了中西马,使我们占领了人类精神进步的制高点,为中华文明的返本开新开辟了道路;这样一来,也就解决了某些专家所说的中国哲学的“合法性”焦虑问题,从而使我们恢复原有的文化自信,理直气壮地站在历史的前列,为中华文明的复兴奠定基础。

其三,它使我们对社会规律的认识深入到价值体系层次,找到社会管理的钥匙,为我们提供了一条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路径。这便是老子所指出的那个路径,从“修之于身”做起,然后是“修之于家”、“修之于乡”、“修之于邦”,直至把这种价值体系“修之于天下”;老子的“道”与我们现在所说的价值体系,都研究人的需要,以及这些需要在人们的意识中的反映;都想以此为依据建立起一个理想的政治制度,保证人性的健全发展。两者都在一个更高的理论层次上说话,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政治学,不光注意到政治过程的宏观过程,而且研究这个过程的微观基础,通过对微观基础的改善即人性的改善来改进宏观政治过程。在人性普遍提升的基础上,才能形成新的有机联系的社会集体,这也就为人类解决现实难题、走出困境开辟出一条大道。

其四,这也为共产党的执政地位提供了理论依据,老子的理论要通过圣人对“天之道”的领悟和实践来改进政治过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则要通过共产党人的倡导和坚持,才能灌输到社会政治过程中去,使社会政治过程摆脱原有的周期性治乱循环的轨道,进入和谐稳定的新轨道。这项任务只有共产党才能完成,只有共产党,才把老子的社会理想真正地付诸实施。没有闻道的那些人也在执政,但几千年来的历史证明,他们的价值体系决定了他们不能代表人民的根本利益。当然对于共产党来说,也必须是真共产党才行。所谓真共产党,也就是那种真正闻道的共产党,真正地具有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共产党。只有坚持党的领导,才能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同时也只有抓好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共产党才能抓住社会运行的关键,驾驭社会的运行过程,提高执政能力;同时也只有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越来越强化的过程中,共产党的执政地位才能越来越稳固。此即老子所说的“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总之,通过“道即价值体系论”这个猜测,我们便可以从一个宏大的历史背景上观察现实问题,把中华民族的古老智慧运用于解决现实问题,为诸多模糊不清的问题找到答案,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为万世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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