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全球化与马克思的资本批判
吕世荣 周 宏
[内容提要]资本全球化是马克思所揭示的资本主义经济本质特征——雇佣劳动和资本统治、物役经济与拜物教——在更普遍层面上的表现和拓展。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马克思的资本批判理论非但没有淡出历史,反而更显示出它的理论和现实的说服力。我们要运用马克思的资本批判这一武器,科学认识资本全球化以及人类历史发展的趋势。
当前,学术界对经济全球化存在着各种不同的理解。这些不同的理解正好表明如何正确认识经济全球化依然是一个值得好好讨论的问题。我们认为,经济全球化本质上就是资本的全球化,是资本主义经济的全球化。它是马克思所揭示的资本主义经济本质特征——雇佣劳动和资本统治、物役经济与拜物教——在更普遍层面上的表现和拓展。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经济批判导出的科学共产主义学说非但没有淡出历史,反而更显示出它的理论和现实的说服力。
一、雇佣劳动与资本统治
马克思认为,政治经济学不是对物、财富的研究,而是对凝聚在物、财富之中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生产关系的研究。列宁曾经指出;“凡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看到物与物之间的关系的地方(商品交换商品),马克思都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一研究对象的转向实现了政治经济学的革命变革。马克思认定,其政治经济学研究的目的就是要揭示经济的客观性和历史性,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生、发展和灭亡的规律,揭示其存在的历史暂时性。所以,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就是一门对资本主义经济进行批判的科学。
在马克思看来,雇佣劳动是资本主义经济的基本特征,是资本主义经济得以持续的前提条件。“资本的条件是雇佣劳动”,没有雇佣劳动就不可能有资本,资本主义经济的运行正是通过雇佣劳动展开的。雇佣劳动作为劳动的一种历史形态、一种劳动力与生产资料相结合的方式,表现为生产资料所有者没有与生产资料相结合,劳动者因没有生产资料而不能与之相结合,生产资料所有者通过对劳动者的雇佣,使劳动力与生产资料相结合,从而实现生产资料所有者的利益的过程。而劳动者迫于生计不能不被雇佣,不得不与不属于自己的生产资料打交道,在获得劳动报酬的条件下,不可不放弃对自己劳动成果的权利。马克思指出:“正是非劳动者对这种生产资料的占有使劳动者变成雇佣工人,使非劳动者变成资本家。”“雇佣劳动虽然自古有之,但只有资本主义意义上的雇佣劳动才具有完整的意义。因此在马克思那里,雇佣劳动专指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下被资本家雇佣的工人所进行的生产商品的劳动。
马克思认为,雇佣劳动体现的是资本家和雇佣劳动者之间的剥削和被剥削关系。在雇佣劳动中,雇主的货币成了资本。雇主成了资本家;而劳动者成了资本家实现其利益的工具。在劳动者看来与自己打交道的生产资料失去了亲近,毫无体现自己本领的性质。雇佣劳动本质上“是这样的活劳动,它不但把它作为活动来实现时所需要的那些物的条件,而且还把它作为劳动能力而存在时所需要的那些客观要素,都作为同它自己相对立的异己的权力生产出来,作为自为存在的,不以它为转移的价值生产出来。”雇佣劳动不仅是资本主义物质财富的源泉,也是工人被剥削、被奴役的中介。通过雇佣劳动,资本家奴役、剥削工人的生产关系被一次次生产出来。
如果说雇佣劳动是资本的条件,那么在资本成为资本后,资本又使劳动进一步纯化为雇佣劳动。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经济就是资本对雇佣劳动的统治,以此为基础马克思提出了资本统治世界的观点。马克思说:“资本不是一种物,而是一种以物为媒介的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这种社会关系就是资本家对雇佣劳动者的剥削关系。资本的生命在于增殖,而这种增殖不过是工人在剩余劳动时间创造的价值,即剩余价值。所以它本质上是一种以社会异化的方式对工人的奴役关系。然而,资本作为资本家对雇佣劳动者剥削的关系,是以金钱为媒介的,于是资本主义经济就表现为物役经济,即资本役使人的经济。
资本是资本主义社会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关系,它以普照之光的姿态统治着资本主义世界的一切社会关系和社会生活。政治、文化,甚至神圣的宗教,都以它为中心而舞动。资本统治的世界是一个“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世界,一个物化的世界。货币、资本、产品,这些人们活动的产物,都成为人的异己的东西,支配着人的生活,奴役着人的身心。在这个世界中,“活动的社会性,正如产品的社会形式以及个人对生产的参与,在这里表现为对于个人是异己的东西,表现为物的东西,不是表现为个人互相间的关系,而是表现为他们从属于这样一些关系,这些关系是不以个人为转移的,并且是从毫不相干的个人互相冲突中产生出来的。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个人的生存条件,这种普遍交换,他们的互相关系,表现为对他们本身来说是异己的、无关的东西,表现为一种物。”在这个世界中,人们被物驱使,以物观事,成为物的奴隶。主体性的人被全面客体化,资本成为惟一“能动的”的主体。
马克思认为,物役经济的基本含义就是资本奴役人的经济,而物化世界的本质就是资本统治弥漫的世界。这样的经济和世界虽然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中有它的必然性和合理性,但终究是与人的全面自由的主体性发展不相适合的。
通过对雇佣劳动和资本统治两个方面的考察,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生产的秘密是剩余价值的生产。“资本主义生产的直接目的不是生产商品,而是生产剩余价值或利润。”资本的运动是价值增殖的运动,资本是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但是资本本身不能产生剩余价值。剩余价值的产生机制是:劳动力成为商品,资本以劳动力的价值和价格——工资购买劳动力,劳动力在消费过程中(即在劳动过程中)创造出来的价值大于劳动力本身的价值。所谓剩余价值是劳动创造的、超过劳动力价值的那部分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价值。劳动是剩余价值的惟一源泉。所谓的“地租、利息和产业利润不过是商品的剩余价值或商品中所含无偿劳动不同部分的名称罢了,它们都是同样从这个源泉并且只是从这一源泉产生的”。马克思认为,剩余价值的生产可以被看作资本主义的绝对规律。在这个规律的制约下,劳动成为资本的隶属。资本本质上是一种剥削关系,资本的功能就在于尽可能多地“迫使工人超出必要劳动来做剩余劳动”,迫使工人创造剩余价值。资本的这个功能使它成为历史上最残酷又最隐蔽的剥削方式,“作为剩余劳动的榨取者和劳动力的剥削者,资本在精力、贪婪和效率方面,远远超过了以往一切以直接强制劳动为基础的生产制度”。在资本的统治下,不仅工人成为受它奴役的对象,资本家也变成被它驱使的奴仆。这里充分显示了资本主义经济世界中的物役性质。
马克思指出资本积累是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资本化的过程,它必将导致无产阶级的贫困化。马克思认为,如果没有剩余价值,资本积累则成为空话,而如果没有积累,资本就不可能成为生产的基础。资本积累的结果“首先是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本身的,资本家和工人的关系本身的再生产和新生产”。所以,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发展本身并不能改变无产阶级被剥削、被奴役的地位。同时,随着资本主义积累的发展,生产的社会化程度必然越来越高,最终达到资本主义私人占有的生产关系所不能容纳的地步;而无产阶级的贫困化程度也必然达到奋起反抗的地步。到那时资本主义就走完了它的旅程,进入了历史。马克思说:“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剥夺者就要被剥夺了。”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生产的社会性和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是资本主义内部所不能解决的症结。这个矛盾的尖锐化,必然阻碍和破坏社会资本再生产实现的条件,经济危机就是这种阻碍和破坏的表征。每一次经济危机似乎都能使尖锐的矛盾得以缓解,但它不能最终解决矛盾。所以一次经济危机之后,矛盾又开始尖锐化,义肇启着新的经济危机。马克思指出,这种状况本身就说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着内在的、其自身不可克服的弊病。惟有扬弃这种生产方式,建立共产主义制度,才能使这些弊病彻底断根。
二、物役经济和拜物教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经济本质上是一种物统治人的经济,即物役经济。这种物役经济在人们文化理念层面上的反映就是拜物教的观念。对拜物教观念,马克思以前的一些激进思想家曾作过猛烈的批判,但他们大多只是“抓住了现象的外表来反对现象的规律”。马克思超越于他们的地方在于:他不仅展示出拜物教的种种危害,而且还科学地区分了拜物教的三大类型,即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并深刻揭示了拜物教产生的经济根源、阶级实质与功能以及扬弃的根本路径。
对于商品拜物教,马克思指出,劳动产品一旦采取商品的形式就具有了一种神秘的性质。商品拜物教的形成就是由生产商品的私人劳动所特有的社会性质,即私人劳动的社会等同性采取价值、价值量、货币等特殊形式造成的。马克思分析道:“商品形式的奥秘不过在于: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由于这种转换,劳动产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或社会的物。……商品形式和它借以得到表现的劳动产品的价值关系,是同劳动产品的物理性质以及由此产生的物的关系完全无关的。这只是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但它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的虚幻形式。因此,要找一个比喻,我们就得逃到宗教世界的幻境中去。在那里,人脑的产物表现为赋有生命的、彼此发生关系并同人发生关系的独立存在的东西。在商品世界里,人手的产物也是这样。我把它叫做拜物教。劳动产品一旦作为商品来生产,就带上拜物教性质,因此拜物教是同商品生产分不开的。”这就是一种极大的神秘倒错,由于无法透视颠倒了的物化社会关系,人们就将这一关系产生的非实体性社会存在错认成物品本身的属性,这就是商品拜物教的真实发生过程。
对商品拜物教的分析是马克思对商品经济文化理念的第一个层级、也是较为显见的层面的揭露,而货币拜物教理论则是他对商品经济文化理念第二层级的揭露。马克思说,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世界变成了一个金钱世界,“一切东西,不论是不是商品,都可以变成货币。一切东西都可以买卖。流通成了巨大的社会蒸馏器。一切东西抛到里面去,再出来时都成为货币的结晶。连圣徒的遗骨也不能抗拒这种炼金术,更不用说那些人间交易范围之外的不那么粗陋的圣物了。”货币在商品经济的社会(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里成为惟一的现实和价值,成为一切社会财富的代表。这样,拜金主义文化理念的存在就成为历史的必然。马克思指出,在货币的层次上,拜物教的程度加深了。如果说当商品的交换价值还是通过与另一种物品的关系表现出来时,人们还有可能发现其中隐藏着某种社会关系,那么在普遍采取货币进行交换的阶段,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已变得无影无踪了。面对这种比商品身上迷雾更神秘的现象,马克思说:“当一般等价形式同一种特殊商品的自然形式结合在一起,即结晶为货币形式的时候,这种假象就完全形成了。一种商品成为货币,似乎不是因为其他商品都通过它来表现自己的价值,相反,似乎因为这种商品是货币,其他商品才都通过它来表现自己的价值。中介运动在它本身的结果中消失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商品没有出什么力就发现一个在它们之外、与它们并存的商品体是它们的现存的价值形态。这些物,即金和银,一从地底下出来,就是一切人类劳动的直接化身。货币的魔术就是由此而来的。”所以“货币拜物教的谜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谜,只不过变得明显了,耀眼了”。货币遮蔽了现象背后发生在人与人之间的真实一切,而人与人在交换劳动中发生的社会关系的神秘性现在干脆成了不解之谜。
马克思说,如果前两种拜物教是一切商品经济社会共有的现象,那么,资本拜物教则是资本主义社会独有的文化理念。在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中,“资本一利润”、“土地—地租”、“劳动—工资”的三位一体公式被视为公理。马克思以自己创建的剩余价值理论为基础,对这个“公理’进行了革命性的颠覆。他指出,在这个“表示价值和财富一般的各个成分和它的各个源泉的联系的经济三位一体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神秘化,社会关系的物化、物质生产关系和它的历史社会性质直接合而为一的现象是已经完成了的。这是一个荒唐的、颠倒的、倒立的世界”。总之,“收入的形式和收入的源泉以最富有拜物教性质的形式表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马克思认为,经济生活中实际地存在着两个不同的流通过程:一是为买而卖的商品—货币—商品(W—G—W);另一个是为卖而买的货币—商品—货币(G—W-G)。如果说前一个过程,支出货币是为了获得另一使用价值,那么后一个过程则是为了交换价值,用马克思的话来说,人们让货币走开,只是因为他怀着狡猾的意图,要把它再取回。所以,货币只是被垫付。再取来的G已经不是原来等量的G,而是多了个△G的G’,这个能生钱的钱已不再是一般货币,而是资本,所以马克思把这个G—W—G称为“流通领域里出现的资本的总公式”,如果把这一公式简化一下,就出现了“最富有拜物教性质的形式”,即G—G’,这也就是生息资本。在马克思看来,生息资本作为能生钱的钱是“自动的拜物教”、“纯粹的拜物教形式”,在这里,“物神”的神奇达到了巅峰。
马克思认为,驱除物神神奇的关键就是要揭开资本增殖的秘密。马克思通过区分劳动和劳动力指出,资本家付给工人的工资只是劳动力的价格,而不是劳动的全部报酬。由于工人一无所有,他只能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为生。在市场上工人与资本家进行着劳动力和货币的等价交换,把劳动力的使用权让渡给了资本家。剩余价值的秘密(也就是资本增殖的秘密)就在于劳动力这一特殊商品的使用过程。马克思讽刺说:“让我们同货币所有者和劳动力所有者一道,离开这个嘈杂的、表面的、有目共睹的领域,跟随他们两人进入门上挂着‘非公莫人’牌子的隐蔽的生产场所吧!在那里,不仅可以看到资本是怎样进行生产的,还可以看到资本本身是怎样被生产出来的。赚钱的秘密最后一定会暴露出来。”在那里,工人不仅在必要劳动时间内创造出自己劳动力的价值,而且在剩余劳动中创造出超出劳动力价值的价值——剩余价值。这引起了资本家无限的贪婪。马克思在揭示资本家的贪婪时指出:“作为资本家,他只是人格化的资本。他的灵魂就是资本的灵魂。而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获取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资本是死劳动,它像吸血鬼一样,只有吮吸活劳动,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劳动越多,它的生命就越旺盛。”马克思还说道:“资本由于无限度地盲目追逐剩余劳动,像狼一般地贪求剩余劳动,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资本主义工厂的残酷性连但丁所能想像的最残酷的地狱也赶不上。
这就是交换和流通领域之外发生的一切,也正是被遮蔽起来的剥削真相,是平等假象背后的不平等、公正之后的不公正。资本主义世界是一个地地道道颠倒了的虚伪的世界。因为,明明是工人的劳动养活了资本家,可现象却是资本家发给工人工资养活工人。“明明是由劳动者创造的财富,却颠倒地表现为资本这种‘能生出钱来的钱’的神力。资本以一种强权和欺骗成了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人们跪倒在它的脚下。这就是资本拜物教的秘密。”
马克思揭开资本拜物教神秘面纱的意义就在于:它告诉人们,资本价值的增殖不是来自流通领域,也不是源于货币资本的自然属性,而是来自工人的劳动。资本本质上是一种权力,正是资本的这种权力关系,使资本家能够在公平交易现象的掩盖下无偿地占有剩余价值。因此,无产阶级受苦受难的根由在于不合理的资本私人占有关系。马克思通过创建剩余价值理论,彻底打破了资产阶级的拜物教神话,揭穿了拜物教的阶级实质,从而对无产阶级起到了重大的思想解放作用。
总之,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深刻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经济世界的历史暂时性、物役性、阶级对立性和自身矛盾不可克服的性质。马克思在历史总体发展的层面上,聚焦于资本主义经济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把资本主义经济在社会生产发展中的历史作用和局限性充分地展现出来。这些批判工作不仅是意识形态批判理论的基础,而且也是整个社会批判理论的基础。
三、资本全球化与历史发展
目前,经济全球化常常被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打扮成一个不同于旧世界的新时代,打扮成以往矛盾的解决和人类普遍利益的实现。然而,事实上,经济全球化不过是资本主义经济在全球范围内的展开,它是资本逻辑在新时期的体现,是资本的全球化。它主要表现为雇佣劳动形式的多样化、资本统治的国际化和拜物教观念的普遍化。
雇佣劳动形式在当今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推进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其一,雇佣的主体、客体有了变化。在资本主义的初期,雇佣的主体是单个资本家,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就由单个资本家发展为几个资本家的联合。当生产力的发展促使资本由积聚发展到集中时,就出现了政府作为主体的国家垄断。而剩余价值的生产和实现在国内受到阻碍迫使资本冲出国内走向国际时,就形成了以跨国公司为组织形式的跨国资本。它不是一个国家的资本,而是国际范围内组织起来的资本。相应地,第三世界国家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不得不参与到这一过程中,成为被雇佣的客体。所以,雇佣客体不仅是资本主义一国范围内的无产者,还包括资本所到之处的无产者。
其二,雇佣劳动的内容发生了变化。在资本主义的初期,资本主要是以榨取工人的绝对剩余劳动力剩余价值的来源,而且主要以雇佣体力劳动为主。在当代,资本主要是以降低成本,提高资本有机构成,以榨取相对剩余劳动力价值为主要形式。这样,知识成为雇佣劳动的对象。特别是在所谓的“知识经济时代”,知识与资本主义生产的直接联姻成为资本获取剩余价值的重要手段。正如著名经济学家舒尔茨所说:“经济学家正在重新安排经济增长舞台上演员的角色,他们指定劳动力和资本扮演二、三流的小角色,让技术扮演主角。”他这里虽然忽视了技术扮演主角是由资本支撑的现实,但强调了科学技术、知识作为资本的重要内容正在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而且,随着全球化的推进,知识被资本利用的趋势会越来越强,逐步由知识资本发展为知识垄断导致知识霸权。
其三,阶级关系复杂化。资本主义初期雇佣劳动制存在于一个国家内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利益关系仅限于本国,而当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冲出国界以后,阶级关系就出现了复杂的状况,不仅资本主义国家内部仍然存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不仅存在着国际间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间的矛盾,还出现了发达国家的无产阶级和第三世界国家的无产阶级间的矛盾。
资本统治走向国际化。(1)资本主义生产在全球实行扩张,它努力在世界范围内把所有民族国家都纳入到资本的控制之下。为了实现这一目的,资本不惜采取一切手段,如暴力和非暴力手段,采取军事掠夺和商品的输出、资本输出等方式开拓世界市场,占领全球阵地,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取资本主义经济关系,它迫使这些民族在自己那里推行以资本为原则的生产方式,“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经济全球化的过程就是资本扩张的过程。所谓经济全球化就是资本超越出一国或地区的范围,经济要素在全球范围内的活动、重组,在全球范围内组织生产和经营活动,它包括生产全球化、贸易全球化、资本全球化。而资本全球化是当代经济全球化的突出表现。
(2),资本变本加厉地成为现代社会中“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经济全球化、资本的扩张体现为资本权力的扩张和资本统治范围的扩张。这种权力的扩张是通过对劳动、国家、跨国公司的控制体现出来的。一是资本对劳动的控制权。与资本主义初期不同,在当代,一方面由于技术进步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资本有机构成发生了不利于劳动的变化,而大量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廉价消费品降低了工人的生活开支,从而使压低工资有了可能;另一方面市场一体化使资本在国内限制较多的情况下,可以转移到约束少、利润高的国家和地区,为赢得更多的就业机会,迫使工人不得不接受一些不利条件,使压低工资成为现实。二是资本对本国政府的控制权。资本本来就是本国政府的经济基础,而国家就是为资本发展服务的,所以,国家要根据资本的需要不断地调整国家政策,表面看是国家在起作用,实际上国家只是资本的奴仆,处于从属地位。它根据资本的需要不断调整自己的对内对外政策,在不同的时期采取不同的方式。不管是国家提倡的自由主义,还是凯恩斯主义,实质上都是为资本的发展提供支撑的。由于资本对最大利润的要求,驱使资本必然要向外、向世界市场扩张,驱使政府利用贸易制裁或其他高压手段使那些实行市场保护的国家对外开放,以使资本在世界市场畅通无阻。三是资本对跨国公司的控制权。经济全球化表现为各个国家的经济主体在贸易、投资、金融、生产等领域的经济活动在全球范围内展开。这种活动借以实现的形式就是跨国公司。它凭借雄厚的经济实力、垄断的先进技术,实现了更大范围的企业的国际分工,从现象上看跨国公司是中性的,实际上背后是资本操纵的,即跨国公司代表的是资本在世界范围内获取剩余价值的活动,所以它只是国际垄断资本的物化组织形式。
(3)资本统治的范围在扩张。一是资本正在伸向全球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使前资本主义民族置于资本的控制之下,即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描述的那样:“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二是资本正在伸向每一个领域。不仅生产性资源,而且知识、权力、良心都处在资本的控制之下。“它使人与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这不仅成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成为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关系。总之,凡是资源性的要素都正在被纳入资本的统治范围,所以资本正在成为左右整个世界的力量。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推进,拜物教观念也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其一,拜物教观念广泛化。如果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仅仅在一个国家内部或者在几个主要国家之间,拜物教观念也被限制在特定的范围之内,那么随着全球化的推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仅扩展到前资本主义民族,而且由于像中国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也利用市场经济发展经济,拜物教在这些地方也生根开花了。特别是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组织生产贸易,所以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将在一个更大的范围内、更深的层面上被物与物、物与货币的关系所掩盖。拜物教观念也正在更广的范围内、更深的层面上形成。
其二,拜物教观念的符号化。在当今的“消费社会”里,符号成为一切商品出场的标志。特别是在大众媒介产生以后,符号本身在社会生活过程中取得了重要地位。物对人的统治变成了符号对人的统治,对物的崇拜变为对符号的崇拜,人们追求物的过程表现为追求体现身份与社会地位的符号的过程。正如鲍德里亚所认为的,使用价值在消费社会中并不是第一位的,第一位的是交换的价值,在现代社会中交换价值已被符号所操控,因此拜物教在当代直接表现为符号拜物教。他认为并不是主体与客体在拜物教中扮演着主要地位,而是符号本身,是符号统治着主体与客体。
其三,拜物教观念的多样化。目前资本增殖性表现为经济金融化特征,即虚拟经济与实物经济的分离。并不是说资本主义经济真的摆脱了它的物质载体,而是表明它改变了以往直接控制生产过程的形式,而采用了控制纯粹资本活动的方式,通过各种金融衍生工具的运用,使人们运用计算机就可以直接进行各种形式的交换,巨额的国际游资瞬间可以成交。这就增加了各种虚假财富投机的可能性,同时也增加了世界经济的风险性。虚拟经济、虚拟资本等资本新形式的凸现,使物神有了七十二变的本领,使人们的拜物教观念又增添了新的内涵。
综上所述,资本全球化并没有消除资本主义经济原有的矛盾,与以往不同的只是这些矛盾以一种新的形式存在并发生作用。资本全球化的时代依然在马克思的批判视域中,马克思的资本批判不仅在场,而且还是我们科学认识资本全球化以及人类历史发展趋势的思想武器。所不同的是,在马克思那里资本批判主要针对一国经济或一个地区的经济,而现在我们要针对的是全球的经济了。
来源:(《环球视野》摘自2006年第5期《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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