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卡米洛大喜的日子,透过电灯泡微弱的光亮,他注视着他的新娘特蕾莎:小麦色的皮肤,乌黑的头发,脸蛋微微透着淡红,多么漂亮!一阵醉人的快乐浸透了他的心。他下定决心,要承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哪怕再苦再累,也要让心爱的妻子幸福快乐。到时候,他们绝不会再住在窝棚里,他们会有宽敞的大房子,还会有可爱的孩子,只要自己咬咬牙,这些一定会实现的!
特蕾莎也看着自己的丈夫:树一般挺直的身躯,黝黑的脸上是浓密的眉毛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爱他的踏实,爱他的能干,爱他的淳朴,虽然家境贫寒,但他有一股子干劲,无论怎样的坎坷艰难,从不能使他的眉头紧蹙。她相信,只要夫妻二人同心协力,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想到未来的幸福生活,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婚礼仪式举行完毕,卡米洛又该回煤窑去了。他是一名矿工,老板只准了他两个小时的假,要是回去晚了,扣薪水还算小的,搞不好饭碗就丢了。
A村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庄,和其它村庄一样宁静,直到几年前这里勘出了煤矿。矿业的暴利,让许多人嗅着钱味赶来,魔术一般地在A村变出了大大小小的煤窑。
然而,为了减少支出、增加利润,这些煤窑大多没有完备的安全保障。短短几年就发生了好几起矿难,但煤窑带动了本地经济发展,地方政府对矿难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更让那些煤老板有恃无恐。
卡米洛到了煤窑。他记得自己小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河滩,那时的天空是多么湛蓝!而现在,机器排出的黑烟弥漫在空中,叫人感到窒息。
但他似乎应该感谢煤窑——像A村这样的村庄,不知多少已成为萧索的荒村,多少青年人背井离乡跑到城市去。煤窑,让他免于漂泊他乡。
这煤窑,他在这儿洒过多少汗水!由于采煤工作面高度有限,他必须跪着或蹲着,在黑暗狭窄的巷道里,拿着铁镐挖煤。每天14个小时,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的挥镐中,他消耗着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但还能怎么办呢?人总得有口饭吃吧!”卡米洛这样想,“况且现在娶了特蕾莎,我还得更卖力,让好日子尽快来到啊!”
今天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比往常要慢。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卡米洛的额头沁出来,缺氧使他感到头晕。他盼望着回到家中,见到可爱的特蕾莎。
“啊!”,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瓦斯爆发了!就在一瞬间,火苗蔓延开来,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工人们疯狂地往井口奔去,但火焰无情地消耗着矿洞里仅存的氧气,工人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包括卡米洛。
煤老板很快就听说了瓦斯爆炸的消息,下令封死洞口,停止往井内通风。“矿井里还有那么多设备,停止通风,火焰马上就会熄灭,我的损失就不会那么大”,他是这样盘算的“至于说那些矿工嘛,就随他们去死吧,人命可是最不值钱的!大不了再雇几个!”
村里的人们听到爆炸声,急忙地跑了过来,老人痛哭着,妇女哀嚎着,孩子抽泣着,恳求救救他们的家人。工头不为所动,放狗把他们拦在门外。“救救我的儿子!”“放我们进去吧!”“爸爸!”“得把人救出来啊!”。悲恸与愤怒交织着。
下雨了,这是A村在哭泣。
卡米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爬着,石子划破了他的衣衫,划破了他的皮肉,渗出殷红的血。
“我要活!我不能丢下特蕾莎!”,他的心在呼喊。
他艰难地爬着。
大约到了井口的位置,他惊恐地发现,井口居然被封死了!
“快打开!我还在里面呢!”他喊着。
井口还是封死的。
“快打开啊!我不能就这样死了!”他吼着,怒火填满他的胸膛,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的叫喊声也逐渐衰竭。
恍惚中,他看到特蕾莎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特蕾莎!”,他喊了出来。然后,他感到世界上的一切正在离他远去。他的眼睛合上了——以后也不会再睁开了。
特蕾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结婚的头一天,竟然就成了寡妇,她感到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煤老板也不是很高兴,他本来是计划去打高尔夫球的,都怪这该死的雨。不过,他的烦闷马上就消解了——自己的煤矿利润率又提高了。他啜了一口红酒,露出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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