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沉默:反思当代俄罗斯文学在中国的研究
1908年当托尔斯泰看到20多个俄国农民被判死刑后悲痛地写下一篇散文,后人称之为【我无法沉默】。 此文在当时的俄国引起了很大反响,使很多人陷入深思当中。可以肯定地说托尔斯泰的这篇散文对俄国社会的进一步发展产生了积极深远的影响 (Гнатюк, 2018, 61)。我只是无名之辈,但是我想以托尔斯泰的这篇文章为引子,通过自身长时间观察中国学者对当代俄罗斯文学的研究动态,并就中国俄学界研究中存在的紧迫问题提出自己的观点和建议。我无意指出中国同行们应当做什么或者不应当做什么,只是从学术讨论的层面提出个人见解,希望能够在公开发表后抛砖引玉,引起研究当代俄罗斯文学的中国学者们的关注和思考,也盼望着中俄两国的文学、文化交流能结合时代的发展更深入地进行下去。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以便理解我的立场。我出生在勃列日涅夫时期的苏联。童年无忧无虑、国富民强。青年时期戈尔巴乔夫上台,国破民亡。三十年过去了,依然民穷国敝。上大学时我主修中文翻译专业,迄今为止已有三十余年在不同国度从事与中国语言及文化相关的工作和研究经历。我爱写作,经常关注俄罗斯和中国文学以及中俄双方学术论坛, 并一直与中国的俄学界保持着密切的工作关系。
要深入探讨当代俄罗斯文学,我们必须引入其历史发展背景。当代俄罗斯文学是在两种文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即从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初期到1991年的苏联文学和1917年以前的俄国文学。虽然可以追溯当代俄罗斯文学与十月革命前、境外俄语文学和苏联时期的文学之间的联系,但当代俄罗斯文学却是一个全新的现象。高尔基文学研究所所长瓦拉莫夫和圣彼得堡大学的阿斯特瓦扎图罗夫(Варламов А.,2019;Аствацатуров А., 2014)分别总结了当代俄罗斯文学拥有的几个特点:
1. 当代俄罗斯文学发展在完全没有审查制度的环境中。在市场经济中自由发表作品,由市场而不是国家决定文学发展方向。
2. 全国作家协会形式被淘汰,该组织和作家之间的关系已几乎不存在。在苏联时期,作家协会引导作家的创作向着一定的意识形态方向发展;同时,作家的专业组织不仅保证了对其成员的社会保障,而且还帮助他们推销书籍,组织他们的创作活动,取得成果所必需的活动。而在今天的俄罗斯,这种意识形态对作家的影响已经减少到最低限度。
3. 著名文学杂志影响力的灾难性衰退。19世纪和20世纪俄罗斯文学界存在的传统,即大多数作品是通过大型全国期刊《толстые журналы》进入文学界的,这种传统已不复存在,发行途径主要转变为的自我出版或者出版商发行这两种方式。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不再保证作品引起读者多大的兴趣,杂志出版并不像出版商的营销手段影响销售那样决定作品的成功与否。
4. 随着大型期刊的影响力减弱,文学评论的影响力及决定性几乎消失。评论成了推销书的一个手段,而不是协助读者对书籍内容进行思考的方式。
5. 当代俄罗斯无思想政治压力。这已导致俄罗斯当代文学缺乏学术的成分,大部分相关刊物不属于任何文学流派。苏联解体三十年后,文学里出现了一种根本性的新的文学形势,对作家来说朝哪个方向写作已经不重要了。
7. 任何个人都可以自主出版书籍,职业文学及非职业文学之间的边缘已经很难划分。文学成为了市场经济的一部分,市场决定某部作品的成功与否。
对上述观点还可以补充一点:在文学市场中,本文特意避开了“文学界”这个词, 是为了更充分地体现出当代的情况:娱乐文学的比重大幅增加,已经超过了存在两百年的传统俄罗斯文学对国民的教育、思想辅导指导性质和风格。这种娱乐文学的大量出现导致了读者群的外流。本文不谈论娱乐文学,我要谈的是对于民众有一定影响力的文学,也就是中国的学者们研究的当代俄罗斯文学。为了更准确地描述当代俄罗斯文学的复杂性,我建议采用不同的划分体系,将其分为两个阵营:即亲西自由派和爱国派。亲西自由阵营在图书市场上大规模存在,占据了媒体和网络的主导地位。目前比较弱势的,在国外鲜有研究甚至无人知道的爱国文学阵营又可以分为几个部分:亲苏派、亲俄派、民众宗教派、王制派、亲欧亚派等。
阿斯特瓦扎图罗夫(2014)指出,苏联刚一解体,有关方面就以佩列文和索罗金为旗舰在俄罗斯社会策划了一项强大的文学阴谋,他们的任务是彻底摧毁苏联的文学传统,建立一个迄今为止俄罗斯读者所不知道的“传统”。我在本文中不讨论佩列文和索罗金的作品,只想说,正如刘文飞教授(2020)所说的那样,《当代俄罗斯文学似与苏联文学渐行渐远》。
早在2004年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员严永兴就先后在《外国文学研究》和《译林》杂志发表了《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文学》。在论文的开头部分,严永兴(2004:182)写道:
“苏联解体,偌大的一个多民族文学成了历史。
经历了解体阵痛的俄罗斯文学刚呱呱坠地,便陷入极端困难的境地:结怨极深的作家队伍彻底分裂,作家们反目成仇,分成对垒的两军口诛笔伐。一时间文学失去了读者,宗教、色情、暴力代替了文学。图书市场萧条,严肃文学杂志印数暴跌,过去一家杂志几百万订户的辉煌已成明日黄花。但是,有着深厚底蕴的俄罗斯文学很快便开始恢复元气,呈现出新的气势”。
事实如此,苏联解体对俄罗斯文学打击很大,但本文的疑问是:严永兴对俄罗斯文学复兴的乐观陈述是否成了现实?下面就请大家看看中国学者研究的俄罗斯文坛最有名气的三个作家的介绍, 他们属于亲西自由派的代表文学人物。
贝科夫
根据张晓强(中国外国文学网)的定义, 五十多岁的贝科夫是俄罗斯当代文坛的主力军之一, 长、中、短篇小说、政论、散文随笔均有不俗的成绩。黑龙江大学俄罗斯语言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的田刚健和尉一平(中国社会科学院报,2020)指出:“波利亚科夫、瓦尔拉莫夫、贝科夫等20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开启了俄罗斯文学的“黑铁时代”,使人们重新恢复了对高雅文学的信心。他们的作品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在一定程度上使19世纪俄罗斯文学的精神诉求在新俄罗斯文学中得到继承”。这都是符合目前大部分中国和俄罗斯学者的认同的,贝科夫是在市场经济的俄罗斯文坛上最有名气的作家之一,但我觉得目前在中国还没有足够深刻地研究贝科夫的创作和俄罗斯社会对他的看法。中国的俄罗斯文学研究界不缺少俄罗斯官方和教育部认可的对贝科夫信息,中国的学者缺少俄民间对其的言论分析。通过搜索相关俄罗斯官方信息网以外的平台,就可以得出关于他的很多不同看法。贝科夫的一些抒情诗朗朗上口,但这样的诗人在当代俄罗斯还有很多,他们也有着相当高的文学造诣;且贝科夫的散文沉闷、啰嗦;事实上他的书充满自恋。不仅如此,在很多俄罗斯人的眼里贝科夫还是反苏联、憎恨苏联社会主义历史阶段,同时又是反俄罗斯民族各类杂文的。民间的说法一致:这种反俄的仇恨,对苏联历史的仇恨,存在一些狂热现象。俄网民常说几乎贝科夫所有的诗歌、散文和小说中,都有一股浓重的对俄罗斯民族及文化的仇恨味道。前两年他由于吃坏肚子产生昏迷时,很多俄罗斯网民都兴奋地留言希望他就此归西,就再也不用看到他诋毁苏联玷污俄罗斯民族的作品了,俄民间对它的看法由此可见一斑。
贝科夫对俄国的仇恨是无止境的。事实上,他写的所有内容,永远只是关于他如何憎恨现代俄罗斯和从前的苏联;俄罗斯的一切都会激起贝科夫无法控制的愤怒;贝科夫总要把最龌龊的东西归结到俄罗斯和俄罗斯人身上。在他看来,俄罗斯人生性愚蠢、嗜血、不诚实,心里有一片沼泽,他的《帕斯捷尔纳克》中文译本中就存在着大量这些他对俄罗斯和俄罗斯人民的偏见。
在俄罗斯有很多人质疑为什么政府对他的反俄主义视而不见,很多普通的俄罗斯人对他写的诋毁自己出生长大的国家的作品也一直不满,以至于抵制他的作品。非官方的社交媒体上几乎看不着赞扬贝科夫的帖子或评论,但他却无处不在:书店、网络、电视、广播、大学课堂都有他的影子。这就是当代俄罗斯矛盾的现状。著名的俄罗斯政坛人物也是俄国当代文学大师爱德华·利莫诺夫早在2012年(自由媒体网)就曾写道:《 贝科夫是资产阶级文化的平庸人物》。我推荐中国的俄罗斯文学研究者详读此文。
读完这些,也许读者会有疑问 :贝科夫的反俄与中国有什么关系?乍一看贝科夫的不爱国态度和中国读者不应该有任何关系,但细细品味不难找出其间的关联,因为贝科夫的反俄是有原因的。首先在过去,他先反社会主义反苏联然后才再反俄;其次在当代, 贝科夫不把当代俄罗斯放在眼里, 他不接受传统和俄罗斯民族的价值观。 俄罗斯是欧亚大国,俄罗斯人和中国人具备很多共同点,两国保持着睦邻友好的关系,而贝科夫的反俄已导致其反华,贝科夫在《莫斯科回声》中的散文《中国的路》即为佐证, 这也是我建议中国的相关学者深入了解贝科夫极其作品的原因。
乌利茨卡娅
伊戈尔·布克尔在《给乌利茨卡亚的公开信》里引用她本人曾给西方媒体说过的:“今天,我国已经向文化宣战,向人道价值观念、个人自由的理念、人权的理念宣战,【。。】。我国已得了侵略性的无知、民族主义和帝国主义的狂热病。我为我国的议会感到羞耻【。。。】。国家领导人是玩具超人,是力量和狡猾的拥趸,我为我们所有人感到羞耻,一个失去道德指南的国家。”
从中立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许中国的读者能够理解并认同乌利茨卡娅的痛苦想法,但如果深入了解其言行,估计许多中国读者对乌氏将会有新的认识,例如她在美国政府属下的Радио Свобода自由广播电台接受采访时说到“目前俄罗斯已经在西方和中国之间做出有利于中国的选择。不幸的是,我们走上了一条不可能给俄罗斯带来繁荣、成功和尊重的道路。这是通往第三、第四,还有哪些世界,按我看来这是可悲的”。当代俄罗斯所谓的优秀女作家乌利茨卡娅对俄罗斯决定与中国建立睦邻友好关系而感到可悲。如果北京大学的任光宣教授(网,2019)也是(《雅科夫的梯子》译者如多方面了解乌氏对中俄两国的关系有如此的偏见,他可能会慎重翻译她的作品。 对乌氏来讲中国属于第三世界甚至是第四世界的国家,她的话语对中国充满蔑视和嘲讽,而在华依然有学者把乌氏说成(未知, 网络)《当代俄罗斯极具影响力的一位女作家》确实令人费解。
重新定义雅辛娜《祖列伊哈睁开了眼睛》
她在文坛的成功打破了市场经济对文学的所有模式:她的处女作一炮而红成了畅销书。根据这本书国家出资拍摄了一部巨大而昂贵的连续剧,而这本书本身值得仔细讨论。
看完研究俄学界的中国学者对于雅辛娜《祖列伊哈睁开了眼睛》一书的评价后,我深刻地意识到了一点:中国学者对该书的评论意见基本一致,充满夸奖和赞扬;可惜不知为何无人提到这部作品中的情节逻辑或政治内涵问题。
关于雅辛娜的《祖列伊哈睁开了眼睛》中文版,仅其译者前言和书的首页,就已经值得商榷。
译者认为:“小说笔法犀利,语句精练,细节缜密,要言不烦。叙述视角直接揳入历史纵深。人物安排、故事铺展、情节设置,显得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也许个体的看法有异同,正如俄罗斯文学学术界有人认为俄文版的《马丁伊登》比原版的更好,这非常有可能,译者使外文作品更放异彩。为了做比较,我拿起了《祖列伊哈睁开了眼睛》中文版并读了第一页,看到了“赫拉普・穆尔塔扎就在旁边”这句并想了很长时间“赫拉普”是什么意思,再对照原版后才明白“赫拉普”是храп即呼噜声的意思,因此根据上文这句该译为“穆尔塔扎的呼噜声越来越近”。 仅在书的首页就出现这么大的错误如何深入谈论本书的语句精练?我不知译者怎么翻译的雅辛娜新发明的词красноордынцы. 在俄网上这个词倒是引起了愤怒和嘲讽。这个词是由两个单词组成的, красно指红色, ордынцы (复数)来自全突厥语系通用的орда, 指古时的汗国, 也可以理解为汗国军。 现代俄语里因为历史上的鞑靼蒙古人的统治 (俄语为татаро-монгольское иго)орда这单词还包含着“野蛮人的群军”的意思,比如描述敌军的攻击常用вражеские орды。雅辛娜在描写主人公碰到的内务部骑兵时用了这个词красноордынцы。显而易见地, 对于任何一个以俄语为母语的人来说这个拙劣单词的含义很清楚:红色不好,红军也不好,红色代表着压抑和死亡。
随着俄罗斯出版方的推荐,是否译者也在无意中把这种轻视自己祖国文化历史的介绍给了中国读者呢?
书中还存在很多不符合逻辑、缺少生活经验常识、歪曲历史以及有隐含另一层意思的问题。比如:政府军在和平时代(苏联1930年代属于和平无战争时期)不可能枪杀无辜并不做文件记录而离开杀人现场;穆尔塔扎富农家里却看不到雇工。在构建体裁时,好像也不知道当时的苏联法律。圣彼得堡历史学者,也是有名气的视频博主者克力穆·朱可夫指出雅辛娜对历史的无职。朱可夫强调只要家里还有需要被赡养的人, 指被枪杀穆富农穆尔塔扎的老母亲, 富农的寡妻就不会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我未曾深入比较过中文版的翻译用词,俄文版里可以读到“一麻袋手枪子弹”、“用手枪打中松鼠的人”、“用斧子在木罐子里剁白菜”等不符合逻辑和缺少现实生活经验的语句。小说中大量出现没有必要的细化情节。也许一开始有读者会认为很有新意,但创新的初觉很快就会消失,逐渐地读者会感觉到书中的重复太多。彷佛提前预备了一套隐喻,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把它们成套地搬出来。塔塔儿斯坦的网络媒体KAZANFIRST指出书中“ноздря 鼻孔”和“запах气味”两个单词的比喻用了多次;另书中的苏联是"беременный слизень", 人群是"копошащиеся тела"。不知译者如何翻译这两句,但我相信任何一个爱国尊民的读者对这种 蕴含鄙视意味的比喻会感到愤怒。 更不必提:дневной свет ударяет в лицо, как лопата日光像铲子一样击中脸盘,зеленеют сугробы зелени绿荫雪堆在发绿,河畔像乳房一样膨胀вспучиваются груди берегов,还有开头的“几只鹅在睡意蒙眬中懒洋洋地叫着,即сонно вздыхают за тонкой занавеской гуси”,但有人见过在睡意蒙眬中懒洋洋地叫的鹅吗?不知中国读者是否觉得中文译文既恰当又美妙,但从俄语的角度一般读者无法接受这样的比喻,在俄罗斯的社交网上雅辛娜的笔法已成了街谈巷议的笑料。值得注意的是,本小说是用现在时态写的。在前言里乌利茨卡娅说得没错,这种笔法营造出一种电影感。我再补充一点:根据其行文风格,似乎是把电影剧本匆匆改编为小说。对于俄语读者来说,这种风格很难让人坚持读下去,但却很容易被不了解当地俄罗斯政治文化背景的学者翻译成外语,因此本小说存在多国译文也就不足为奇了。让大多数俄罗斯文学爱好者遗憾的是,这种书反而被外国学者当作当代俄罗斯文学中的经典,而每次我在网上看到新的一篇关于雅辛娜创作研究的论文时,我不由得有一种皇帝的新装获得空前赞扬的感觉。
查看中国读者在《豆瓣读书网上》留下的短评也可以取得有意思的发现,假如有读者认为“太俄罗斯仪态了”、有的说:“只有读了这样的书,余粮征收制、农业集体化这些专有名词才不再是教科书上冷冰冰的文字,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时代背景下个体的命运辗转,感受到那个时期人民的悲哀与不幸。”还有类似“失望,感觉是命题作文为了写而写,人物和性格都过于简单,祖列依哈这位穆斯林农妇是为何和如何睁开眼,并没有真的写出来。”和“真的要不是为了写论文我是不会看这本书的。完全没有看到这个女性所谓主体意识的觉醒… …”
从俄语母语的角度显而易见,此书充满着陈词滥调和偏见,如细翻细读肯定会让人产生许许多多的疑问。是否值得把这本书推荐给建设社会主义的中国读者?我心存疑问。最后只想说雅辛娜的《祖列伊哈睁开了眼睛》不能像乌利茨卡亚说的那样和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的作品和文笔相比,真正的大师精通自己的民族文化,对笔下的每行每字都有流露出切身感受和个人经历;也不能如译者说的那样和肖洛霍夫《被开垦的处女地》相比,这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的作品充满对苏联祖国、对苏维埃政权的农业集体化支持和希望。
切合实际的评判当代俄罗斯文学
首都师范大学的刘文飞教授指出: “当代俄罗斯文学似乎也在主动放弃作为一种超民族文学的使命和责任。比如,一直用俄语写作的白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201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后,俄罗斯文学界就表现得相当克制,既无肖洛霍夫获奖时的欢庆,亦无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获奖后的喧闹,更无当年已开始用英语写作的美籍犹太诗人布罗茨基获奖时所引发的热潮。换句话说,俄罗斯文学界似乎没太把俄语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当成自家人。”
研究当代俄罗斯文学,相关的苏联晚期知识不可或缺。1985年起,苏联人民受到了大规模诋毁国家历史的鼓动并一直持续至今,但正如一个美国总统曾经说过的人们不可能总是被愚弄。相关的学者们应该认识到,在现代俄罗斯社会,官方心灵控制和民间意向存在很大的区别。当今俄罗斯官方把布罗茨基、索尔仁尼琴作为被苏联政府迫害的文学烈士形象强加于民众,但许许多多的俄罗斯民众并不接受。而苏联政府在索尔仁尼琴和布罗茨基问题上的错误在于,把这些作家被视为反苏分子,动用宣传部门的所有力量都被用来打击他们。在我看来,反而应该对这些人物的作品进行一个专业的语言学及文学评论的句法分析,这样就更能证明索尔仁尼琴或布罗茨基不是文学里的伟人。对于那些了解俄罗斯语言之美的人来说,索尔仁尼琴和布罗茨基的写作实属平庸。在俄罗斯官方学术刊物上找不到对索尔仁尼琴和布罗茨基的负面批评,但在社交媒体上却有很多,因此不跨出俄官方推荐的资源库,不接触民间的看法,对这两位人物文学创作水平很难建立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这两个反苏人物的文学造诣并不高,倒是苏联政府对他们的打击和国外反苏势力对他们的支持大大提高了他们本不具备的知名度。还有一点在此值得提一下:在2018年俄罗斯政府隆重庆祝了索氏100年的诞辰,一年长的庆祝活动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广泛的疑问及爱国群众的不满。
2020年俄罗斯自媒体上的很多文学工和爱好者疑问为何俄罗斯政府连提都不提《静静的顿河》肖洛霍夫的115年诞辰。这种不公平的官方态度不问可知:两位受庆贺者的政治立场不同。 当代政府选定的路线接近于索氏的观点,像肖洛霍夫这样的文学家已不属于官方的《当代英雄》。
白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在作品中不仅诋毁了苏联历史,她也塑造了俄罗斯民族负面形象。有读者认为“她用反苏反俄言论玷污了自己”。她也是2020年白俄罗斯反政府暴乱的积极参与者。可想而知,这些因素很难使俄罗斯政界和社会把阿列克西耶维奇当成自己人。由此可见,阿列克西耶维奇和布罗茨基、索尔仁尼琴一样,获得诺贝尔奖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她的才华,而是因为其政治立场,这恐怕是很多相关学者需要纳入研究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
俄罗斯文学存在的最大问题正如当今俄罗斯社会一样,是它们的分裂。上述的三名自由派只代表官方视而不见的崇洋媚西反俄的文学界内的亲西派;如果转向看爱国派,在当代俄罗斯文学的研究领域,应该会有崭新的发现。在此文中,我试图展现俄罗斯当代文学中一些现状。由于年来的市场经济社会发展的模式网络的出现,俄罗斯人不再爱读书。根据俄罗斯Rosbalt信息网报道, 2019年进行的社会意见调查展现三分之一的俄罗斯人即33%既不看纸质书也不看电子书;高加索地区是不读书最多的地区(44%不阅读);圣彼得堡是读书最多的地区;调查还发现,大多数不读书的人都在小型社区(40%),其中22%在莫斯科,21%在圣彼得堡。俄罗斯驻华大使馆指出,2015年俄罗斯出版作品最多的作家是达利亚·东佐娃。 根据ReadRat网的调查结果显示,最受欢迎的作家是美国以恐怖小说著称的斯蒂芬·金;在2017年和2018年,他的排名是第二位,目前他终于超过了引起很多不同议论的侦探小说作家东佐娃;2019年,金在俄罗斯出版的书籍的总发行量为110万册,而东佐娃的发行量为77.6万册;排在第三位的是50万册侦探小说的马里尼娜。可以肯定地说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娱乐文学销售量最大。值得一提的是饱受质疑的雅辛娜,去年她排在第二十位。但她的两本著作书的巨大成功似乎并不取决于俄罗斯读者的兴趣,我们只能从其政治意义来谈她的作品。
网络刊《挺进报》的博尔特尼科(Бортник, 2021)指出:Fantasy World私自出版散文学网上发表了许多无专业水平的时空穿越散文,而为何这种类型的文章在当代俄罗斯时空穿越网络文学界能这么走红?根据分析,近三十年里,苏联和东欧国家的社会主义体制破裂,让民众意识仍然极其消沉;而在互联网上越来越多的出现自称学者、博主等身份不明的人士一直在讨论怎样改善或改变俄罗斯社会。 这些无科学基础的讨论以乌托邦意识分散民众的注意。网络中充斥着内容过于简单、语法和文体错误百出的在线小说。最红的话题是往往是一些普通人意外地发现自己身处正常的地点或时间之外。在青年文化里,这种体裁被称为 "попаданцы","попаданец "的复数形式,女:"попаданка",一个意外发现自己在别处/别时的人。"попаданцы"这个俄语术语带有讽刺的味道, 已经成为广泛存在的陈词滥调。根据博尔特尼科,低水平的时空创越文学是社会乌托邦的一类, 但“表达社会思想的文学形式不是凭空产生的。如果我们看一看文学体裁表达社会思想的时期和环境,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不太妙的画面。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文学的表达形式都是社会思想反动占主导地位的标志。” (Бортник, 2021)。
上述的例子可以从侧面反映,实际上像贝科夫和乌利茨卡娅这类作家并不属于俄罗斯人重点关注的人物,以他们为代表的文学派只是主流媒体上的热门话题及一些学术论文的赞扬题目。 事实上, 把他们称为俄罗斯当代文学的标志性人物并不完全准确。
假如从马列主义的角度细看今日俄罗斯文学,我相信中国的研究者会看到很多以前没有的细节,如当代俄罗斯文学生活在很多学者意识不到的空间中。除了上述的处于优势地位的自由派文学、娱乐文学及网络时空穿越类作品, 还存在有一定研究价值的-被称为新一代现实主义文学派和相关文化运动。 随着网络发展, 近十年对苏联文化遗产及历史的兴趣明显地复苏。新现实主义风格的沙尔古诺夫( Сергей Шаргунов)、萨杜拉耶夫 (Герман Садулаев)、森钦 (Роман Сенчин)、普罗汉诺夫(Александр Проханов)、2020年离世的利莫诺夫 (Эдуард Лимонов), 等爱国作家创作充满和保持着俄罗斯及苏联文学的最佳传统。像沙尔古诺夫、萨杜拉耶夫、普罗汉诺夫这些有一定文学水平的作家和俄罗斯的爱国文学家多次在采访或散文中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表示敬佩,可为何中国的相关研究者不仅几乎不翻译他们的作品,甚至于关于这些作家的研究论文也极少?研究和推广那些符合中国国情,并尊重中俄两国传统历史文化的当代俄罗斯作品应该更具备其实践和学术意义。
近十年来,俄罗斯民众对新现实主义及政论体裁文学产生了明显的兴趣。随着网络发展,有爱国马列倾向的政论视频博客也越来越受欢迎。可以鉴定:互联网上正在出现一种新的网络文学运动。像Свободная пресса 网络报及新任的《青年》文学杂志主编沙尔古诺夫通过网络一直在推广给群众的爱国新一代的时评者、私自文学工。这些人士也该引起中国研究者的关注,通过他们的散文和时评可以了解到当代俄罗斯文学界里的很多动向。所以我建议中国的学者更多地关注发生在俄网上的自媒体动态和议论。二十一世纪网络时代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从1990年代至2010年代嘲笑苏联历史、诋毁十月革命成绩为主要话题的各类文学写作模式,俄罗斯的作家开始进入反思过去的创作年代。在没有政府和主流媒体的支持的条件下,越来越多的和网络时评者入队开始回复文学传统及开发新的思想传播模式,细看网络动态可以看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反思过去和现状的关系。
结论
2016年在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学报里的《从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理论谈我国意识形态安全的时代境遇与诉求》的一篇论文里在论意大利共产主义者葛兰西思想遗产时,们指出(于海军、张慧春、赵玉英2016:21):“全球化背景下,西方发达国家借我国扩大开放之机对我国实施“文化霸权” 策略,把西方文化和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通过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的强势传播给我国,以影响和冲击我国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和我国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使我国意识形态安全面临空前严峻的挑战。” 我引用这三位和葛兰西的“文化霸权”观点总结我上述的:虽然中俄两国睦邻友好,但在研究当代俄罗斯文学不要忘记俄罗斯是复辟资本主义的国家。而当代俄罗斯的文化作品中隐藏着许多不符合中国国情的成分及含义。
本文权作引子,提供一些个人看法和思考,而如何研究当代俄罗斯文学,以及研究哪些作家的作品,盼望中国的俄文学学者能更深入地研究和探讨。
参考资料:
中文参考资料:
任光宣, 2019. 在俄罗斯女作家乌利茨卡娅家中做客。人民文学出版社外国文,来源: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19/0317/c404090-30979835.html
田刚健 尉一平, 独特样态 精神书写——读懂当下的俄罗斯文学。《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10月26日总第2033期。来源: http://sscp.cssn.cn/xkpd/wx_20167/202010/t20201026_5199513.html
未知,柳·叶·乌利茨卡娅的传作思想嬗变研究。 资源:https://www.xzbu.com/1/view-14859650.htm
严永兴, 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文学。 《译林》2004 年第 01 期 第 182-187 页 https://www.1xuezhe.exuezhe.com/Qk/art/264211?dbcode=1&flag=2
于海军 ,张慧春 ,赵玉英, 2016. 从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理论谈我国意识形态安全的时代境遇与诉求。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 35 卷 第 1 期, 2016 年 2 月
张晓强,近年俄罗斯文学中的几个主要现象。 来源:《文学俄国》, 中国外国文学http://foreignliterature.cass.cn/wgwxyj/els/201511/t20151126_2715226.shtml
俄文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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Бортник., И., 2021. Почему популярен жанр про альтернативную историю и попаданцев № 01/53, I.2021, 来源: https://prorivists.org/53_accidental-travel/
Бондаренко Владимир,2015. Почем ненависть к России? URL: https://svpressa.ru/culture/article/128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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Нил Белфорт. Зулейха открывает глаза и что мы видим. // URL: https://proza.ru/2020/05/05/1018
Лимонов Эдуард. Ваш Дима. Эдуард Лимонов о Дмитрии Быкове. 2012. // URL: http://svpressa.ru/society/article/6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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