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徐友渔先生《为何扼杀中学历史教材改革》
本来,上海历史教科书的倒掉是充满疑点的。如今,看到徐友渔先生的文章,倒也提供了一点线索。据徐先生说,“废止的原因,是几位北京历史学家的反对意见,他们认为‘上海版历史教科书离开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只讲现象不讲本质——在政治方向、理论方向、学术方向上都存在严重错误”,并且指责“编撰者思想混乱,使该教科书既脱离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实际,也脱离中国史学发展的实际,‘淡化意识形态’、‘非意识形态化’的表现比比皆是。‘这些人除了发表会议纪要,还以中国史学会的名义开会,并上书有关部门,要求上海地区立即停止使用这个新版教材。”
这让真相有一些大白的希望了。毕竟,中国的自由主义者们对于这样的“学术自由”虽然不满,却对于此类信息,却还不至于扼杀,置其于“不可传播”的地步。这大概便是他们和有关当局迥然有别的地方。
不过,和所有的市场行为一样,在“免费享受”了这一条信息之后,我们不得不接受徐先生其他的“信息轰炸”。据我的“消费”感受,主要有如下几条:
其一,他告诉我们,中学历史改革是时代的需要,是与时俱进,是国外流行的趋势,别的国家都在改,难道我们不改吗?这条免费信息的后面,是一种心理暗示——国外流行的趋势都是对的,大多数国家在做的事情,我们不做,肯定是我们错了;和一次偷换概念——沪版历史教科书的废止,就是对课程改革本身的反对,反对教科书就是反对任何改革。
其二,他毫无困难地断言:“上海新版历史教科书的构思、编写、出台、使用,具有现存体制无可质疑的合法性。编写人员在领受任务后,一直严格做到所有编写构想、框架都必须符合市教委的指导思想,按照审查通过的《行动纲领》和《课程标准》来组织材料编写。”
不过,这一条判断的基石,未免太不稳固。
首先,如果新版历史教科书的合法性依据来自《课程标准》和《行动纲领》,那么,只要有一点逻辑的人,都能够想到,必须首先证明“二期课改”中《课程标准》和《行动纲领》的合法性,才能认为以此为依据的教科书有合法性。在这一层面上,仅仅是该教科书通过上海市教委的指导和审查,并不能够证明《行动纲领》和《课程标准》本身的合法性。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即便是编写教材的人员如何严格,如何“遵纪守法”,如果他们遵的是审查者自己订出来的土政策,守的是独门独户的所谓规矩,那么这个时候,“有没有合法性”这一问题的意义实际上已经被取消了。毕竟,但凡群体,总有自己的规矩,但从社会和国家的角度出发,大概没有人会认为某人或某种做法因为遵守了某一团伙内部的规定,就可以以此种“合法性”躲避裁决了。至于上海作为课改特区,有没有教材的审核权,这个问题的确很有点诱惑力。按照徐先生和其他人的意思,如果上海能够有审核权,就更是大快人心的事,因为这样一来就更能够证明他们合法了。其中的场景,就如果小孩子们办家家酒,自封为爸爸妈妈,再来分配谁当小孩谁作邻居,自然又方便又自得。可惜,课程改革总有些地方不是办家家。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所有教材都理应通过全国教材委员会的审核。但问题在于,恰恰在这一点上,徐先生并没有爽快地告诉我们,教材们所依据的上海一地的《课程标准》究竟是通过了哪个全国部门的“合法审定”,才得以通行。如果所谓的《课程标准》们是上海自家说了算的事情,那么根据这一标准“严格”搞出来的,那么和全国教材部门最终发生一点冲突,也就再正常不过了,这也是在程序范围内允许的且必然的冲突,以此就说别人不依法办事,难免不够公正。由此可以看到,这件事情的“不正常”,并不在于徐先生企图又到我们去思考的教材本身在程序上如何“合法”,而是在于——有如此合法程序的教材最终又是怎么在这一整套程序内变得不合法了?中国的程序公正,其最奥妙之处,不也正在这里么?我想,对于这一点,徐先生大可不必顾左右而言它,倒是不妨给我们这些不懂程序的人出出主意。毕竟,如果没有人民群众的监督,那么这种“不合法”大概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了,在酒足饭饱之后,消逝无踪。那么,如此讲究程序公正的徐先生,是否应该指明一条让群众监督也同样合法化的途径呢?免得每次都不得不用告御状的形式,显得很不先进。
其次,如果徐先生再仔细对照《历史课程标准》和教材且通读一遍,就会发现“严格”一词使用不当。实际上,在《历史课程标准》所设计的那些主题单元中,教材编写者还是利用了不少的“学术自由”,改头换面,加入了自己的“观点”。说的“学术”一点,是开阔有关西方文明的视野,说的白话一点,就是崇洋媚外,只接西方文明的轨。至于所谓“6年的心血”,大概是不能否认的。不过这六年的心血到底花在哪里,却值得疑问。如果是花在完善这一教材本身,花在更好地接西方的轨之上,那么大概还有一点值得尊重的地方,可以算作坚持己见的努力。不过,如果是花在就教学层面,不断修补这一教材本身所带来的漏洞,不断返工凑合出一个“完整的历史”之上,那么6年的时间大概不算长吧。毕竟要修补的东西太多,一部没有战争、没有殖民的世界历史,要把自己说圆了,怎么可能不花心血呢!
奇怪的是,我尽管不喜欢徐先生对我的信息轰炸,努力不被他炸晕炸倒,但他最后的结论还是很可爱,让人忍不住同意。
他说,“这样的新教材,是编写人员花费6年的心血,经过上级有关部门和专家的精心指导、审查,广大教师的反复实践才完成的,凭什么可以被几位北京历史学家的反对意见轻而易举地封杀?这几位北京历史学家的反对意见是真知灼见,还是个人特定的学术观点,抑或不过是沿袭“左倾”思想的陈腐之见,是需要认真辨析的。为什么不能把他们的意见公之于众,让广大专家学者,历史教师,乃至学生和民众来评说、判断?事实上,国家历史课程标准组的负责人和权威人士就认为上海教材没有政治问题。”
到底是有学问的,说问题就是全面,把应该到场的基本上都说到了。教材编写人员、上级部门和有关专家——既包括上海的也包括全国的、持反对意见的历史学家、广大的教师群体,这些人的意见,按照徐先生的说法,自然是统统应该公之于众,让大家看个明白。至少,反对者们知道自己究竟在和一套怎样的“公正”的程序作斗争,所谓的“权威”们可以知道,除了依靠这套程序以外,他们究竟还能依靠什么?
2007-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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