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月1日,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启动了对三国,尤其后两国影响深远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从此,北美三国经济逐步走向了美国“有意无意之间”的自然“一体化”。到2004年,北美自贸区成立10周年前后,北美三国的政府、民间机构,官员、学者等纷纷对“协定”带来的影响进行社会调查,并撰文评估。这里,就当时有关墨西哥的部分评估进行总结,谈谈本人的想法。
不管从中国还是西方传统的经济理论上来说,实行地区间的自由贸易可以使各地区发挥自己最大的比较优势,实现各地区利益的最大化。但这主要是指一个国家之内的各个地区,与十六世纪滥觞的西方提倡的全球范围“掠夺性”的“自由贸易”,以及上世纪80年代开始泛滥的美国积极提倡的由美国主导的“全球化”自由贸易有实质的区别。
由于国家间存在着历史、文化和利益的差别,这个世界的历史才充满了战争和掠夺,形成了富国和穷国,形成了发达国家和落后国家。如果当今世界人口管理制度能回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的状态,那么,地球村就有可能实现生产要素的全流通,即资本和劳动力完全自由流动,那么,全球化才有可能为世界带来比较理想的资源和财富分配,才有可能使地球的人类获得和平和公平发展的契机和机会。
可惜,当前美国倡导的全球化与和平和公平完全无关。因此,西方主流经济学家从来都只会高谈阔论资本的自由流动而闭口不谈劳动力的自由流动。
当初美国提出这个“全球化”的概念,是完全基于美国的经济利益和经济霸权情况而设计的。其目的是为了使美国的跨国企业霸权和金融霸权能够水银泻地般地侵入所有它想侵入的国家,达到不用军事手段,就可以在经济上完全控制这些国家的目的。
首先,在西方,尤其是美国的“全球化”设计者中,他们很清楚富国和穷国之间的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贸易,双方完全开放市场的结果,必然是发达国家把落后国家“一体化”了,发达国家最后彻底控制落后国家的经济命脉和经济主权,乃至政治和外交主权。当然,如果落后国家对经济主权,甚至政治主权视若无物,实行这样的“自由贸易”和“一体化”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其次,由于生产要素之一的劳动力不能流通,全球化的自由贸易启动后,各国的劳动力在自由流通的资本面前必然处于被动的地位,因为资本可以选择而劳动力不能。加上全球发展中国家的对跨国资本和跨国公司的追捧和竞争,必然造成各国的普通劳动力,失业增加而收入下降这种情况进一步恶化。但这不是全球化的自由贸易关心的,其关心的是跨国资本和跨国企业,它们得益才是全球化自由贸易的根本目的。
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即NAFTA,就是这么一个“自由贸易”和“一体化”的典型案例。墨西哥国民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态度最复杂,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内已经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分歧。执政党和民众、社会上层和下层、外贸和内贸部门,等等,各社会团体之间,因为不同的收益,对NAFTA态度有很大差异,而且,国民因不同的年龄层次、教育水平、工作领域也造成异常巨大的分歧。
1991年,NAFTA启动的三年前,墨西哥国家大学教授,何塞·路易斯·卡尔瓦预言:“如果北美三国的政府和立法机关同意实行农产品的自由贸易,美国国民要做好接收1500万墨西哥移民的准备。美国的边境巡逻将无能为力。就算冷战让位给了国家间的经济战,美国在边境树起的新‘铁幕’也将被因自由贸易而失去家园的百万墨西哥人压弯。”(注[1])但是,卡尔瓦的警告没有引起重视。
美墨两国政府和主流专家都在全力地为NAFTA唱赞歌。美国的政府官员和经济学家通过各种模型和计算后宣布:墨西哥加入NAFTA后,大量外资将带来大量的工作岗位,大量的工作岗位将使墨西哥的就业率上升,人均收入增加,财政状况改善,经济增长提速。墨西哥政府也向民众许愿,只要加入NAFTA,墨西哥就能摆脱所有经济危机,成为亚洲四小龙那样的新兴国家,跑步进入发达国家行列。主流媒体公布1993年11月的民意测验,显示68%的民众支持加入NAFTA。
2002年6月11日,加拿大伍德罗·威尔逊国际中心召开名为“走向北美共同体吗”的研讨会。会上,墨西哥自治技术学院教授,《改革报》研究主任阿勒罕德罗·莫勒罗援引之前的民意测验,声称墨西哥61%的民众支持自由贸易,仅19%反对。他指出,支持者多系受过高等教育的,墨西哥加入NAFTA时不到30岁的年轻一代,他称之为“NAFTA一代”(注[2])。
由此,可以看出,加入NAFTA后比较受益的群体,是在外企或出口部门工作的年轻的,教育程度和公司职务较高的白领。而占墨西哥工作人口绝大多数的中下阶层面临的是收入一步步下降,物价一步步上涨的困难局面。墨西哥工人平均工资从1970年代达美国工人平均工资的20%下降到了2000年仅及美国的10%,最低工资从1970年代的170比索下降到了2000年的46比索。
墨西哥总统福克斯2003年12月22日对《商业周刊》自豪地说:“NAFTA给予了我们巨大的推动力,国民总产值达到了5940亿美元,经济规模排名由12年前的第15位提高到了第九位。它给我们带来了工作、知识、经验和技术转让。”(注[3])从他的言辞,可以看出卡洛斯·萨林那到文森特·福克斯的三届墨西哥政府,对加入NAFTA多么欣喜若狂、寄予厚望。
然而,加入NAFTA后的经济发展情况,使墨西哥民众的态度产生了很大的转变。1993年墨美两国政府描绘的大部分美好前景在墨西哥都没有兑现,越来越多的墨西哥人认为墨西哥失大于得,这样的态度影响了其他拉美国家。
2003年8月,智利的拉丁气压计集团对17个拉美国家进行民意测验,调查拉美民众对NAFTA的态度。他们发现,基于各国民众对墨西哥加入NAFTA十年来的表现,仅有16%的回答者满意“华盛顿共识”提倡的市场经济,愿意加入类似的自由贸易圈。
同年10月,墨西哥民意测验显示支持NAFTA的民众由1993年的68%下降到了45%。美国劳联产联的首席专家提尔·李指出:“看到墨西哥加入NAFTA后国内发生的一切,拉美形成了全面反自由贸易区民众网络。”
2004年1月13日,美国总统布什和拉美领导人在墨西哥会晤。哈里斯互动公司在墨西哥城举行了有关NAFTA的电话调查,数据显示:52%的市民认同NAFTA,44%不认同;83%的市民认为美国收益最大,只有10%认为墨西哥收益最大。
现实中,墨西哥的国民生产总值从1982年金融危机后陷入“失落的十年”。签订NAFTA后,墨西哥北半部为美国服务的“客户工业”集中的省份出口大增,由1990年占GDP的10%提高到2006年占GDP的28%。但除此之外,内贸和农业为主的南半部各州经济陷入大衰退,所有经济部门都基本被廉价的进口商品冲垮。国民经济不仅没有多少增长,反而增长率不断减缓,过去6年平均增长率仅有3%,低于世界的平均增长率,更远低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增长率。
墨西哥变成了美国农产品的出口平台,其南部各州的工农业生产体系基本被来自美国的廉价工农业产品冲垮,这里面当然也有大量来自美国转口的高竞争力的中国工业品。
破败的南部各州丧失了大量工农业部门岗位,失去谋生出路的巨大工农业人口一方面用脚投票,大量涌入墨西哥北部和美国南部地区,形成了墨西哥有史以来最壮观的民族大迁移,造成了美国有史以来的最大的移民和种族危机。连新任墨西哥总统卡德龙也痛心地说:“人们要背井离乡,因为那里没有将来。”卡尔瓦的预言兑现了。
另一方面,他们支持中左的民主革命党,希望退出NAFTA,使得2006年的墨西哥总统大选差1%就成了美国和墨西哥两国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派的滑铁卢。随后,墨西哥产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族群分裂。就连墨西哥前外交部长何塞?卡斯达涅达也不得不说:墨西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和族群大分裂和大危机。(注[4])
卡德龙政府强烈要求美国布什政府放松墨西哥移民限制,让大量失去岗位和土地的墨西哥人进入美国谋生,以减轻墨西哥政府的经济和财政压力。加入NAFTA十年之后,墨西哥政府寄予最大厚望的,已经不仅仅是NAFTA带来的“客户工业”了,还要加上一体化后的“自由移民”了。他们打得最响的如意算盘是,北半部各州从客户工业中得益,南半部各州从移民美国得益。
不管各种各样的民意测验显示的结果有多大的差异,都有一个明显的趋势。那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NAFTA协定国的跨国企业和跨国资本将越来越支持这个协议,而普通国民,尤其是占各国绝大多数的中下层国民,将会越来越反对这个协议。就算是情况最好的美国,其国民也将因大量的墨西哥非法移民而感受到切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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