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毛岸英从苏联回到延安,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毛泽东。
这是自1928年起,父子俩时隔十八年的再次相见。
望着眼前英俊高大的儿子,毛泽东忍不住拉着毛岸英的手说:“这么些年了,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妈,你,还有你两个弟弟。
你妈妈牺牲的时候,还不满29岁,你5岁爸爸就离开了你,你8岁就没了妈妈,10来岁你就带着两个弟弟,在上海当叫花子……”
听父亲这么说,岸英也流下了热泪:“是我没带好弟弟,都怪我没有带好他们,害得岸青生了病,岸龙没了,岸龙他才5岁,他就这么没了……都怪我没用……”
毛泽东挥手打断了毛岸英的自责:“你自己才10来岁,才10来岁啊,人家这个年纪,还爹娘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呢,爸爸却没顾上你,让你带着两个弟弟去当叫花子……你得有多苦啊……”
见父亲如此自责,岸英连忙宽慰道:“爸,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毛泽东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光你妈妈,不光你,也不光你两个弟弟,还有你泽民叔叔,泽覃叔叔,泽建姑姑,一个一个的,都没了,我们毛家的人,就没剩下来几个啊……这些年我一想起来就睡不着,心里头就跟有把刀子在那里绞啊绞……”
一、
1990年,中央警卫局在清理毛泽东的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柜子。工作人员打开柜子一看,里面装的是毛泽东亲手珍藏的毛岸英的几件衣物,有衬衣、袜子、毛巾和一顶军帽。
据陪同清理的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辨认,这些物品不是他们收拾的,他们甚至看都没有看到过。
从毛岸英牺牲到毛泽东逝世隔了26年。26年中,毛泽东搬过好几次家,他是怎样瞒过所有人,把儿子的这些衣物珍藏在身边,不让任何人发现的?
1950年9月,28岁的毛岸英赴朝鲜参战;34天之后,他牺牲在了朝鲜战场上。在得知岸英牺牲的消息后,毛泽东沉默了很久,说道:“战争嘛,总要有牺牲的,这没有什么……”
岸英牺牲后,当有人建议把岸英的墓迁回国内,毛泽东说,不必了,共产党人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吧。他亲自下令,把岸英的遗骨,和成千上万的志愿军烈士一起,掩埋在朝鲜的土地上。
但是这些被毛泽东珍藏起来的毛岸英的衣物仿佛告诉人们,在夜深人静时,一个老年丧子的父亲,独自一人把孩子留在家里的衣物一件一件地叠好,细心地放在了衣柜深处。
这些衣物寄托着一个父亲对离去孩子的思念,被默默地压在衣柜底下,压了近半个世纪。
他是否也曾经在某个夜里,把这些衣物一件一件拿出来,轻轻抚摸?这些衣物上是不是也曾浸染过一个父亲的眼泪呢?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不忍细想。
历史总是有太多令人心碎的巧合。当毛泽东悄悄藏起对儿子的思念时,几十年前,他的妻子杨开慧,也把对丈夫的牵挂,藏在了老家房子的砖缝里。
毛泽东离开长沙去干革命之后,独自在家抚养3个孩子的杨开慧,把对丈夫的思念和牵挂写成文字,藏在了长沙板仓镇杨家老屋的砖缝里。
1982年,杨家老屋重新翻修时,这些文字偶然被发现,得以重现人间。而这时距离杨开慧牺牲,已经过去了整整52年。
1959年时,毛泽东曾回过一趟故乡。在韶山老屋里,他想起了牺牲的亲人们,想起了妻子杨开慧、大弟毛泽民、二弟毛泽覃、堂妹毛泽建、长子毛岸英、侄儿毛楚雄,于是挥笔写下了一首著名的《到韶山》: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为有牺牲多壮志”,“牺牲”两个字写起来很简单,但只有毛泽东自己才知道,六位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牺牲,让他这个活着的人心里有多痛!
二、
1921 年春节,毛泽东从长沙回到家乡韶山,和家人一起过年。
农历正月初八那天,是毛泽东母亲的冥诞。这天晚上,毛泽东和大弟毛泽民、弟媳王淑兰、二弟毛泽覃、继妹毛泽建等,围坐在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聊着家常。正是这次聊天,彻底改变了毛泽东的这些亲人们的命运。
毛泽东对毛泽民和王淑兰说:“这几年我不在家,泽覃也在长沙读书,家里你们费了不少心。”
毛泽民也对哥哥讲起了这几年家里所发生的事:“民国六年修房子,母亲开始生病;败兵几次来屋里出谷要钱,强盗还来抢过一次;民国八年、九年,死娘,死爹;还给泽覃订婚。这几年钱用得多,家里只剩下两头肉猪和仓里的两担谷了。”
王淑兰插话道:“这几年,屋里真的不容易。”
毛泽东想了一下,对着几个弟妹说:“强盗来抢东西,败兵来要东西,这不只是我们一家发生的事,而是天下大多数人有的灾难,叫做国乱民不安生。
我的意见是把屋里收拾收拾,田也不做了,你们都跟我到长沙去,一边读点书,一边做些事,将来再正式参加一些有利于我们国家、民族和大多数人的工作。”
听了毛泽东的话,毛泽民有些顾虑地说:“可是,家里的田土总不能让它荒了吧?房子不住人,也会破败掉的。”
毛泽东坚定地说:“你们不要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为了建立美好的家,让千千万万人有一个好家,我们只得离开这个家。田让家里穷、又会种田的人种去,房屋也让给没房的人家去住。”
在毛泽东的耐心开导下,弟弟妹妹们懂得了“国乱民不安生”的道理,决定跟随毛泽东一起参加革命。
正月初十那天,毛泽东和泽覃、泽建一同离开韶山前往长沙。几天后,毛泽民和王淑兰也带着孩子走出了韶山冲。
毛泽东的父亲毛顺生一辈子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积累起来产业,就这样被儿子丢下了,拱手送了人,乡亲们都觉得很稀罕,议论纷纷。
直到许多年后,人们这才明白过来,正是靠着这种义无反顾的决心和勇气,毛泽东和他的亲人们一起,推动了中国革命航船的前进。
毛泽建、毛泽覃、毛泽民后来相继为革命而英勇牺牲,加上毛泽东的妻子杨开慧、儿子毛岸英、侄子毛楚雄,毛家一共牺牲了六位烈士。
虽然一次次承受着失去亲人的巨大伤痛,但毛泽东和他的亲人们都从未后悔当年那次家庭会议的决定。因为他们心中装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小家”,更是国家、民族这个“大家”。
三、
毛泽东的家人中,妹妹毛泽建是第一位牺牲的革命烈士。
毛泽建生于1905年10月,虽然不是毛泽东的父母亲生的,但她从小过继给毛泽东的父母做女儿,所以也可以说是毛泽东的亲妹妹。
毛泽建192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夏,受党指派与共产党员丈夫陈芬在衡阳开展农民运动。1928年初,参加朱德、陈毅领导的湘南起义,担任耒阳县游击队队长。
在1928年5月的一次战斗中,陈芬被敌人杀害。
不久,身怀有孕的毛泽建不幸被捕。敌人抓到毛泽建后,认为她是毛泽东之妹,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于是把她押到衡阳。
在封官许愿无效后,敌人对毛泽建使用了种种酷刑,想从她身上捞到我党的重要机密,但毛泽建始终坚贞不屈,并在狱中写下了“誓死为党”、“毛泽东是大有希望的,革命一定会胜利”等血书,表达了自己对党的赤胆忠诚。
1929年8月20日,24岁的毛泽建高呼“打倒蒋介石”、“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在湖南衡山县马庙坪英勇就义。
毛泽东的小弟毛泽覃,1921年在长沙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3年10月转入中国共产党。1925年秋赴广州,曾在黄埔军校政治部和广东区委工作。
1927年8月,毛泽覃参加了南昌起义,任起义军第11军25师政治部宣传科科长。起义部队离开南昌后,他被朱德派往井冈山与毛泽东联络,为朱德、毛泽东的井冈山会师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井冈山会师后,毛泽覃任中国工农红军第4军31团3营党代表、红6军(后改称为红3军)政治部主任等职,成为红军的一名优秀指挥员。1932年,改任中共苏区中央局秘书长。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长征后,毛泽覃任中共中央苏区分局委员、闽赣军区司令员,留在苏区坚持游击战争。
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他率部转战于闽赣边界,不断寻找战机,打击敌人。
1935年4月,毛泽覃在江西瑞金红林山区被国民党军包围,为掩护游击队员脱险,英勇牺牲,时年29岁。
四、
相比于英勇善战的毛泽覃和毛泽建,毛泽民却是一位从韶山冲走出来的“红色管家”。
随毛泽东投身革命后,毛泽民于1922年入党,并在当年受党的委派,赴江西安源煤矿从事工人运动。
在安源煤矿,毛泽民深入矿井,创办夜校,向工人宣讲革命道理,带领工人同资本家作斗争,并成立了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发行合作社股票,为党筹措经费,显示出了他在经济方面的天赋。
1931 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成立后,毛泽民担任中华苏维埃国家银行行长,成了一名“红色管家”。
为管理中央苏区所有军民的日常供给和后勤粮草,毛泽民发行苏区货币,统一苏区财政,发行建设公债,成立钨矿公司,有力支持了革命战争及根据地的建设和发展。
长征路上,毛泽民又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了为红军筹粮筹款、保障供给等艰巨任务,被誉为“扁担上的红军管家”。
1938年2月,毛泽民受党派遣,化名周彬,出任新疆省财政厅代理厅长一职。
他采取调整税收、改革币制、平稳物价、发行建设公债、节支开源等一系列有效措施,促进了工农牧业及文教卫生事业的发展,得到了新疆各族人民的拥护。
1942年9月17日,毛泽民被反动军阀盛世才逮捕。
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毛泽民坚贞不屈,义正词严地告诉盛世才:“共产党员有他的气节,我决不脱党,决不放弃共产主义立场!”恼羞成怒的敌人于次年9月将他秘密杀害。
毛泽民牺牲的消息传到延安后,女儿毛远志哭得泣不成声。毛泽东抚摸着毛远志的后背说:“远志呀,你爸爸是个好爸爸,一直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他是百毒不侵!”
毛远志擦干眼泪对毛泽东说:“伯伯,我能挺得住,我会坚强起来。”
毛泽东摸着毛远志的头,对这个侄女说:“你是烈士的后代,无论到哪里,都不要希望人家鼓掌;无论到哪里,都要和群众打成一片,不要有任何特殊。你楚雄弟弟和你一样,也没有爸爸了。以后你们要是想爸爸了,就到我这里来!”
五、
毛泽东对毛远志提到的“楚雄弟弟”,就是毛泽覃的儿子毛楚雄。
毛楚雄生于1927年,出生不久,他便和母亲周文楠一起被国民党关进了监狱。经过组织上的营救,敌人这才将两人释放。
出狱后,周文楠将毛楚雄留在长沙外婆家抚养,自己则去了湘赣苏区工作。
1937年10月,八路军在长沙设立办事处后,找到毛楚雄和他的外婆,并将毛楚雄和外婆送到韶山冲。毛泽东获悉找到了毛楚雄后,心中十分高兴。
十岁的毛楚雄听人说妈妈在延安,伯伯也在延安,于是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给大伯写了一封信:“大伯,我没见过爸爸,也没见过您。外婆和二伯娘都说,爸爸和您很像。大伯,我好想见到您啊,因为见到您,就等于见到了爸爸!”
收到这封信后,毛泽东对着信也喃喃地说:“楚雄,你想见伯父,伯父也想见你咧。”
之后,毛泽东给毛楚雄和他的外婆寄去 20 块大洋,并在回信中提出想接毛楚雄到延安读书。但毛楚雄的外婆觉得毛楚雄年纪太小,现在去延安不方便,于是这件事便被暂时搁了下来。
1945 年 8 月,抗日战争胜利后,18 岁的毛楚雄终于告别外婆,离开韶山,参加了王震率领的中原军区南下支队,随军进入鄂豫皖边区。
1946年6月到8月间,中原军区南下支队突破国民党军的合围,越过平汉铁路封锁线,攻克了镇安县城,距胡宗南驻守的西安市只有100多公里。
胡宗南急了,于是致函李先念、王震,希望中共派出和谈代表到西安和谈。经中央批准,王震派张文津、吴祖贻、毛楚雄三人赴西安同胡宗南谈判。
王震派毛楚雄去西安,是想等到了西安,就把毛楚雄送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请办事处同志把他送往延安。谁知三人这一去,从此便神秘地失踪了。
1976 年,宁陕县东江口镇一户农民在建房挖地基时,发现了一堆神秘人骨。经过多方调查,终于确认这些人骨,正是38 年前失踪的张文津、吴祖贻、毛楚雄三位烈士的遗骨。
原来,毛楚雄等三人于 1946 年 8 月 10 日到达东江口镇后,驻守在这里的胡宗南部 61 师 181 团岑运应却按照胡宗南的密令扣押了张文津、吴祖贻、毛楚雄三人。
当天晚上岑运应命令四连连长李清润,带着几个士兵将张文津、吴祖贻、毛楚雄活埋了。毛楚雄牺牲时年仅19岁,是毛泽东家族为革命牺牲的6位烈士中最年轻的一位。
毛楚雄等三位烈士的遇害情况查清后,有关部门对烈士的遗骨进行了重新安葬,并用花岗岩在当地建了一座高大的纪念碑。
六、
除了以上四位,毛泽东家牺牲的六位烈士中还有毛泽东的夫人杨开慧和儿子毛岸英。这两位烈士的事迹流传最广,因此在此不再赘述。
1959年6月,毛泽东曾回过阔别32年的故乡韶山。
6月26日那天,毛泽东一大早就去拜谒了父母的墓地。在父亲的墓前,毛泽东沉思良久,说了一句话:“前人辛苦,后人幸福。”
在这个时候,毛泽东一定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同时也一定会想起了自己牺牲的六位亲人。这些亲人被他带出韶山后便没能再回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坟前向父母祭拜。
1993年,在毛泽东诞辰100周年之际,一座占地面积161亩,为纪念毛主席一家六位亲人和韶山1579位革命先烈而兴建的韶山烈士陵园,在毛泽东的故乡韶山市拔地而起。
"韶山烈士陵园"的门楼由日、月、星、云等图案组成,既有中国传统装饰的特色,也寓意着烈士精神光昭日月,气贯星云。
门高19.93米,边柱高12米,总宽26米,连起来构成了一组数字既记录了开园纪念日,又暗合毛泽东诞辰百年的纪念日。
由陵园的广场向上,是一座烈士塔。这座烈士塔的设计灵感,来自毛泽东"红旗卷起农奴戟"的诗意。
塔上三棱体锋刃高19.93米,圆形英灵厅直径12米,四周墙体上镌刻着韶山140多位烈士的姓名和生平事迹,是缅怀先烈,凭吊英雄的场所。
沿烈士塔往左再上行,便来到陵园的最高处,这里并排安放着毛泽东同志一家为中国革命而英勇献身的六位亲人铜像。
六座铜像的排列顺序依次是:杨开慧、毛泽民、毛泽覃、毛泽建,毛岸英、毛楚雄。
参考资料:
中国军网:《毛泽东深藏心底的泪滴,一个父亲的爱和痛》
人民网:《毛泽东家族中为革命牺牲的六位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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