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家里又为家住四川射洪县农村的刘强安排了一次相亲。修建一栋两层小楼,这是女方向刘强开出的第一个条件。“没有房子,相亲就占不到主动权,现在的女孩子都要求不走泥路不住泥房,公路边上一栋小楼是结婚标配。”刘强告诉记者,前几次相亲失败,均是由于家住农村,几间泥瓦旧房过日子,无法满足女方要求。
为了结婚买房背负债务
刘强是四川省射洪县金华镇农村的一名普通青年,与记者正好是同乡。刘强小学没有毕业,就开始外出打工。今年28岁的他,在农村算是大龄青年,让他成家已成为整个家族的头等大事。
2012年,刘强用一家人攒下的8万元钱,又去银行贷了1万元,向亲戚借来5万元,在当地小镇买了一套80平方米的二手房。虽然相比而言,14万元买套二手房并不贵,但对于刘强这样的农民工而言,数万元的债务仍然不是小数目。为了结婚,刘强成了房奴。
有了一套临街房,刘强底气十足,可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女方却提出要在对方农村老家另建一栋楼房。“女孩子刚满21岁,家里穷,还有两个兄弟没有成家,指望有栋楼房结婚呢。没有办法,只有答应下来,再添了十几万元的债。”刘强姨父告诉记者,如果顺利,刘强2014年年底就能结婚。
像刘强这样,因为娶媳妇而成为房奴的,在当地农村青年中已很普遍。据调查,在记者家乡金华镇书台乡石桥村,超过80% 的农村青年都因为结婚,或买房或建房,而欠下一笔债务。
房奴已非城里人专利。与城里人不同的是,农村的房奴既没有公积金又无法按揭,而是将四季的劳作,都牢牢地绑定在房子上。这些人年纪不大却打工多年,他们的目的简单直接:赚钱,买(建)房,还债,娶媳妇。
为帮儿还债老父当起建筑工
很多时候,因为一栋新房,成为房奴的还包括他们的父母或其他亲人。白军(化名)今年25岁,已到结婚年龄。早在2004年,家里人就花光所有积蓄,在农村老家旧址上为他建了一处楼房。
然而,楼房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对渴望住进城里的女孩来说并无吸引力。无奈之下,2013年春节期间,白军又花了18万元在镇上买了一处新房。加上装修新房的成本,他欠下将近12万元的债务。为了早点还完房款,他的父亲已年满60周岁,却不得不在建筑工地打工赚钱。“我的家庭从山里搬进城镇,得到了更为便利的生活条件与社会资源,但成本对我来说有点大,要用几年来慢慢偿还。”白军告诉记者。
对农村人来说,没有比房子更重要的事情。在记者所在的乡村,十年来几乎所有的居民都住上了新房:他们或在附近城镇买了新房,成为生活在城里的农村人;或者在交通方便的平地修起一栋栋“豪华”的小洋楼。而两种搬进新房的方式都无一例外让他们或多或少欠下债务。
当然,在农村,将一座泥坯房变成钢筋混凝土式住房,体现了个人的地位与能力,也意味着农民的生活条件大为改观,有些早早在县城买房子的人,也享受到了一些和城市人一样的房价上涨“红利”。
无奈外出打工留下空房子
同时,与许多大城市出现“空城”“空楼”一样,我的家乡同样出现了“空楼”现象:房子让他们欠下债务,他们不得不因此远离家乡打工赚钱,在他们身后,是一栋栋新买或新建的空房子,以及老人或小孩。
常年在家跑客运的陈师傅对此深有体会 。他告诉记者,客运公司的公交车在过年期间根本不够用,乡村公路上,总有人群站在路边招手搭车,等过了春节,3月份以后,“很多时候车上连摆龙门阵(聊天)的人都没有”。记者所在的家乡,超过60%的家庭都只有老人或小孩待在家里,还有相当一部分家庭全家都搬往外地,只在春节期间才返乡过年。一栋栋新楼拔地而起的背后,是荒芜的田园与空寂的乡村之心。 记者的邻居赵成运(化名)三年前在公路边买下一处旧屋,花费十余万元在原址上建起新房,至今却只住了不到半年。他每年3月份带着妻子去内蒙古打工,两个孩子则留在家里,由老母亲抚养,等到12月份北方天寒,无法劳动,两口子才回到四川老家。对他来说,房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之一,不过心愿达成之后,他却在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里,与妻子蜷缩在建筑工地的集体宿舍里。
“候鸟”现象成为社会问题
大量农村人群陷入“打工-买(建)房-结婚-打工-还债”的生活模式 ,不仅仅影响到个人或家庭的债务状况、消费水平,更带来留守儿童、留守老人、乡村空心化等社会问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出乡村奔向城市,却往往成为在城市与乡村之间不停往返的“候鸟”。他们与城市青年一样,面临着住房成本、婚姻成本、物价水平过高的种种难题,却无法获得同样丰足的资源与途径去解决这些问题。
相信记者家乡的这些现象并非孤例。中国乡村何去何从,并不仅仅关乎到农民个人的抉择与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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