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仰：东京电力公司与核泄漏

    日本地震、海啸后，随着福岛核电站的爆炸与泄漏，全世界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核辐射、核安全这一话题，似乎减弱了对灾民的关心，因为，灾民更多是本地人，而核泄漏可能发生的影响，将远远超出地震灾区，连美国人都在抢购碘片。昨天，一个在美国西海岸的朋友说，在她居住的地点，2小时车程内，碘片已经脱销。另一个住在美国西海岸的朋友说，他那里，4小时车程内都买不到碘片。住在美国西海岸的人们，有的开始害怕出门，如果要出门，回家就得洗头、洗澡、换衣服，甚至有人跑到美国东部去“避难”。然而，今天有消息说，美国东部的麻省也测到空气中的辐射颗粒，能躲到哪里去呢？事实上美国与日本远隔千里，美国人大为紧张，反倒忘了离核辐射近在咫尺的日本人，彷佛日本人没事，只是美国人有事。好奇怪。也许，美国人觉得日本人以前已经受过一次核辐射，已经有经验了吧？
    日本核泄漏主要原因是地震、海啸这样的自然灾害，但是，其中确实也有人为因素。福岛核电站属于东京电力公司，这是一家全球最大的民营核电力公司，承担了日本六分之一的电力供应。福岛核电站的设计使用寿命本来应在今年3月到期。如果有一点常识就会知道，过了设计使用寿命后，设备、部件由于老化等原因，安全性就会大大降低。但是，在地震发生之前没多久，日本决定将核电站的使用期限再延长。人们常说日本人做事认真，在这个问题上未必能够证实这一点。即便在使用寿命范围内，一切正常，设备运行良好，要想延长使用，也应该提前更多的时间，以便必要的更换和检查。而在使用寿命快到的时候临时做出延长使用的决定，使得应该进行的安全工作都被耽误。因为，本来这些东西到了时间是不再要了，现在突然又要继续使用，检查和更新根本来不及。更要命的是，突然遭遇了地震和海啸。
    灾害发生后，如果是到了使用寿命期限的核电站设备，其实，处理起来更容易。然而，由于刚刚决定延长使用，东京电力公司为了经济效益，在处理上患得患失，生怕遭受更大损失，行动迟缓，采取措施不够坚决，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事情没那么严重，或者还想减少损失，将来还可以继续发挥效益。但是，普遍老化的设备不管这些，致使核泄漏问题日益严重。由此我们看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民营企业为了经济效益，社会责任感降低，是日本核泄漏的一个重要原因。直到日本政府和自卫队介入，已经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日本的这次核泄漏还可以同西历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事件相比较。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件是当时全世界最严重的核泄漏事件，全世界的媒体在第一时间大肆报道它的严重性。在这一报道的背后有一个政治理由，当时还是前苏联时期，因此，重大的核事故发生，正好可以用来证明苏联体制的毛病，以反衬西方民主国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这次日本的核泄漏，从源头上说，自然灾害的原因更大一些，但决不能排除人为的原因。日本地震海啸发生一周后，当地媒体报道说，东京电力公司副社长正在东京光顾酒吧，找陪酒女寻欢作乐。这一报道也显示出东京电力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对自然灾害造成核电站损害的严重性，没有抱有必要的警惕。事实上，东京电力公司在很多年前就有舞弊、渎职的前科。但是，媒体对日本核电站泄漏的报道，却不像当年报道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件一样紧迫。连福岛的地方官员也指出，日本政府没有告诉民众真相。
    事实上，这也是一个政治问题，当初前苏联发生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件，正好用来给苏联体制抹黑，因此，媒体报道其危害性、严重性不遗余力。而日本发生是西方民主国家，如果也一样具有相当大的“人祸”成分，岂不是给民主体制抹黑？甚至还让人对叫嚣多年的“私有化”、“市场化”产生怀疑。因此，从日本到全世界，对于这次核泄漏的严重性及“人祸”因素，都显得比较克制，生怕人们由此产生对民主制度、私有化、市场化的不好联想。即便后来政府介入，在报道真相上也是遮遮掩掩。即便美国民众为此感到恐慌，美国也只是自扫门前雪。比方说，美国要撤出80公里范围内的美国军人和美国公民，但日本只要求对30公里范围内的居民加强保护，美国及西方社会并没有以“人权”的理由干涉日本的主权，而是把自己的人撤走了事。
    地震后不久，日本核泄漏事件刚刚开始出现，我就预计这将对于全世界的核电建设产生反思。当然，这一反思也取决于日本核泄漏事件的结果。如果处理得当及时，后果不是很严重，反思的力度也许不大。然而，越来越多的消息显示，日本核泄漏的处理将是一个长期性的工作，而且，其严重程度并不像早先所说的那种较低级别。已经有报道说，日本核泄漏的严重性堪比切尔诺贝利事件。于是，全世界对核电站的反思很快就出现了汹涌的势头。如今，美国只是检查了自己的核电站，发现有一些隐患。而在欧洲，已经开始出现普遍化的反对核电站的呼声，甚至出现永久放弃核电站的打算。换句话说，当初认为切尔诺贝利灾难是非西方民主的体制问题，如今，西方民主体制在这个问题上丝毫没有显示出优越性。相反，前苏联处理切尔诺贝利的果断和牺牲精神，更反衬出日本民主体制的涣散和低效。西方民主体制下惟私有化、惟市场化，究竟能否担负起社会责任？通过日本核泄漏的一系列后续发展，人们的问号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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