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组织了多位儿童教育专家、心理学家、社会团体领导者在瑞士东北部的特罗根小镇参加会议。这次会议讨论的是如何践行19世纪初瑞士民主主义教育家裴斯泰洛齐的儿童村。
甚至在二战前面爆发前,德国的大规模排犹、反犹行动就已经造成大量人口死亡或经迁徙与家庭失去联系,很多儿童无家可归,居无定所。二战期间,欧洲不少国家卷入战争,受到前述影响的儿童在当时有数百万之多。
裴斯泰洛齐的所谓儿童村,也被称为小孩共和国,也就是让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儿童聚集在一个完全由儿童自己做主的村子,进行自治管理,儿童自己出任村子的管理职务,自己组建法院、警察部队、合作社,自己编辑发行报纸,而栽种、饲养等工作也得由儿童自己完成。
换句话说,成年人主要负责提供搭建这样的村子,定期提供村子无法自行收获、采集的必要物资以及能源支持,还有就是保障村子不被外界侵扰,舍此之外的所有事务都是孩子自己说了算。
当时的儿童村,或者说小孩共和国被寄予了很多期望。第一,消弭国家、种族矛盾和仇恨。经由一战、二战,以及其他时间内也频繁出现的国家间、族群间的冲突和战争,欧洲人对这一切感到厌烦,认为战争、冲突和仇恨是成年人、历史和文化记忆无端赋予给孩子的。也就是说,如果不同国家、种族的孩子在一个儿童村里能够切实友好相处,这就为推进世界和平创建了一个可循的前景。
第二,消除贫富差距。毫无疑问,儿童村或者说“儿童共和国”的思想,偏向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洲部分国家的社会主义思想。儿童村由孩子自身进行治理,每个入村的孩子真正做到了同一起跑线。
第三,促进不同意识形态支持者的和解。儿童村实践中,参与筹建的专家有社会主义者,还有来自美国的自由主义者,还有教会人士,甚至还有与意大利墨索里尼政府长期合作的教育专家。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正是欧洲战后很多国家面临的状况,如果不同意识形态支持者始终处于高度对立,反复进行清算,再加上前述的国家、民族矛盾,那么欧洲的重建和稳定也就无从谈起。
第四,也就是最具乌托邦色彩的一点。那就是如果儿童村可以起到良好培养儿童、促进儿童健全成长的目的,这无疑宣告了传统的家庭教养、教育模式的失败。
新引进出版的《小孩共和国:二战遗孤的社会实验》一书介绍了发生在半个多世纪以前进行的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社会实验。正如书所指出的那样,儿童村、小孩共和国的实践与西班牙内战结束后,国际救助儿童组织帮助很多难民儿童逃离西班牙,开始筹建带有儿童自治色彩的营地。当然,刚开始的实践最终是因为支出压力过大,超出了国际组织可以担负的能力,而最终解体。
二战结束后,国际救助儿童组织在瑞士重建儿童村。当时,意大利战争期间逃至瑞士的儿童很多,生活困顿。救助组织有耐心地推动儿童村的运营,并逐渐扩大营地之中儿童自治管理的比重。这期间,加入到创建、运营儿童村营地的理想主义者、教育家越来越多,从其筹来的款项可以看出,其理念至少在当时是得到了比较广泛支持的。当时的人们满怀期待,认为构建起的裴斯泰洛齐儿童村,成为了超国家主义的象征,是统一的、和平的欧洲的象征。
《小孩共和国:二战遗孤的社会实验》书中也提到,在战后的法国,兴起了儿童村的另一种模式,也就是针对社会适应不良儿童,如残疾、发育迟缓、性格障碍者提供救治、帮助,使之能够健康成长,在成年后以健全人的心理状态回归社会。这一模式之前也向小孩共和国的方向进行转型,推动孩子自治管理,教师团队仅仅在民选代表违反了儿童报告自行制定的自治“宪法”时才予以介入,罢免相关民选代表,重启选举。
在20世纪40年代后期,类似的小孩共和国社会实验在欧洲很多地方都大张旗鼓地推行。最终促成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48年在瑞士特罗跟小镇展开的会议。实际上,按照《小孩共和国:二战遗孤的社会实验》书中所转述的该次会议上与会者的疑问,儿童村的运行并没有像其倡导者所称的那么完美,比如,儿童村往往具有封闭性,也就是其中的儿童与村外、处于正常生活秩序的儿童的交往是缺失的,这种情况下,前者的成长很可能会出现比较突出的心理问题,难以真正融入社会。又如,儿童村缺省了家庭结构、家庭成员角色,孩子成长中没有父亲和母亲角色的陪伴,这存在潜在问题。再如,因为筹款、争取政治支持等因素,儿童村在欧洲各地陷入过度宣传,而这有可能使得儿童村的运营变成具有表演色彩。
儿童村(小孩共和国)模式的崩塌,直接原因是冷战爆发,东欧国家与中西欧国家事实性地发生了决裂,这也就使得儿童村收容难民儿童的做法很容易被解读为人口拐卖。而北美和中西欧国家的批评家也认为,这种模式容易让人想起独裁统治,或者说容易发展到独裁统治,一个儿童村最终涌现出魅力型领导:这个故事场景太像是20世纪20-30年代的德国了。
所评图书:
书名:《小孩共和国:二战遗孤的社会实验》
:(法)萨米埃尔·布雄、马蒂亚斯·加尔代、马蒂娜·吕沙
译者:马雅、陈秋含
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3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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