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的臭钱！”--毛时代的封口费事件 -

上世纪70年代初出版的连环画《刘文学》

        “谁要你的臭钱！”
　　这话说得多提气！即使看不见人影，任何人都可以凭这句话感知到：说这话的人，那脊梁骨一定是挺直的，那头颅一定是高昂的，那心灵一定是洁白的。因而那身影，也一定是高大的。
　　也许有人会猜测，说这话的，一定是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或是一位铮铮铁骨、大义凛然的共产党员吧。
　　不，这句话出自一个年仅14岁的四年级小学生之口。他名叫刘文学。若论“政治面貌”，他是一个少先队员。
　　刘文学，40岁靠上的人对这个名字应该不会陌生。这是一个毛泽东时代的英雄少年，也是新中国第一个家喻户晓的少年英雄。
　　1959年11月18日晚，四川省合川县双江村小学生刘文学参加集体劳动后返家途中，发现地主王荣学正在偷摘集体的海椒，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阻止，并要拉王荣学去大队接受处理。王荣学两次掏出“封口费”，试图收买这个孩子，被刘文学严词拒绝：“谁要你的臭钱！少先队员就要和坏人坏事作斗争！”地主见利诱和威胁均无效，遂凶相毕露，用背篼肩绳将刘文学活活勒死，抛进附近一水塘，制造失足淹死的假象。为维护集体利益，刘文学献出了年幼的生命。而这个14岁少年牺牲前说出的那句掷地有声的话，穿透半个世纪的厚障，至今仍击打着我们的灵魂：这个孩子说的话，我们今天的成年人，能不能说得出来?沿着这个思路一琢磨，那答案，令人尴尬和汗颜的。
      今年是我国改革开放30周年，几乎全国所有媒体都在大篇幅地隆重纪念。一些媒体还别出心裁地搞了个改革开放30年“关键词”有奖征集，据说读者的来稿五花八门，像什么“万元户”“大包干”“时间就是金钱”“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下海”“官倒”“包二奶”“潜规则”“封口费”等等，不一而足。其中“封口费”一词，当属这些关键词中的“后起之秀”，大约来自今年新闻界的一桩丑闻。９月２０日，山西省霍宝干河煤矿发生一场矿难。一干“无冕之王”闻风而动，趋之若鹜地赶到现场——不是为了采访报道，履行舆论监督的职责，而是排起颇为壮观的长队，喜形于色地等待领取煤矿发放的数额不等的“封口费”。此事在社会上引起舆论大哗。据国家新闻出版署近期公布的“封口费”事件的处理通报，到目前，“封口费”事件中有据可查的涉案人员达60人，涉案金额31.93万元。
      干了坏事的人，总是处心积虑地企图封住别人的口，此等伎俩，50年前的老地主也会。从某种意义上说，刘文学之死就记录着一个“封口费”事件。只是，在蒸蒸日上的社会主义新中国，在激情燃烧的毛泽东时代，用爱国主义、英雄主义、集体主义、共产主义思想武装起来的一代新人，作奸犯科之徒想用几张钞票堵住他们的嘴，使之与他们同流合污，是痴心妄想。用金钱“封口”无效，则下毒手“灭口”，这个严酷的现实，既暴露了一切邪恶势力卑鄙、无耻、阴险和凶残的本性，也昭示一切善良的人们谨记：在正与邪、是与非、善与恶、美与丑之间，斗争是不可调和的，断无“和谐”的可能。用金钱维系的“和谐”，说穿了只能是狼狈为奸的“合污”。
　　“封口费”事件的处理通报披露后，联想到自上世纪70年代末已被淡忘、冷落多年的少年英雄，感慨之余，我忽发奇想：如果国家新闻出版署组织这几十名涉案的真假记者和媒体工作人员，前往合川县双江村拜谒由胡耀邦同志（时任共青团中央书记）题写墓名的“刘文学之墓”，然后请他们各自写一篇报道或观感，这些道貌岸然、常被誉为“社会良心”的“铁肩担道义”的记者大人们，该如何做他们的“道德文章”？为什么50年前小偷的钱封不住一个乡村少年的嘴，而今天，几张钞票就让一个记者团队集体堕落为“推磨的鬼”？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叔叔拿着钱，对我把头点，我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再见！”这首著名的儿歌，见证了一个露珠搬晶莹的时代。刘文学那样的少年英雄，无疑也是那个伟大的时代造就的。时势造英雄，那败类呢？是什么造就了这些在金钱面前断了脊梁的癞皮狗？
      明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60周年，我不知道媒体会做出怎样的策划来纪念这个伟大的节日。如果也搞一个建国60周年“关键词”有奖征集，那出自刘文学之口的“谁要你的臭钱！”这句话，当之无愧地应该入选。这句话也见证了一个时代。它告诉我们：50年前一个10多岁的孩子，也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也知道有些钱是“臭”的，是决不能要的。而这个简单的道理，那一批沾沾自喜地接受或索要“封口费”的记者是不知道的，要拯救他们的灵魂，还需要让其去幼儿园当插班生，去与孩子们一起，学习和背诵胡锦涛总书记提出的“八荣八耻”。
     写这篇文章时，为避免记忆不确造成错讹，我从网上搜素刘文学的相关史料，读到了介绍至今仍健在的英雄妈妈的一篇文章。此文还披露了一个令人愤怒事情：80年代以后，有人制造并散布了一个关于刘文学之死的谣言——刘文学当时也是去偷辣椒，他觉得王荣学比他偷得多，心理不平衡，抓扯中被王杀死。别有用心地散布这样的屁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意识形态领域的阶级斗争。但这件事告诉我们：那些昔日已被镇压的作奸犯科之徒，今天他们的孝子贤孙们，比起当年他们的父辈、祖辈来，要卑鄙和无耻一万倍。而一个国家和民族若放任这种恶搞和污蔑英雄、亵渎和诋毁崇高的邪恶之风，出现诸如“封口费”那样的丑闻，就真的不是什么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