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成败之外
辛若水
(一)超越是非
我觉得,对待文革,一定要有一种超越是非的态度。为什么要这样呢?也只是因为文革中的是非是很难分清的。文革的历史,确给人一种沧海横流的感觉;在沧海横流中,除了随时代的大潮起伏之外,还有别的选择么?文革是要把以往的历史全都颠倒过来的,可我们现在呢,则把文革的历史颠倒过来了。以否定的态度去叙述那段历史,和以肯定的态度去叙述,确实是天渊之别。但是,文革的历史却是客观的存在,既不会因为人们否定它,就变坏;也不会因为人们肯定它,就变好。文革究竟是好,还是坏,应该由历史来判定。许多时候,历史教科书都不怎么可信。我们不是经常指责日本政府修改历史教科书,否定南京大屠杀吗?历史教科书是人们编的,而在编的时候,自然有一个指导思想;而在思想的指导下,历史本身早就面目全非了。我们要评价一段历史,如果只是看教科书,那不只是偷懒,而且会看背离那段历史的真实。
不能光信白纸黑字,更要去调查真正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就像对待文革那段历史吧,普通的老百姓似乎并不在意对文革的全盘否定,在他们的眼中,文革就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时代。那个时候,纯洁的毛泽东思想武装着人们的头脑,天下太平,路不拾遗,户不闭户,可以说好得不得了。人人讲奉献,大公无私,没有偷的,没有抢的,更没有卖淫、嫖娼的。整个社会弥漫着英雄主义,有一种积极向上的蓬勃朝气。而老百姓在怀念那个时代的时候,又总会与现在对比。现在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人民生活富裕了,但是,老百姓都很清楚,所以能够如此,全是毛泽东时代打下的底子。但是我们现在的观念,却是和毛泽东时代颠倒着的。当然任何时代,都会讲天下为公。但是,真正的天下为公,恐怕还在毛泽东时代,而在我们现在信奉的却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对毛泽东“三七”开,这是我们熟知的;但是,老百姓似乎懒得理会这个。在老百姓的心里,毛泽东的地位,永远都是神圣的。文革是不是错误,这谁说的清呢?但现在,似乎历史课本上说是错的。但当我们把历史课本的结论念给老百姓听的时候,他们并不买帐。历史课本还不是人编的,你等着吧,再过三百年,可能又要说文革的好话了。其实,何必再等三百年呢,现在不是很多人在讲文革的好话吗?把文革视为毛泽东的错误,这绝对是非常的高明。是错误,那就应该反对;但又是无产阶级革命家犯的错误,那就可以原谅。在原谅的时候,不妨再夸赞几句,文革也并不是一团漆黑的,那个时候的成就也很大,卫星上天,外交工作也打开新的局面,还有就是毛泽东“三个世界”的理论,今天不依然放射出熠熠光辉么?但是,是顺着这么说下去就不妙了。于是,就此打住,并且严正声明:这些成就并不是文革的成果,而是人们自觉抵制文革的结果。这也算得“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吧,但是谁又没有自圆其说的本领呢?问题已经很清楚了,我们虽然讲文革是大灾难、大浩劫,但是,在普通老百姓那里,似乎总形不成大灾难、大浩劫的概念。如果对老百姓来说,文革真是大灾难、大浩劫,那应该人人如丧考妣一般啊。可为什么,我们听不到普通老百姓的血泪控诉呢?原因只有一个,文革中的老百姓是沐浴在社会主义的阳光之下的。无论什么时候,最多的都是老百姓;老百姓不只没有血泪控诉文革,甚至多少年后,依然说着文革的好话,这又说明了什么呢?血泪控诉文革的人,当然有,也就是那些挨批挨斗的知识分子和老干部;但是,这些知识分子和老干部,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又占多大比例呢?恐怕就是大海之一滴吧。我们即便要否定文革,有一点却是没法否认的,那就是文革是得到了人民拥护的,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为,人民群众上当受骗了。但是,说也奇怪,为什么人民群众要心甘情愿地受毛泽东的骗呢?难道人民群众都是傻瓜吗?我们就是骗小孩子的一块糖吃,他明白过来,也会打你一巴掌呢!可为什么上毛泽东骗的人民群众,就是不觉悟呢?古人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在人民的心中,毛泽东是“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辉”的。
(二)莫言成败
我们知道一个说法,叫做“不以成败论英雄”。那么,毛泽东的文革是成功了呢,还是失败了呢?其实,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毛泽东都是大英雄、大豪杰的。当然,我们现在给文革的断语是大灾难、大浩劫。如果顺着这推下去,制造大灾难、大浩劫的人,又怎么会是大英雄、大豪杰呢?从没有人讲过,伟大的灾难、伟大的浩劫吧。灾难与浩劫永远都不会伟大,而只会让我们痛心。但是,文革让多少人痛心,又让多少人激情燃烧呢?当然,激情燃烧的人多,痛心的人少,就是痛心的人,在当时何尝不激情燃烧呢?不过呢,激情燃烧的革命群众,在文革过后,是不拿笔杆的,就是在文革中,也懒得动笔杆;而那些在文革中受苦受难的知识分子,一旦翻身得解放,那就拿起笔杆,诉起苦了。“你知道辣椒水么?你知道老虎凳么?我受的那个苦啊……”。知识分子的诉苦,确实帮助了另外一种政治;用知识分子的血泪去否定由亿万群众参加的文革,确实不失为一种高明。既然文革被否定,那它就是失败了。但如果我们把被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看,文革似乎又是步步胜利的。“一阵风雷惊世界,满街红绿走旌旗”,这种大革命的场景,在许多人眼里是大灾难、大浩劫,但在人民群众的眼里,又何尝不是胜利呢?九大就宣称文革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而是林彪作为毛泽东的继承人被写入了党章。但是,要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的林彪集团,却自我爆炸,折戟沉沙。把林彪事件作为文革的转捩点并不错,虽然大部分人们还是一倒地拥护文革,但许多人开始反思了。实际上,所谓的反思,也就两个字,“怀疑”。文革中,不是讲“怀疑一切”“打倒一切”么?人们开始怀疑“怀疑一切”“打倒一切”了。但是,怀疑归怀疑,历史还是在文革的轨道上运转。实际上,在文革的胜利中,总是笼罩着黯淡的阴影。而这黯淡的阴影,就是权力的斗争。诚然,权力的斗争是任何时代都有的,只要人类存在,恐怕就无法消除阴谋秘计。但是,林彪,“四人帮”两个反革命集团所搞的,确实乌烟瘴气。有时候,我也在想,在文革中,就只有这两个反革命集团么?许多问题,都被掩盖了。我们知道,党的健康力量终于战胜了“四人帮”。但是,所谓的健康力量,又究竟是什么呢?
我们的逻辑前提,只是成王败寇。如果“四人帮”篡权成功,那么他们反倒成了健康力量。蛀虫与健康力量可以辩证地统一在一起,这也许并不奇怪。我们知道,文革是反对修正主义的,所以我们要否定文革,就必须说修正主义的概念模糊。既然修正主义概念模糊,那就不知道谁是修正主义了。但是,又有没有修正主义呢?这谁说得准呢?这样的战士进入了无物之阵,当把匕首和投枪掷向无物之物的时候,无物之物早就逃脱了。历史既然否定了文革,那必然沿着和文革相反的方向前进。于是,文革所力图避免的大量财富向少数的人手中集中,出现一个新的贵族阶层等等,就无可避免地成为了现实。按照新左派的观点,中国已经资本主义化,或者说在补资本主义的课,这当然有点偏激,也未必就是实情;但是,许多问题却是存在的。譬如对于官僚主义腐败问题吧,人们一方面深恶痛决,另一方面又趋于认同。很显然,生活在繁华盛世的人们,已经失掉了从根本上铲除腐败的决心。从根本上铲除腐败,说到底是一种革命理想主义。但是,这种革命理想主义也可以导致反革命暴乱,“六四”事件不就是沉痛的教训么?有人讲,能过“六四”那一关,是因为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但也有人讲,是因为文革。我倾向于后一种观点,很显然,“六四”采用的就是文革的手段。我们虽然讲革命理想主义怎么好,但却不能认了真去,还是现实一点的好。什么叫做现实?现实就是吃饱饭。只要自己吃饱饭,什么都完事大吉了,至于什么“官僚主义”“腐败问题”,那都是无所谓的。那么,毛泽东的文革,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成功了,那么轰轰烈烈的搞了十年,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但是从另一面讲,它又失败了,它并没有达到它的终极目的,也没有找到一个归宿;而且它力图避免的东西,却是几十年后中国的现实,这不是失败,又是什么呢?
(三)历史的真精神
我觉得,在是非成败之外,是有历史的真精神的。激烈地否定文革的人,可能不愿承认在文革中,同样激荡着历史的精神。不是说文革是大灾难、大浩劫么?正是因为大灾难、大浩劫的缘故,这历史的真精神更强烈了。如果真要评价文革,我觉得狄更斯对英国工业革命的评价,对我们极有借鉴的意义。他说:“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年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都在通往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很明显,任何时代都是有两面的,而文革时代的两面性更加明显。但是,我们现在只看到了文革作为大灾难、大浩劫的一面,却忽略了它作为中国革命顶峰,要实现世界大同的一面。我们纵然把文革说得一无是处,把它说为洪水猛兽或者牛鬼蛇神,它依然有正面的东西存在。而我们一旦发现了文革正面的东西,就会觉得所谓的大灾难、大浩劫,实在掩盖了太多美好的东西。文革中会有美好的东西?这是那些激烈地否定文革,又未曾经历文革的人们,所难以想象的。因为这一方面超越了他们的常识,另一方又证明,他们被蒙蔽了。文革中讲,被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但是我们现在就不这样讲了。文革中,所坚持的崇高革命理想错了么?如果崇高革命理想错了,那整个的中国革命都错了。文革中,所讲的大公无私、舍已为人、无私奉献,这又错了么?如果这错了,那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倒对了。可以说,文革中,有太多正面的东西了;我们完全避开它正面的东西,而只抓住它所造成的文化上的灾难与浩劫不放,那自然就会引发所谓的“全盘否定文革”,甚至“妖魔化文革”。知识分子在文革中所受的苦难与冤曲,应该得到同情,应该得到洗刷;但是,如果把文革的全部都看做制造了知识分子的苦难与冤曲,那就大大的错了。当然,知识分子要否定文革,是没有那么大力量的。真正能够做到否定文革的,还是那些被文革打倒而终于翻身得解放的老干部,也可以说领导层。我讲过的,文革是倒金字塔型的,也就是说它从根本上颠倒了客观存在的等级制度,而把人民群众凌架在了官僚机构之上。文革这样做,一方面为从根本上铲除腐败,杜绝官僚主义,开辟了道路,另一方面也从根本上触犯了领导者的利益。可以说,在文革中,做领导者是最让人担惊受怕的事情,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群众揪出来挨批挨斗。把人民群众凌架在官僚机构之上,确实破坏了党的民主集中制。更何况,义愤填膺的革命群众,往往是非理性的,不分清红皂白,就把领导者给批了,给斗了,甚至打死了。如此以来,冤假错案,也就不可避免。张志新烈士曾经说过:“党是不会杀害他的女儿的”,但是,张志新还是被杀害了,而且她被杀害的时候,在历史的记年表上,文革早就结束了。评价文革是非常困难的,我们一方面不能忽略它高尚的动机;另一方面又不能忽略在一定领域动乱的、灾难的现实。我们要找寻找的是历史的真实,所以,既不会给文革歌功颂德,也不会为妖魔化文革吹喇叭抬轿。我以为文革时代,一方面糟得不能再糟,另一方面又好得不能再好。从文化的角度看文革确实糟得不能再糟,一切优秀的文化遗产都被贴上了“封资修”的标签,著名的作家、学者挨批挨斗,甚至摧残至死,可以说文化遭到了灭顶之灾。但就在这糟得不能再糟的同时,不同样有好得不能再好存在么?我们可以说文化的创世纪是徒劳的,但是八大样板戏作为中国革命艺术的瑰宝,至今不依然是家喻户晓么?历史的真实既会让诅咒它的人失望,也会让赞美它的人失望。但是,你能够说糟得不能再糟与好得不能好,就是文革那段历史的真精神么?恐怕不能这样说吧。林黛玉说过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历史的现实是糟得不能再糟,压倒了好得不能再好。也就是说“西风压倒了东风”。“西风烈,长空雁叫晨霜月”,也许革命的时代总给人一种“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感觉;但是,革命的严冬总会过去,中国正在以另一种方式讲述着春天的故事。
(四)糟得不能再糟
在否定文革的人看来,文革确实糟得不能再糟。而实际上,在某些领域,也确实糟得不能再糟。对被打倒的那些干部来讲,那确实是炼狱般的日子。干了一辈子革命,好不容易革命胜利了,没想到要蹲自己人的牛棚。这在感情上,是不好接受的。其实,在历朝历代,都有如何对待功臣的问题。按照通例,功臣往往没有好的结果,“狡兔尽,走狗烹;敌国亡,谋臣死”,这几乎成为了必然。功臣遭到杀戮,是有多方面原因的,譬如功高震主,或者功臣自己骄傲自大。而处理功臣的问题,确实非常棘手,因为并没有君主想养虎为患,更何况,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历史上,也只有刘秀,很好地处理了功臣问题,把云台二十八将画在凌烟阁上;至于其他的君主,却类似于朱元璋的火烧庆功楼,而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已经算比较客气的了。可以说,文革也没有处理好革命功臣的问题;许多老干部、革命功臣,全都被当做反革命打倒了。我们且不说别人,就是三军的总司令朱德,都被诬蔑为黑司令;由此,也可以想见文革那巨大的冲击性。打倒革命功臣,这确实不好的;但是,我们知道,这打倒背后,依然有着高尚的动机。因为毛泽东是有很多忧虑的,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革命功臣有一天骄傲起来,腐化了,堕落了,走到人民的反面去。但是,这种忧虑,并不就是现实。把自己的忧虑想象成现实,这是很可怕的。在漫长的革命岁月里,毛泽东最信任的就是那些革命的功臣。可为什么到文革中,毛泽东会对这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失掉信心呢?文革的逻辑,当然是强悍的;在强悍的文革逻辑下,中国革命史变得面目全非了。在文革中起来的那些人,表现出对中国革命的极端无知;而因为极端无知,所以对历史进行了极大歪曲,当然,这种歪曲服务于权力的斗争。文革似乎深刻地揭示出了一点,并没有真正的历史,而只有人们的篡改与捏造。本来,历史的书写应该以历史的真实为基础;但是,为了服务于权力的斗争,历史的真实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而是想把历史写成什么样子,那就是什么样子。既然历史可以被歪曲,甚至颠倒,那冤假错案,就无法避免了。当然,冤假错案是会被平反的;就是毛泽东自己也不相信,那么多的革命功臣都成了反革命、黑帮;但是,在那么多的证明材料面前,又不好说什么。然而,历史本身,也让毛泽东重新回到了事实,譬如他讲朱德是红司令,又对彭德怀说:“可能你是对的”,还讲“陈毅同志,是个好同志”,并且参加了陈毅的追悼会。忠奸之辩,在文革中,是非常激烈的。谁是忠,谁是奸,这应该由历史说了算。“周公惶恐流言日,王莽谦躬未篡时。若是当时便身死,一生真伪有谁知”。忠良,不会是叛国的林彪,也不会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四人帮”;而恰恰是那些被冤曲的人。所以,到最后,毛泽东也在有意识地平衡政治的力量,譬如解放老干部,让邓小平复出,这都为粉碎“四人帮”奠定了基础。政治斗争是残酷的,在这里面,我们几乎找不到圣徒,却会发现许多的卑污和血。但是,文革的政治,把毛泽东圣化了。其实,圣化和神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谓圣化,是把毛泽东当做圣人;所谓神化,则是把毛泽东当成神。神,属于信仰的领域,而圣人,则属于道德的领域。毛泽东在道德上是完美无缺的,我们甚至找不到他有什么私心杂念;同时,他的道德又与深厚的感情统一在一起。不是讲圣人忘情吗?但是,毛泽东却是一个深情的圣人。虽然毛泽东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圣人,但在人们的心中,却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在毛泽东自然有“内圣外王”的追求;他说自己是马克思加秦始皇。马克思,只是搞了一些理论,并不曾指挥千军万马;秦始皇,只是统一了天下,并没有多么好的文采,也没有多少精谌的理论。而毛泽东似乎集中了马克思和秦始皇的优点,当然,不可避免地,也会带有他们的缺点。毛泽东虽然把马克思和秦始皇统一在了一起,但是,他却以文革为自己一生事业的顶峰,也可以说是奋斗的终极。这个终极,究竟糟得不能再糟,还是好得不能再好呢?对待“焚书坑儒式”的无产阶级专政,我们确实有一种情何以堪的感觉。
(五)好得不能再好
在文革中,糟得不能糟与好得不能再好,是并行不悖的;我们无论忽略哪一点,都会与历史的事实不相符合。如果我们忽略了糟得不能再糟,就会粉饰文革,甚至歌颂文革;我们忽略了好得不能再好,就会否定文革,甚至污蔑文革。其实,污蔑文革的工作,已经做了很长时间了,而文革呢,不仅经得起否定,也经得起污蔑。我在想,什么时候,文革才能露出它本来的面目呢?大抵也只能等待时间的潮水把一切带走。多少年代过去了,再也没有了切身的利害,那个时候,我们就能识得文革的庐山真面目了。到那个时候,人们就会忘记文革糟得不能再糟的一面,而会记起它还有好得不能再好的一面。那么,文革又在哪些方面好得不能再好呢?我想,就在它理想的层面。文革拥有世界上最激动人心的理想;它把中国作为了世界红色革命的策源地。文革的事业,实际上是无产阶级解放全人类事业的一部分。同时,文革也在进行着一场乌托邦的试验,而这种乌托邦的试验,就是为了把中国引向共产主义。有人可能奇怪了,马克思主义不是明确反对一切乌托邦吗?它自己又怎么进行乌托邦的试验呢?实际上,这是一种很深的误解。只有不理解共产主义的人,才把共产主义当作一种乌托邦。而在真正的共产主义者那里,共产主义并不是乌托邦,而是必然的现实。空想与科学,有着很大的差别。空想的东西,是没有法子变成现实的;但科学的东西,却会必然地变成现实。那么,文革所进行的究竟是不是一场乌托邦的试验呢?是,也不是。说是,因为那时所谓的共产主义,确实来自空想。共产主义,究竟是什么,恐怕是不好描述的。青年马克思曾经说,共产主义是彻底的人道主义与彻底的自然主义的统一。完成了的人道主义,就是自然主义,这即是人的自然化;而完成了的自然主义,就是人道主义,这则是自然的人化。这种对共产主义的描述,很类似于中国古典哲学中的天人合一。但是,我们能够说,共产主义就是天人合一,而天人合一就是共产主义吗?很显然,不能的。但是,共产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终极;天人合一是中国古典哲学的终极。作为终极,那必然有着很大的相似性。难道这是殊途同归么?以前,我们不是讲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吗?我私下里揣摩,也许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就是马克思主义的儒学化吧。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当然是儒家文化,所以,马克思主义要变成中国的,也只好儒学化了。当然,有人讲过马克思主义的儒学化,似乎并不怎么深入人心。文革的终极理想是非常美妙的,我们似乎没有法子否定这么美妙的级极理想;如果否定了这终极理想,那也就从根本上否定了中国革命,而这比“告别革命”还要可怕。我觉得,文革早已化作了一种哲学的存在。当然,我们现在讲文革哲学,可能带有很大的贬义。而实际上,文革哲学是非常深刻的。那么,文革哲学深在哪里呢?我想,就深在它对人的思想改造工程。改造思想,触及灵魂,这本是形而上的命题,但在文革中却具有了实践的意义。并且文革要改造的对象,恰恰是以思考为天职的知识分子。这种改造在多大程度上有意义,又究竟起到了什么效果呢?按照知识分子的描述,自然是灵魂的炼狱;而实际效果,却是徒劳无功;因为改造来改造去,知识分子依然固我。如果要用现代的话来讲这场触及灵魂的革命,那也就是洗脑子。当然,我们现在的洗脑子,是为了赚大钱;但在当时,却是服务于美妙而又高尚的终极的。无产阶级专政是非常伟大的,而且是一种超越世俗的伟大;也就是说,它不仅对现实中的人专政,而且要对人的灵魂专政。灵魂的专政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是一致的。当然,知识分子要反对这种对灵魂的专政了。文革好得不能再好的理想,恰恰建立在糟得不能再糟的现实基础上。那么,文革的哲学,还有没有意义呢?我赞同李泽厚先生的一个说法,他讲,哲学并不许诺什么,但它表达希望。文革哲学同样没有许诺什么,但是它却表达了人们最美好的希望。当然,文革失败了,但是,它的希望是永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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