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把尼采的“超人”形象和那些诗人的形象叠合在一起,预见着新的人类的出现,并说从发自他们“内曜”(怀有诚意的内面性)的“心声”中读到了真实的文学。那些文学充满“启发性”,具有“使命预言”性意义(A111)。此外,对于以被视为权威的舶来的“科学”为根据将农民的传统节日批评为迷信的“进步派”知识分子,鲁迅作出如下判断:“伪士当去,迷信可存”(《破恶声论》),正是对这句话的解释,充分体现了堪称伊藤拿手好戏的生动灵活的才气(A69~70、C《论初期鲁迅的宗教观——“科学”与“迷信”》)。这是因为伪格学者的批判属于“优等生文化”及“中间性权威”的典型,而鲁迅的否定则是对不具备精神性和精髓的那个典型的否定。对于早期的鲁迅所信奉的进化论,伊藤这样论述:是鲁迅从中国人灭绝这一“终末风景”上进化的过程,认为进化恰如斯宾塞式——用笔者的话来说,恰如儒教的宋学“天理”原理所示,不具备宿命论式的必然,而是作为赫胥黎式的“伦理的进化”来接受的。这样,鲁迅追求的是自由的、具有伦理性的人的发展的可能性(A190~200)。伊藤总结道,在鲁迅看来,所谓“真正的人”,第一,具备“主观内面精神”;第二,胸怀“近乎傲慢”的强烈的“意志”;第三,能够对现有秩序进行“反抗”;第四,通过这一反抗实现“发展”和“提高”(C119、以及137)。这一总结,或许正是对拙稿作为讨论对象的“自由能动性主体”所作的最恰当的定义吧。
然而,竹内好认为,鲁迅处于最终的一次性自觉的地点,也正因为如此,才称之为“回心”,而对于探索的过程,伊藤把鲁迅的自觉分为两个阶段。这一点只要阅读伊藤的《〈狂人日记〉论》就会一目了然。为什么伊藤把这部作品称为“一种自传体告白小说”呢(A224)?这是因为他是把《狂人日记》作为鲁迅自身的思想轨迹来阅读的。正如伊藤所述,在《狂人日记》里,完全没有对如何发展到“发狂”这一步的过程描写,“主人公的‘发狂’是作为构成作品世界的前提而存在的”。伊藤将其定位为“狂人”的觉醒。伊藤认为,相对于作品开篇“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这句“狂人的独白”,“月亮”可以看作是“象征着某种超越性的东西”,“在主人公身上,由于和某种超越性的东西相遇而产生了认识主体与‘被赋予的现实(包括自己本身)’之间的隔离”(A205二〇五)。这里所说的现实,当然是指封建的旧中国礼教社会。那就是最初的自觉,是“独醒意识”的诞生。这个主体一边把世界对象化,那就是当初“可能被吃”这一本能性的恐惧,而同时又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那种恐怖又被对象化,变为分析性的存在。
那是对“前所未有的人吃人的社会”的认识。而同时,在这里,敦促邻居和胞兄悔改的主人公身上的“独醒意识”,也只停留于伴随着一时之勇的“未经过自我客体化的、感性化‘觉醒’”。这是因为这种态度根源于只是敦促别人悔改的“领导者意识又和屡屡遭受的孤独感或被害意识互为表里”(A225)。然而,故事从劝说哥哥受挫那里急速发展下去。主人公在说到发觉或许“我也吃了人”、“无法面对真实的人”时,产生了加害者的罪恶自觉;这种“罪恶的告白”同时也“意味着从被害者意识中获得了救赎”。“形成‘独醒意识’的最初的自觉还不够,必须有把自己从再次形成‘独醒意识’的自己本身中剥离出的、进行第二次回心(并非是进化论这一思想内容改变了)。”(A226)。“可以说他获得了名符其实的自由。此外,可以说,在此,他第一次自己接受了自己本身,也可以说他第一次寻回了自己、第一次获得了主体性。”(A227)。行文至此,或许会想起前面一节所提及的“自己接纳自己(的命运)时”这句话吧。与此同时,在前面的图解中,理应对“罪恶意识”到“认识主体的成立”得到确认。自此可以产生一种独特的《狂人日记》新解——“狂人”在喊出“救救孩子”之后,回归社会了。换言之,他从令被害意识潜在化的、只有自己是特异的存在这一领导者意识中挣脱出来,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投身于社会变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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