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要将世界经济引向何处
2009年04月20日 《观察与思考》
■朱士友
国际金融危机导致世界经济战后六十年来的首次衰退，为了应对这一全球化时代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前不久美联储宣布购买最多3000亿美元长期国债和8500亿美元与“两房”相关的抵押债券。这一非常规调控手段立即引来世界金融市场的新一轮动荡。那么，从一次又一次的重大经济刺激计划的安排到大举印刷钞票，当前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储备货币体系将会走向何处？奥巴马的执政团队又要把世界经济引向何方？
经济政策绕不开华尔街？
美国总统奥巴马当地时间3月30日就G20会议的相关问题接受英国《金融时报》专访时称，他对此次会议即将建立的经济复苏框架持乐观态度，并呼吁各国团结起来携手共渡难关。
奥巴马承认，当前一系列的刺激计划耗资巨大，由于赤字和选民抱怨等问题，美国在短期内不会推出进一步刺激措施。当前，所有国家都在寻求一种平衡：寻求出台的刺激经济举措与高昂成本之间的平衡。除非华尔街取得选民的信任，告诉他们钱没被滥用，否则政府的救助资金将没着落，也无法完成对银行业与汽车业的资本重组。“如果选民觉得此时的救援是政府在一厢情愿地给那些危机的始作俑者—金融机构注资，让它们只看到灾难而拿不到回报，那么政府进一步采取措施的难度就会加大。”
不久前，奥巴马首次亮相国际外交舞台，虽然登上总统宝座的他在政治上较受欢迎，但其主张的经济政策却得不到欧洲和亚洲领导人的支持，甚至遭到忽略或强烈反对。奥巴马在欧洲地区的民意支持率甚至超过了他在本国持高不下的支持率，但他恢复经济的提议就是得不到外国领导人的认同。默克尔近来在言谈中表示，德国不会继续冒险开支扩大赤字。G20国家现在也避开了奥巴马的经济刺激计划，欧亚领导人希望更加严厉加强金融监管，还公开质疑了美财长盖特纳此前提出的监管计划，也没有回答有关阿富汗战争计划。捷克总理托波拉内克更是高调批评美国政府经济刺激计划为“通往地狱的路”。
与此同时，美国总统奥巴马愈发陷入了另一个尴尬境地：不知该如何与华尔街相处。而对这些虚拟泡沫制造者，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喊打。或是美国，或是G20，离开华尔街就无以支撑所有的市场提振计划顺利实现。奥巴马一边在白宫密室与高盛、摩根大通等华尔街的头羊窃窃私语；一边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取悦于民。缺乏华尔街背景支撑的奥巴马，越来越显露出难以两全的难堪。他大概事先并没有料到，华尔街与美国的关系如此密切，从对华尔街高管薪酬制约的漂移不定，到最终不得不请求华尔街奉献牺牲精神。华尔街会具有奉献意识？奥巴马相信，但代表美国国民或大多数利益群体的国会议员们不信。从财长盖特纳的不良资产处理计划遭到抵制，到如今几成空白的金融体系重振计划的安排，奥巴马旨在通过全民医疗保险、碳排放“限量和交易”等体制安抚民心的同时，加速对美国金融体系消肿。但是，所有美国人都知道，譬如处理不良资产，总统必须借助华尔街的力量，而剥离金融机构不良资产，无异于需要全体美国人为之埋单。在华尔街鼓胀的荷包已经惹恼美国国民的情形下，公众已经对任何针对华尔街的美国政策抱有戒心。
离开泡沫美国无路可走？
应该承认，对于美国国内经济衰退的担心，已使美国公众多少陷入一种短暂的非理性状态。而毫无疑问的是，虚拟将成为美国的救命稻草，从资产价格的泡沫到国民信心的提振，都需要虚拟——虚拟价格与虚拟信心同等重要。什么样的虚拟？一是类似空城计；二是由无到有。这两种虚拟形态，都多少含有赌博成分。但无论是总统还是普通国民都迟早明白，除了延续并不断放大虚拟之外，美国无路可走。
与此同时，美国化解所剥离的不良资产，并将这些有毒资产进行消毒，也只能通过泡沫包装来完成。让这些有毒资产不仅看似无毒，而且还要既好看又好吃。下一轮就是通过基金组合手段，进行搭配或者创新资产销售计划的出笼，使之能卖出好价钱。当然这个价钱有多“好”，就要看白宫与华尔街合谋出来的泡沫有多大了。
事实上，在由次贷戳破房地产金融泡沫之后，美国一直在寻找积攒新一轮泡沫的契机。而每一轮泡沫的积攒期，从比较急迫的3年到比较恰当的5年为一个轮回期。远的不提，仅从2000年左右的互联网泡沫破裂，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的选择就是一例：以一个更新、更大的泡沫去激活和延续所面临的处境，这是美国屡试不爽的招数。当通过比如不断降息，最后将资金成本的水分榨干以刺激消费，等一有苗头则即刻采取更为强烈的信用扩张手段，同时假以一系列所谓的金融创新，华尔街这只以非理性生产虚拟的怪兽便又重新抬头。
对于永远处于资本饥渴综合征的美国，对资本的嗅觉和贪婪是其制度性的本能。当中国外储被华尔街闻到腥味后，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挥霍，并在不断供给这一挥霍态势的同时，能够将其完全吞没。这就是次贷的潜在诱因之一。
与新兴市场经济体国家一样，美国也不放过任何为自身下一步行动铺垫的机会，无论是作为市场经济国家俱乐部之一的G20，还是被美欧主导并由其轮流坐庄的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都仅仅是美国利用的工具。在一个业已被西方市场经济各种规则与潜规则天罗地网的全球化体系中，任何一个后来者，都只能是被吸附其上的蜘蛛，不但无法挣脱，还要竭尽精华参与编织。因此，从G20可看到主要议题不是华而不实，就已成为强弩之末，从中很难找到可操作的路径或者有些许启发性的建议。
假如说，美国通过类似G20这样的公共论坛所发布的信息，是号召陷入经济衰退的经济体更加团结的话，其另一面即更重要的主题却恰恰相反：白宫在财政自律方面不置一词，任何购买美国国债的经济体惟一的选择只能是紧随其后—货币扩张政策将成为全球性的主旋律，不仅仅是美国，所有的国家都被迫开动印钞机，以货币价格为主及各种资源价格泡沫自然形成。其实，公开或者私下的印钞机开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美国只是策略性地扯下了遮羞布而已。
印钞机将危机推向深渊？
3月18日，美联储表示，将收购3000亿美元长期美国国债，和1.25万亿美元的两房发行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这是美联储40年来首次购买相关金融产品，美联储在随后发表的声明中指出，此前通过历次降息，联邦基金利率已经降至几乎为零，在失去减息空间的情况下，美联储的政策重心正转向定量宽松。消息一出，各界纷纷评论，指出美联储正在开动印钞机救市，因为所谓定量宽松，是指利率接近或者达到零的情况下，央行通过购买债券，向市场直接注入货币的方式。与利率杠杆这一“传统手段”不同，定量宽松一般只在极端条件下使用，因此经济学界普遍将之视为“非传统手段”。
在随后发表的声明中，美联储坦承，美国经济衰退还在加剧，失业增加、债券和房产价值缩水、信贷依然紧缩，导致消费和投资不振，去年第四季度美国经济下滑了6.2％，为26年来最糟糕表现。
然而，美联储的这个意外举动震惊了整个资本市场，道琼斯指数在消息传出的几分钟内就上涨100点，与此同时，美联储大规模收购国债的消息刺激十年期国债价格大度上涨，国债收益率创下20多年来的最大单日跌幅，美元兑主要货币全线暴跌，美元指数当天2小时内下挫2.4％，这也是美元指数自1981年以来最大单日跌幅，当天，国际石油，黄金等大宗商品期货则迎来了新一轮的上涨行情，石油价格当天大幅飙升7％，由于美联储大幅购买国债引发通胀忧虑，重新强化了黄金保值避险的属性，纽约商品交易所黄金期货4月合约大涨7.8％，定量宽松政策对楼市的影响也立竿见影，3月以来，美国新房开工量在连续7个月下降之后首次增加，且增幅达22.2％，创1990年以来的最大涨幅。
采取廉价货币的政策，推动本币的贬值，推动本币利率下跌的话，那么可能对本国的实体经济是有利的。对于定量宽松政策短期内提振美国经济的作用，这种方法相当于大举发行纸币来提高信贷供给，从而降低美国家庭和企业贷款的长期利息，有利于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复苏，这也正是美联储采用非常手段的目的所在，不过尽管如此，美联储此举并非一个负责任的做法。对于境外的普遍的债权人，对于整个国际货币体系来讲，是相当负面的不负责任的措施。美元是全球主要贸易与储备货币，目前被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作为投资项目或者是外汇储备大量持有，美联储增发货币引起国债价格上涨，收益率降低，这对国际债权人来说，显然会是一场灾难。对于境外债券人来讲还很难对于美国政府的这种危机救助措施提出有效的应对办法，看起来还是比较困难，比如说中国，如果中国政府抛售美国国债的话，那么中国所持有的美元资产都是贬值的。
美联储的救市新政，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国际舆论认为，定量宽松政策的推出，对于不景气的全球经济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美联储实际上是利用美元作为主要世界货币的特殊地位，在为本国经济谋私利。对此，欧洲央行行长特里谢等欧洲官员提出：美国现在已经失去了市场原则，没有稳定的货币供应量，只有轰鸣的印钞机。
美国之音分析称，这有利于美国金融市场早日走出危机，但同时加剧了通货膨胀的风险，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把此举形容为：这就如我们的车子正开往悬崖，美联储却猛踩油门。德意志银行经济学家高登对此的态度是：“美元无限制的信用扩充是危险的，将会把金融危机推向深渊。”
改革国际货币体系很难
在美元实际上充当世界货币的情况下，美联储为了刺激本国经济增长，自2001年以来大量发行货币并实行宽松的货币政策，终于导致目前这场起源于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市场的全球性金融危机，从而给全世界的投资者造成巨大损失，全球经济也因此一蹶不振。而正当世界各国协调一致，努力抵御危机、挽救经济的时候，美联储却不顾忌自己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责任和地位，通过大规模购入美国国债向政府透支，增加市场美元供给，这意味着美元币值未来将有可能不断走弱、并有可能引发全球通胀，这也意味着众多的债权国将再次为美国政府的救市行为买单。
随着世界政治经济多元化的发展以及本次经济金融危机对于各国经济的深度调整，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愈来愈显露出其弊端及不合理性，越来越多的国家认识到，必须从根本上改革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推动国际储备货币，比如以国际基金组织（IMF）为平台的特别提款权（SDR）方案，向着“币值稳定、供应有序、总量可调”的目标发展，才能从根本上保证全球经济金融稳定发展的需要。
事实上，美国的这种行为已经引起包括中国在内诸多债权国的不满。日前，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撰文直陈当前国际货币体系存在的内在缺陷和系统性风险，呼吁创造一种与主权国家脱钩、并能保持币值长期稳定的国际储备货币。这一呼声目前已经得到国际上不少国家积极响应，国际社会对重建货币体系的呼声已经有所增强。
尽管如此，人们却不得不清醒地认识到，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为平台的特别提款权（SDR）方案，虽然能够保证货币发行独立于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状况或者利益，保持币值长期基本稳定，并可以通过制定严格的发行制度和标准保证供给的有序以及根据需求变化进行调整的灵活性，但是作为发行特别提款权（SDR）的主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目前仍然牢牢地掌握在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手中，这些既得利益者们显然不愿意让出国际货币的主导权。近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及其政府官员的表态也充分表明美国反对国际货币体系的任何改革。退而言之，即使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在国际舆论的压力下有所让步，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投票权不进行实质性改革的前提下，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将困难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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