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挑战美元霸权武器 乃延续美元特权工具
SDR“超主权货币”三个并不美丽的误会
张庭宾
在八国集团同发展中国家领导人对话会之前,西方舆论,特别是美国舆论再掀中国将提案SDR“超主权货币”的传闻热潮,高度亢奋。
与此同时,全球智库峰会在北京热闹地举行,来自西方,特别是美国的智囊“权威”们共话“SDR超主权货币”、“世界货币”,这成为此次论坛上的一个大热门话题。大有众星捧月下,帮促中国成为“SDR超主权货币”的倡导大国之势。
尽管此前中国外交部官员对此给予明确否定。但仍难以降低SDR拥趸们的温度。
绝对不能被忽略,却屡屡被SDR支持者忽略的是,在过去仅仅9个月中,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已经再三重申中国货币的基本国策——“稳步推进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其场合分别为在2008年11月15日华盛顿G20会议上,2009年4月初的伦敦G20峰会,2009年6月中旬的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四国峰会。
某些人士,某些西方媒体如此热衷于SDR超主权货币,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还是别有动机?特别是SDR是中国挑战美元霸权的武器,还是延续美元货币特权的工具,是一个绝不能含糊的问题。
SDR超主权货币的发明权属于美国
关于SDR的一个误会是,SDR的超主权货币是中国货币当局的发明,是中国挑战美元货币霸权的武器。
形成这个印象的缘起是,2009年3月23日,中国某货币主管官员撰文称, “创造一种与主权国家脱钩、并能保持币值长期稳定的国际储备货币,从而避免主权信用货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内在缺陷,是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理想目标。”
他把这个“超主权货币”指向了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SDR(Special Drawing Rights,特别提款权)——“还应特别考虑充分发挥SDR的作用。SDR具有超主权储备货币的特征和潜力。同时它的扩大发行有利于基金组织克服在经费、话语权和代表权改革方面所面临的困难。”
对此,国际金融界一开始大为惊讶。著名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教授感到相当吃惊:“在世界上美元外汇储备最多的中国公开批评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并提议构筑新的货币体系,这一点谁也没有想到。”
一些西方舆论借题发挥称:在G20峰会前,由于中国央行行长对当前国际货币体系不满,世界弥漫着“货币战争”的气息。颇有被一些海外媒体误导为新的“中国威胁论”的气氛。
这篇长文发表的时间很微妙,是在伦敦G20峰会之前;而且它又是以其官方身份署名发表在官方网站上,它很容易给人一个印象,这是中国对G20会议的基本态度——即以一匹挑战美元霸权“黑马”的形象出现。
然而,它真的能代表中国央行和中国政府的态度吗?未必!中国外交政策素以“韬光养晦”为基调,如此单挑美元不似中国风格,更令人费解的是,这是在过去半年内中国外汇储备大幅增加了超过2000亿美国国债后发出的。
果然。2009年4月2日,胡锦涛主席在G20峰会上正式讲话称:“完善国际货币体系,健全储备货币发行调控机制,保持主要储备货币汇率相对稳定,促进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合理化。”这再一次明确强调中国对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方向的基本思路——“促进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合理化”,根本未提及所谓的SDR的“超主权货币”。SDR甚至都连成为伦敦G20会议的下午茶议题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真正的各国货币掌权者都很清楚,在现有的IMF的体制下,用SDR来遏制美元霸权无异于“与虎谋皮”。
关于SDR超主权货币,西方媒体显然有二个误会:一,中国改变既定的“稳步推进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而替代以“SDR超主权货币”,二,SDR超主权货币是中国人提出并挑战美元货币霸权的。
前者误会现在显然已经被中国反复澄清,不排除有些人仍会一厢情愿地误会下去。
第二个“误会”需要给于澄清,即SDR超主权货币方案的发明权不是中国人的,而是美国人的。2007年底,美国智库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弗雷德·伯格斯坦(C. Fred Bergsten)提出过一个“SDR超主权货币”方案,该方案的核心是,要求顺差国(比如中国)把多余的美元兑换成特别提款权,存入基金组织的替代账户,再由IMF将美元投资于美元债券市场。
鉴于中国某权威人士暂无具体的“SDR超主权货币”方案,那么,我们不妨以伯格斯坦的SDR方案分析,这个“超主权货币”到底对谁有利?
SDR客观是延续美元货币特权的工具
SDR对中国人来说是个新名词,SDR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于1969年创设的一种储备资产和记账单位,亦称“纸黄金”,各国以实物黄金交纳,获得纸面凭证,后称为“特别提款权”。
随着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黄金非货币化,特别提款权现在已经作为“一篮子”货币的计价单位。目前是以美元为最大权重的四种货币综合为一个“一篮子”计价单位。成员国拥有的特别提款权可以在发生国际收支逆差时,用来向基金组织指定的其它会员国换取外汇,以偿付国际收支逆差或偿还基金组织贷款。
SDR非常复杂而专业,对其技术细节的讨论只能钻进“迷魂阵”。我们应着眼于SDR的本质问题——这个新储备系统是谁出钱,谁定规,谁控制,谁受益!
IMF貌似“超主权”,但众所周知,它是少数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控制下的多元国家货币博弈的机构。美国在IMF拥有绝对权力——即一票否决权。IMF规定,任何IMF决议必须有超过85%的赞成票方可通过执行,而美国一家就拥有了16.79%的投票份额。换言之,如果美国投反对票,赞成票就永远不可能达到85%。
在美国继续绝对控制IMF的情况下发行SDR,并以之取代各国国家主权信用货币,欧洲绝不可能接受,因为那意味着欧元被美元变相扼杀;而美国也绝不会放弃对IMF的绝对控制权。如果中国在其中是只出钱,没有话语权,没有主导权,甚至失去债务追索权,中国何苦呢?
如果参照伯格斯坦先生的SDR方案,那么,中国将丧失对外汇盈余处置的国家主权,而将由IMF代持,IMF干嘛呢?它还是拿中国存入的外汇主要购买美元国债。如此一来,一旦美元赖账,中国就连向美国追账的权力都没有了,因为你把这个权力让渡给IMF了,只能通过IMF追账,而美国对IMF是拥有一票否决权的。
果真如此,那中国把巨额的资金借给别人,最后连直接追索债权的国家货币主权都沦丧了。
SDR不符合中国基本的国家战略利益
倘若执意要利用SDR促使国际货币制度更加公正,那必将陷入一个怪圈。
如果想让SDR方案更公平合理一先,那么首先就要取消美国在IMF的特权——一票否决权,而现在要废除这个一票否决权,美国必然会动用一票否决权否决任何挑战一票否决权的提案。
这才是欧洲反对此方案的根本原因,他们才不愿为此虚无飘渺的方案浪费时间。
反观美国,此方案客观有利于美元统治权延续的。但美方却表演的像吃了很大的亏一样,让实际将会吃大亏,连国家索债权都丧失的中国反而像欠了美国,反而像要挑战美国一样。
当然,如各国不承认美国在IMF的超级特权,那将是一场旷日持久、永远达不成结果的谈判。当然这对美国并非坏事,因为如果谈不成,则只好勉强维系美元秩序,对美国也有利;假如世界各国同意实施美国在IMF超级特权下的SDR,那么对美国是个天大“福音”——将来的“超级主权货币”将是世界各国出钱,去买美国国债,世界各国承担责任,它们有没有权力向美国追债,最后还要美国人说了算!
更何况,即使SDR真的实现了,它也完全有可能在一夜间被作废。换言之,如果IMF突然解体了,谁来对中国巨额外汇投入负责?
即使SDR这种“超级主权货币”最终不可能实现,但其客观上将对中国国家利益造成巨大潜在危害。这个危害就是,它会使国人对SDR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犹犹豫豫,进退维谷中,使我们在推进真正公平合理国际金融秩序的道路上走入歧途,失去在美元大崩溃前挽回中国外汇损失的最后机遇和时间。
现在,对于中国的外汇储备而言,时间是最为宝贵的。中国作为拥有2.3万亿美元的外储大国,绝不应该将巨额外储命运赌注在任何一个单一方向,而应是针对未来金融大变局的多种可能,进行多元化操作。以确保在发生任何方向突变时,都有安全保障。
在未来最为可能的国际金融秩序的演变中,主要有四种方向:一是对现有的美元系统修修补补;二是实现多元主权货币体系;三是SDR似的“超主权货币”;四是回归黄金为中心的商品本位制。
其中,SDR的超主权货币是不切实际的“海市蜃楼”。未来国际金融秩序的演变最有可能出现的进程是:在美元信用信心溃败之下,多元主权货币将成为阶段性过渡;其后,各国纸币难免陷入竞相滥印,互相贬值,恶性竞争的怪圈;在最后阶段,将不得不回归以黄金为中心的商品本位。
就中国而言,在“推进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的既定国策下,中短期实施人民币国际化、中长期主动迎接金本位回归,才是最为符合中国国家利益的战略路径。 (为资深财经媒体评论人 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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