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升
“世界经济组织是全球化的,但是政治的组织是地区性的,或者说是国家层面的。”年近九旬的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在上周五开幕的“2009全球智库峰会”的演讲中点明了当今世界的一大基本张力。
在基辛格看来,当前世界需要解决的不仅仅是金融危机问题,还包括环境、气候、武器扩散、能源等一系列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全球性的,需要全球性的应对办法。“这实际上是我们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像是一种定调,在峰会上,很多中外嘉宾发出了类似关于谋求某种“全球治理”的声音,尤其是在国际货币体系和全球金融监管领域,“世界货币”、“全球监管”的声音此起彼伏。
“欧元之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蒙代尔(Robert Mundell)说,毫无疑问,货币面临全球化的过程,我们需要单一的世界货币。
所谓世界货币,即是超主权货币。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在今年3月份提出了这样的超主权货币主张。这种主张被市场认为是挑战美元主导货币地位:以一种新的超主权的全球货币,来取代目前美元的主导货币地位。
蒙代尔指出,从单一货币机制开始,全球政治家在不断进行这方面的探讨,最终我们实现全球化货币或者货币体系。
蒙代尔教授一直是“世界货币”的主要倡导者。这一轮全球层面关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讨论,尤其是在2008年11月和今年4月华盛顿和伦敦G20峰会时期,都得到了广泛的热议。当今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是危机的根源,并且需要改革,这已经是一个国际共识,但改革的方向,则存在根本性争论。
粗略来看,核心的方向性分歧有两个。一方认为,国际货币体系的方向应该是“多元化”,由更多的国家货币,来分担美元的全球货币地位;另一方则认为,国际货币体系的方向,是推动成立全球货币、全球超主权货币、全球通用货币、全球单一货币,并通过改组IMF或是新成立全球中央银行的方式,来执行对全球货币的发行和管理。
此次峰会主办方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执行副理事长、香港中文大学校长刘遵义教授在峰会演讲中即指出了这种分歧。
“关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问题,是应该建立唯一的国际储备货币,还是多元化的国际储备货币?是否可以建立一种超国家的货币存在?”刘遵义在演讲中开宗明义。
关于超国家的储备货币,刘遵义还排除和解释了几种选项——很多人说可以用黄金,但黄金储量不够,也无法跟得上货币供应量发展的趋势;也有人提出了美元和欧元作为超国界货币,有人提出美元和欧元汇率比较稳定,是否可以融合成一种货币,这是学者提出的一个观点,我们还不知道是否可行。
提出这个观点的学者即是蒙代尔教授。他曾在上世纪末提出,融合美元、欧元、日元为一个DEY货币,充当全球货币;近年来他丰富和补充认为,应该把人民币和英镑也纳入这个框架,运用欧元创建的思路,共同构建一个全球货币。
针对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3月份提出的把IMF特别提款权(SDR)发展为超主权货币的提议,刘遵义指出,欧元也被称之为一种超国界货币,在欧洲的税收都是以欧元来计算的,但我们不能用SDR来买汉堡或者是进行交税,SDR只是一种货币概念,不能在日常中使用。
“总之,是否应该有一种国际货币,以及由一个国际组织来监管和发行这种货币,这就形成了新的问题。”刘遵义说。
峰会上热议世界货币的还有更多重量级嘉宾。
美国联邦国会前参议员斯蒂文森(Adlai Stevenson)指出,我们应该建立新的货币基金组织,如果我们建立全球货币机构,就有可能建立新的国际货币,并由它管理全球货币的市场。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地球研究所所长萨克斯(Jeffrey Sachs)指出,危机要求改变国际货币体制,美元不应该成为全球唯一的储备货币,我们需要一种新型、全球化的货币框架。卡耐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主任达杜什也指出,危机中提出了美元本位的问题,需要对世界的货币体系进行储备货币的多样化。
来自中国的嘉宾,清华-布鲁金斯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肖耿也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他认为,全球系统性风险的来源是来自中央银行没有得到约束,没有人监管中央银行。
“我们应该学习世界贸易组织WTO的方式,世界贸易组织非常重要的成功,就是WTO约束了各个主权国家制定贸易政策的权利。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要降低关税,就要对所有的国家降低关税,这就保证了全世界自由贸易有一个稳定的环境。”肖耿的思路,实际上是借鉴WTO的思路,构建一个全球货币管理框架,而这个框架的核心,是新成立的“全球央行”性质的组织,拥有全球货币的管理权,而各国要出让这部分的货币管理权。
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委员会执行主任乌赞(Marc Uzan)在智库峰会的会刊采访中直言,“全球金融危机使得大家都很清楚要改革货币体系,如何恢复国际货币体系秩序,我认为这将是今后两年最重要的讨论话题。我认为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举措,蒙代尔教授支持我的想法,我们准备在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组织一次全球性的货币会议,并在会议上提出自己的议案。这次会议是一个由世界各地顶级专家参加的会议,将成为寻找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最佳方式的开端,同时也将为一种全球通用货币的出现奠定基础。”
乌赞提到了2010年的时间表,这让笔者想起了去年CBN做“探索国际货币体系”时的几组访问,当时蒙代尔教授对CBN说,“自2003年以来,每年在意大利我都会举办会议,专门讨论怎么才能创立一个世界货币。我和我的同事们考虑这个问题已经达5年之久。我们期待着在当前这样一个危机时刻,我们可以来推广世界货币的政策。当前的金融危机,是唯一可能的时机,因为你只有在危机的时候才能来做成这样建立新系统的事情。”
除了世界货币,本次全球智库峰会还有多位嘉宾提及了全球统一金融监管问题。中国证监会研究中心主任祁斌在演讲中表达了这种统一监管的困难,但他透露的一件趣事也很有意思。
“去年下半年危机程度已经比较深了。我到美国访问。当时和美国历史学家、《伟大的博弈》戈登(John Gordon)吃饭,他讲到自己在美国成为了一个非常有名的人。因为他在1999年曾经说过,资本市场跨过国界,但监管还在国境之内,全球只有来一场泰坦尼克号式的大灾难,才能实现全球统一监管。所谓大乱出大治。”祁斌说。
如果说真正如蒙代尔、戈登所言,“期待着这样一个危机来推广世界货币、推广世界统一监管”,那我们真是处在一个历史性的时代。笔者所参加的这一场2009全球智库峰会,也将能够在这种大变革中具有某种时点性意义,而下一个标杆性意义,或许在2010年蒙代尔和乌赞们在中国联合举办的世界货币会议。
对于中国来说,我们仍然没有辩论清楚,如果世界实现了这样的统一货币,对于我们而言,是否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符合人民币的长远理想?虽然周小川行长正式提出了超主权货币概念,但在中国学界,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清楚。
总的来看,与国际智库人士对“世界货币”的热议相比,在此次峰会上我们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世界货币的广泛讨论,很少得到中国学者的正面思考性回应。这是一个问题。(系本报评论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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