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同志虽然没有像苏联那些可怜的马克思主义者那样直截
了当地说,要剥夺农村中的中小生产者,而他们说的却是要废
除商品实行调拨。这本书,省委、地委的同志都要好好地读,
都要研究。现在有几十万以至几百万干部头脑发热,有必要组
织大家学习这本书和另一本《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社会》,以
澄清许多糊涂观念,保持头脑清醒,否则,急于过渡,搞产品
调拨,农民会起来造反的。”
话说1958年10月26日上午,毛泽东找吴冷西、田家英谈话。吴冷西来到菊香书屋毛泽东的卧室,田家英已经在座,他手里拿着吴冷西编辑好的毛泽东关于纸老虎言论的大样和按语。
原来在一个星期以前,毛泽东写信给吴冷西,要他将发表在《世界知识》上的《论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一文在《人民日报》上予以转载,转载时可以另写编者按语,还要他就此与陆定一商量。吴冷西和陆定一商量后认为,毛泽东的论述还可以再增加一些,重写按语。于是,吴冷西就找田家英帮忙,增加一些毛泽东的有关论述,并一起草拟了《人民日报》编辑部的按语,排出清样后,送毛泽东审定。
田家英将毛泽东修改过的按语交给吴冷西看。吴冷西看到毛泽东主要是对按语最后一段作了修改,他还要求对其中的几段论述做一些调整。
毛泽东见吴冷西看完了,就说:
“今天找你们来,是谈另一件事。我想派你们到地方上去做一次短期的调查研究。地点我已经选好了,就是河南新乡地区的一个县和一个公社。你们各带几个助手,分别先后去修武县和新乡县的七里营公社,了解公社化后的情况,时间一个星期。我将在11月初离京去郑州,在那里开一个小会,作为12月初在武昌召开八届六中全会的准备。你们11月5日在新乡搭乘我的专列去郑州。”
他还说:
“中国今年出了两件大事,一是大跃进,一是公社化。其实还有第3件大事,这就是炮打金门。大跃进是我发动的,公社化是我提倡的。这两件大事到8月间北戴河会议时达到高潮,但那时我的心思并没有全花在这两件大事上,很大一部分精力被国际问题吸引去了。早先是同赫鲁晓夫大吵了一顿,不久又炮打金门。
我在这段时间想了许多国际问题,如戴高乐上台、黎巴嫩事件、紧张局势、封锁禁运,等等,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毛泽东转对吴冷西说:
“你们办报的要经常研究国际问题,多同一些有见解的人交换看法,慢慢形成比较符合实际的观点。遇到国际上突发事件,就不致惶惶无主或临时抱佛脚,就可以抓住时机阐明我们的观点。
现在来谈国内问题,你们办报的也要心中有数。这就要调查研究,掌握第一手材料。北戴河会议迄今已有两个月。国庆节前我去大江南北走马看花,除了给你们新华社写了一条新闻外,感到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认真研究。
大跃进和公社化,搞得好可以互相促进,使中国的落后面貌大为改观。搞得不好,也可能变成灾难。你们这次下去,主要是了解公社化后的情况。北戴河会议时我说过公社的优点是一大二公。现在看来,人们的头脑发热,似乎越大越好,越公越好。你们要去的修武县,全县已成了一个公社。我还要派人去了解山东寿张县,听说那里准备苦战3年进入共产主义。
我们共产党人的最终目标是建立共产主义社会,这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问题在于:什么是共产主义社会,现在并不是人人认识一致,甚至在高级干部中也各说各的,其中有不少胡话。因此公社化过程中的具体做法,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们这次下去调查,要带两本书,一本是中国人民大学编辑的《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社会》,一本是斯大林写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出发前要把这两本小册子通读一遍,至少把人民大学编的那一本看一遍,要你们的助手也这么办。”
毛泽东吸了一口烟,郑重地说:
“我的意思不是要你们搞本本主义,按图索骥,对号入座,也不是要你们照本本去宣传,而是想使你们对马恩列斯关于共产主义说过什么话有个大致的了解,下去调查中面对眼花缭乱的实际情况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特别当记者的,不能道听途说,人云亦云,要深入实际,调查研究,实事求是,心中有数,头脑清醒,做冷静的促进派。报纸宣传影响大,人家头脑发热,搞报纸宣传的也头脑发热,那就坏事了。”
毛泽东说罢,停顿了一会儿又转换了话题,他说:
“在炮打金马过程中,我们和美国人都搞边缘政策。美国集中了那么多的军舰,而且侵入我领海,给蒋介石船队护航,但又从不开炮。我们也是1万、2万发炮弹那么打,美舰护航时更大打,但只打蒋船队,不打美舰队,不过炮弹就落在美舰附近,吓得他们掉头就跑。双方在台湾海峡对峙,同时又在华沙会谈。美国人在这个战争边缘,我们在另一个战争边缘,双方都在战争的边缘,都不越过这边缘。我们用战争边缘政策对付美国人的战争边缘政策。
《聊斋志异》中写了很多不怕鬼的故事,其中有一篇名《青凤》,说的是狂生耿去病夜读于荒宅,‘一鬼披发入,面黑如漆,张目视生。生笑,染指砚墨自涂,灼灼然相与对视。鬼惭而去’。你不怕鬼,鬼也无可奈何。炮打金门的经过也是如此。”
毛泽东对吴冷西说:
“你们要善于抓动向。看来现在还不大懂。美国人想从金马脱身,杜勒斯谈话就显露了这个动向,你们没有抓住。你们编辑部也不大会写文章。”
毛泽东拿出这一天《人民日报》发表的《再告台湾同胞书》,以此为例,谈了如何写文章的意见。他说:
“1、文章要有中心思想,最好是在文章的开头就提出来,也可以说是破题。文告一开头就提出绝大多数人爱国,中国人的事由中国人自己解决。这个思想贯穿全篇。整个文告,从表面上看,似乎写得很拉杂,不连贯,但重在有内在联系,全篇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中间虽然有穿插,但贯穿这个中心思想。《红楼梦》中描写刘姥姥进大观园就是这样写的。
2、文章要形象化。文告中不说‘沿海岛屿’,而说‘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大小岛屿’,不仅仅说‘供应’,而具体说‘包括粮食、蔬菜、食油、燃料和军事装备在内’,这就形象地给人深刻印象。你们写文章偏于抽象,一般化,缺乏生动性,看了留不下具体印象。
3、文章要有中国气派、中国风格。两篇告台湾同胞书的文体就是这样。中国文字有自己独特的文法,不一定像西洋文字那样严格要求有主词、谓语、宾词。其实西洋人说话,也经常省去主词或宾词的。你们的文章洋腔洋调,中国人写文章没有中国味道,硬搬西洋文字的文法。这可能是看惯了翻译过来的西方文章。其实翻译也有各种译法,严复的译文就是中国古文式的,林琴南的译文完全是意译,都和现在的白话文译文大不相同。”
说话间,已经时过中午,毛泽东留吴冷西和田家英吃午饭。餐厅就在北房5开间的中间堂屋,大师傅加了两个菜,一个是小砂锅炖狗肉,一个是红烧狮子头,其它4个菜是湖南腊肉,豆豉炒辣椒,西红柿炒鸡蛋,麻婆豆腐,都是毛泽东常吃的。比较特别的是一个莼菜汤,每人一个烤得半焦的玉米。毛泽东端起一杯茅台酒,请吴冷西和田家英共同干杯。之后吴冷西和田家英也端起第2杯酒,一同祝毛泽东身体健康。
吴冷西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到基层去。田家英在毛泽东身边工作,也是难得下去走走。早在1958年中共中央号召干部下放时,有的省市负责人向毛泽东要求把田家英放到他们那里去,毛泽东说:“我是主张干部下放的,但田家英不能下放。在这个问题上,我是理论与实践不一致的。”因此,他们二人都缺乏调查研究的经验。所以毛泽东一边吃饭,一边向他们传授下基层搞调查研究的经验。他交代说:
“你们下去调查不要各级领导作陪,要找生产队长就只找生产队长,不要公社书记、大队长参加。要找群众谈话就不要找干部参加。要找县委书记也只请他本人来谈。因为人多了谈话就有顾虑。同级干部如此,上级干部更如此。找群众谈话要有各个阶层的人物,尤其要注意中农的态度。还可以找下放干部谈话,他们可能顾虑较少。总之,要了解各种人的真实想法。助手中可以选一两位女同志,那样同农村妇女谈话比较方便。你们下去不要张扬,冷西带的一组用新华社记者的名义,家英带的一组用中央办公厅工作人员的名义。”
10月28日,吴冷西和田家英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带领调查组乘车南下,第二天就到了新乡。
10月31日,毛泽东写信给周恩来、陈毅、黄克诚说:
“应将逢双日不打炮的地方加以推广,就是说,逢双日对任何目标一律不打炮,使国民党军人员能走出工事自由活动,晒晒太阳,以利其长期固守。只在逢单日可略微打一点炮,炮弹一般不超过200发。由内部通知福建实行,暂不再发表声明。此事,请你们商量酌定。”
随后,福建前线部队对金门、马祖的炮战,出现了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单日炮击、双日停打、美国护航即打的局面。
10月31日傍晚,毛泽东乘专列离开北京南下。
1958年11月1日,毛泽东的专列在新乡稍作停留。
这天下午,吴冷西和田家英一起上了毛泽东的专列,见到毛泽东正在听取新乡地委和几位县委干部的汇报。毛泽东叫他俩先行休息,待到郑州后再听他们的汇报。
11月2日,毛泽东到了郑州。周恩来在北京接到毛泽东的秘书打来的电话,传达毛泽东的指示说:
“建议明日(逢单)大打1天,打1万发以上,对一切军事目标都打,以影响美国选举,争取民主党获胜,挫败共和党。同时使蒋军得到拒绝撤兵的口实,是否适宜,请加酌定。”
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亲自起草了广播稿,与有关人员商量后,确定了广播稿的内容如下:
金门群岛军民同胞们注意:
今日11月2日,是个双日,我们一炮不打,你们得到补给。明日,11月3日,是个单日,你们千万不要出来。注意,注意!
福建前线部队司令部奉命向金门同胞反复作了广播预告。
11月3日,福建前线部队集中33个营又1个连,对金门实施了第6次大规模炮击。
11月3日下午,毛泽东在专列上召集9个省委第一书记开会,听取他们关于人民公社问题的汇报。这9个第一书记是:河北的林铁,河南的吴芝圃,陕西的张德生,甘肃的张仲良,湖北的王任重,山西的陶鲁笳,山东的舒同,安徽的曾希圣,湖南的周小舟。还有陈伯达等人。吴芝圃汇报说:
“关于交换的问题,有些东西是调拨,交换的范围缩小了。”
陈伯达说:
“现金结算减少了。遂平县现金结算,去年占70%,今年倒过来,非现金结算占70%。”
毛泽东说:
“现金结算,非现金结算,是一回事嘛!”
陈伯达说:
“是一件事,但不用货币来往了,有性质上的不同,没有货币流通了。”
毛泽东说:
“外国资本家每天数钞票,谁去数呀?还不是银行里头算一算帐。资本家交换货物,哪一个见现金?我们现在也是这样,就是不数票子。当然,性质不同。我也没有学过货币学。”
曾希圣说:
“我们发现这样一个问题,单是生产粮食的地区,货币很少,没有货币流通了。经济作物地区货币多,货币比较容易流通。”
毛泽东说:
“必须使每个公社,并且使每个生产队,除了生产粮食以外,都要生产商品作物。西安会议没有提倡这个事,他们一心一意要取消商业。”
毛泽东所说的西安会议,是指10月份在西安召开的农业协作会议,有人在会议上提出要取消商业、消灭货币的意见。他接着说道:
“每一个人民公社除生产粮食以外,必须大量生产经济作物,能够赚钱的,能够交换的,有农业品,有工业品,总之是生产商品。这个问题不提倡,以为人民公社就是个国家,完全都自给,哪有这个事?生产总是分工的。大的分工就是工业、农业。既有分工,搞工业的就不能生产粮食、棉花、油料,他就没有吃的,只好交换。”
“三国时候,张鲁的‘社会主义’是行不长的。因为他不搞工业,农业也不发达。曹操把他灭了。他也搞过吃饭不要钱,凡是过路的人,在饭铺里头吃饭、吃肉都不要钱。他不是在整个社会都搞,只在饭铺里头搞。他统治了30年,人们都高兴那个制度,那里有一种社会主义作风。我们这个社会主义由来已久了。”
吴芝圃在汇报家庭问题时反映说:有人提出,在共产主义实现以前就消灭家庭。毛泽东说:
“现在不是消灭家庭,而是废除家长制。废除家长制,肯定不是废除家庭制度。”
有人提出,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已经过时了,应该搞一个新的四十条。毛泽东同意了,他指定由吴芝圃负总责,下分工业、农业、教育科学文化、公社体制4个小组,分别由王任重、曾希圣、舒同、河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史向生负责。从4日起开始讨论,7日拿出初稿。
11月4日下午,毛泽东同9个省委第一书记及陈伯达等人在专列上继续开会,听取新四十条起草情况的汇报。吴芝圃说:议了一个题目,叫“人民公社发展纲要四十条”,第二个题目叫“共产主义建设十年规划纲要”。毛泽东说:
“你现在涉及到共产主义,这个问题就大了,全世界都不理解了。现在的题目,我看还是社会主义。不要一扯就扯到共产主义。”
毛泽东接受陈伯达的意见,把这个文件的题目改成“全国的十年建设规划”。
吴芝圃在汇报他们议定的工业、农业发展指标说:十年内,钢产量达到4亿吨,机床1千万台,煤40亿吨,粮食亩产由原定的400斤、500斤、800斤,分别提高到4000斤、5000斤、8000斤,叫“新四、五、八”。毛泽东听了这些吓人的高指标,说道:
“我看这个文件要发表,要过了苦战3年之后。你这是内部盘子吧,不写在文件上吧!”
毛泽东又说:
“我们要研究公社的性质、交换、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集体所有制向全民所有制过渡这些问题,可以参考的材料还是斯大林那本《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我大体看了一下,可以找几十本在这里发一下。我们现在看,跟发表的时候看不同了。发表的时候,我们谁也不想这些问题。”“我看,他那个东西是有些问题,但是还是可以值得研究,不要轻易否定那个东西。”
毛泽东又说,因为要搞全国的十年建设规划,可以进一步扩大会议规模,请上海的柯庆施、广东的陶铸、东北的欧阳钦、四川的李井泉,还有中央分管农业和工业的谭震林、李富春等参加会议。
11月5日,毛泽东在专列上主持会议继续进行,新参加的人员有李富春、柯庆施、欧阳钦、史向生、吴冷西。
柯庆施反映说:城市里有些混乱,市民提银行存款,抢购商品,怕废除票子。毛泽东说:
“陈伯达就有这个倾向。”
史向生提到了“共产风”的问题,毛泽东说:
“修武一县一社,它的东西在县的范围可以调拨,但河南省去调就不行,国家调更不行。修武的粮,七里营的棉,是要交换的,不能调拨。不要把修武、徐水、遂平与鞍钢、上钢、上海国棉一厂混同了。”
史向生问道:
“人民公社到底是什么所有制?”
毛泽东说:
“总不能说全民所有制。可以说县全民所有制,小全民所有制,大集体所有制。把全民、集体混起来,恐怕不利。好像我们现在差不多了,共产主义已经来了。这么快,太快了!奋斗太容易了!把它们提得过高,跟鞍钢一样,而实际上不是,就不好了。这是客观规律。
我现在顾虑,我们在北戴河开那个口子,说少者三四年,多者五六年,或者更多一点时间,即由集体所有制搞成全民所有制,像工厂那样,是不是开了海口?讲快了?北戴河决议要有点修改才好。”
11月6日,毛泽东在专列上听了河南省委书记吴芝圃和中央办公厅干部下放到荥阳的工作团的领导汇报后,对大跃进和人民公社问题放心不下,反复问:
“有什么问题没有?不要只说成绩,我想知道有什么问题没有?”
大家没有反映问题,只是说好。毛泽东只好决定召开一个座谈会,说是要和基层的同志直接谈谈。于是,叶子龙就到了荥阳,他把正在田野里弄土高炉、炼钢铁的十几个工作队员接到了郑州。这些干部带着一身煤黑和矿灰,上了专列。毛泽东、谭震林、廖鲁言同他们进行了座谈,没有想到,他们也是一片声地说好。毛泽东扭头看见了胡秀云,他盯着胡秀云问:
“小胡,你说说,有什么问题没有?”
胡秀云说:
“反正我看妇女挺高兴的。原来围着锅台转,现在吃大食堂,解放了。”
毛泽东笑着说:
“你是不是吹牛呢?大锅菜炒出来就是不如小锅菜炒出来香嘛。”
大家一听都楞住了。胡秀云可能是受到了毛泽东的影响,忽然也冒出来一句,她说:
“我就是纳闷,怎么晚上还说是亩产400斤,到了早上就变成了1000斤了?有些干部一个比一个能吹。”
许多人一听此言,脸色都变了。毛泽东仍然是一脸微笑,他望望吴芝圃,又望望谭震林和廖鲁言,说:
“你们到底是放卫星啊,还是在放大炮?”
众人都有些尴尬,谁也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正在此时,有人拿来了大食堂的面包,说是请毛泽东和大家尝尝。面包是用白面玉米面混合做成的,大家都说不错。送面包的人还说:
“社员们就是吃这种面包。”
11月6日晚上,毛泽东要吴冷西和田家英在他的专列上汇报调查的情况。吴冷西说:
“我先到的修武县,那里的县委书记提出了一些问题,他认为修武县虽说一县一社是全民所有制,但公社和国家的关系,不同于国营工厂和国家的关系,公社的产品不能全部由国家调拨,国家也不能供给公社需要的所有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他提出:如果公社实行同国营工厂一样的全民所有制,那么,有两个问题他担心不易解决:一是遇到灾年,国家能否跟平年一样拨给公社所需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二是遇到丰年,国家能否全部收购公社的产品。这位县委书记既怕灾年饥荒,又怕丰年谷贱伤农。他还怀疑他们施行的低标准的供给制度,能否叫做按需分配。我说这只能算是勉强的温饱。”
毛泽东问道:
“县里同国家的经济关系,互相间进行那些交换?”
吴冷西说:
“修武县同国家的经济往来主要有两种,一是纳税,主要是农业税即公粮,工商税不多。二是交换,主要是向国家交售统购的粮棉油等农产品,和向国家购买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这两种交换都是商品交换,现金结算。”
毛泽东说:
“一县一社恐怕太大了,县委管不了那么多具体的事,而且全县各地生产水平很不平衡,平均分配会损害富队的积极性。我们现在还是搞社会主义,还是要按劳分配。凡是有利于发展生产的就干,一切不利于发展生产的就不要干。供给制只能搞公共食堂,而且要加强管理,粗细粮搭配,干稀搭配,农忙农闲不同,要学会勤俭过日子,不能放开肚皮大吃大喝,那样肯定维持不下去。其它只搞些公共福利事业,不要采取包的办法,量力而为。延安时期的供给制,是属于战时共产主义的办法,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能作为分配方式的榜样,所以全国解放后就改行工资制了。
修武不同于鞍钢,产品不能调拨,只能进行商品交换,不能称为全民所有制只能叫做集体所有制,千万不能把两者混同起来。修武县委书记提出的问题,表明他实际上是不赞成搞全民所有制的。县里的产品不能全部调拨给国家,不可能也不必要。他作为一县之长,不能不慎重考虑。尤其是国家对于县,在平常年景也不能完全按照县里的需要调给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遇到灾年更加不能保证,这也是明摆着的。他提出的问题使我们想到:如果生产力没有高度发展,像北戴河会议关于人民公社的决议中指出的,产品极为丰富,工业和农业都高度机械化,那么,生产关系上从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分配方式从按劳分配过渡到按需分配,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两种所有制的接近是一个很长的历史过程。”
毛泽东对供给制很关心,在田家英汇报时,他询问了七里营公社的十六包的具体内容,还说这样的低标准的平均分配,是否必要和能否持久。田家英说:
“七里营的十六包,是新乡地区包得最多的,但标准仍然很低。‘食’是吃饭不要钱,都吃公共食堂,菜肉不计,估计一年每人需42元。‘衣’一项是1年每人21尺布、2斤棉花、2双布鞋,共18元钱。医药费每人每年以2元为限。产妇补助1斤红糖、20个鸡蛋。殡葬和结婚各补助10元。看戏不要钱,今年只看了1次戏、6次电影。”
吴冷西和田家英都汇报说:有些公社实行军事化管理,搞集体住宿,男女老幼分开住,夫妻实行礼拜六回原来的家度周末制度,河南许多地方都这样做,并说这是因为中央负责人就说过:共产主义社会也要革家庭的命。毛泽东听了非常生气,他说:
“那种搞法不是给国民党对我们的污蔑帮了忙吗?凡是这样胡搞的地方,我都支持群众起来造反。这些干部头脑发昏了,怎么共产党不要家庭呢?要禁止拆散家庭,还是一家人大中小结合为好。”
毛泽东听说群众大炼钢铁干劲很大,地里庄稼没有人收,就说:
“1070万吨的指标可能闹得天下大乱。从北戴河会议到年底只有4个月,几千万人上山,农业可能丰产不丰收,食堂又放开肚皮吃,这怎么得了?这次郑州会议要叫大家冷静下来。
你们这次下乡调查才一个星期,但发现了坐在北京办公室里想都想不出的问题,是不是头脑比一个星期前冷静一些了?是不是发现许多实际做法违反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在群众运动发动起来以后,一定要注意保持冷静头脑,善于看出运动中过激的苗头。
这次我派陈伯达到遂平去,他回来却向我宣传要取消商品交换,实行产品调拨。他过去到过寿张,很欣赏那里苦战3年向共产主义过渡。我们有些同志读了不少马列主义的书,但临到实际问题,马列主义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看来很有必要读一点书,我打算在郑州会议上同到会的同志一起读一本书,就是斯大林写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面读书,一面联系当前我国的经济问题,边读边议,使大家头脑清醒起来。”
毛泽东又对吴冷西说:
“《人民日报》和新华社天天做报道,发议论,尤其要注意头脑冷静。要当促进派,但要当冷静的促进派,不能做冒失的促进派。我对报纸宣传还有一些意见,过几天有空时再谈。”
毛泽东和吴冷西、田家英谈话结束后,将这天晚上的中央工作会议从专列上移到了河南省委招待所继续进行。刘少奇、陈云、邓小平、谭震林、杨尚昆等人都来了,参加了会议。
毛泽东在会议上提议由邓小平代替吴芝圃主持新四十条的起草工作。并提议搞一个《郑州会议纪要》。他认为,四十条纲要,问题甚大,建议把时间拉长,将十年改为十五年,将文件定名为《十五年社会主义建设纲要四十条》。
毛泽东提出3个问题要大家研究:第一、什么叫从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什么叫从社会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实现这些过渡需要什么条件,要多长时间?第二、研究钢生产的指标。第三、城市人民公社如何搞?
11月7日晚上,郑州会议在省委招待所继续进行。
11月8日,邓小平主持补充、修改过的《十五年社会主义建设纲要四十条》送毛泽东审阅。毛泽东略作修改后,送还邓小平阅。
11月9日上午,毛泽东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就《纲要四十条》有关内容发表了意见,提出了几个重要问题。
第一、关于家庭问题,毛泽东主张在纲要里写进这样的话:“废除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不合理的家长制。在住宅方面,注意使住房适宜于每个家庭的男女老幼的团聚。”
第二、关于商品问题,毛泽东说:
“许多人避而不谈商品和商业问题,好像不如此就不是共产主义似的。人民公社必须生产适宜于交换的社会主义商品,以便逐步提高每个人的工资。在生活资料方面,发展社会主义的商业,并且利用价值法则的形式,在过渡时期内作为经济核算的工具,以利逐步过渡到共产主义。”
“列宁曾经大力提倡发展商业,因为苏联那时城乡商品流通有断流的危险。我们在1950年也曾有过这种危险。现在运输情况不好,出现半断流的状态。我看要向两方面发展:一是扩大调拨,一是扩大商品生产。不如此,就不能发工资,不能提高生活。”
第三、关于资产阶级法权问题,毛泽东说:
“有一些资产阶级法权必须破除,例如,等级森严,居高临下,脱离群众,不以平等待人,不是靠工作能力吃饭,而是靠资格、靠权力。这些方面,必须天天破除。破了又生,生了又破。干群之间、上下级之间的猫鼠关系和父子关系,这些东西都必须破除,彻底破除。但有一部分,则是应该保留的,如保留适当的工资制和一些必要的差别,坚持按劳分配的原则等。”
第四、关于高指标问题,纲要中提出到1967年要达到年产4亿吨钢。毛泽东问:
“许多问题,我不清楚你们是根据什么这样提的。工业方面为什么搞4亿吨钢?到1962年搞多少吨?”
有人回答说:1亿吨。毛泽东说:
“5年就增长3亿吨,怎么增法?”“现在有些问题相当混乱。不仅在公社方面,就是在中央、省、地这3级里头,都相当混乱。钢、机床、煤、电4项高指标吓人,四十条发到哪一级,要做政治考虑。”
第五、关于工作方法问题,毛泽东说:
“第四十条,一大堆观点,使人看了不满意。中心是要解决实行群众路线的工作方法。不要捆人、打人、骂人、辩论人、罚苦工,动不动‘辩你一家伙’。要提倡实事求是,不要谎报。《人民日报》最好要冷一点。要把解决工作方法问题当成重点,党的领导,群众路线,实事求是。”
尔后,毛泽东把话题转到了斯大林《关于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上,他要求省委常委、地委常委以上干部都要研究其中的第一、二、三章。他还说:
“必须肯定社会主义的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还有积极作用。调拨的产品只是一部分,多数产品是通过买卖进行商品交换。”
“现在有一种偏向,好像共产主义越快越好。实现共产主义是要有步骤的。山东范县提出两年实现共产主义,要派人去调查一下。现在有些人总是想在三五年内搞成共产主义。我看还是慢一点好。”
毛泽东批评河南省提出的要4年过渡到共产主义,说他们的马克思主义“太多”了。
11月9日这一天,毛泽东还写了一封关于读书问题的党内指示信。他在信中写道:
同志们:
此信送给中央、省市自治区、地、县这4级党的委员会的委员同志们。
不为别的,单为一件事:向同志们建议读两本书。一本,斯大林著《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本,《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社会》。每人每本用心读3遍,随读随想,加以分析,哪些是正确的(我以为这是主要的);哪些说得不正确,或者不大正确,或者模糊影响。对于所要说的问题,在某些点上,自己并不甚清楚。读时,三五个人为一组,逐章逐节加以讨论,有两至3个月,也就可能读通了。要联系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革命和经济建设去读这两本书,使自己获得一个清醒的头脑,以利指导我们伟大的经济工作。现在很多人有一大堆混乱的思想,读这两本书就有可能给予澄清。有些号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的同志,在最近几个月内,就是如此。他们在读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时候是马克思主义者,一临到目前经济实践中某些具体问题,他们的马克思主义就打了折扣了。现在需要读书和辩论,以期对一切同志有益。
为此目的,我建议你们读这两本书。将来有时间,可以再读一本,就是苏联同志们编的那本《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乡级同志如有兴趣,也可以读。大跃进和人民公社时期,读这类书最有兴趣,同志们觉得如何呢?
毛泽东
1958年11月9日于郑州
原先毛泽东提议起草的《郑州会议纪要》已经在11月7日形成了初稿,毛泽东连续改过了两遍,并把文件名称改成了《郑州会议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草案)》。
11月10日,毛泽东先后在上午和下午发表了两次讲话,谈他对《郑州会议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草案)》的修改意见及对斯大林《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的看法,批评了混淆集体所有制同全民所有制的界限和取消商品的错误观点。这些讲话实际上是对第1次郑州会议的总结。关于所有制,毛泽东说:
“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这两种形式的界限,必须分清,不能混淆。听说徐水县已经把人民公社宣布为全民所有制,实际上最多也只是大集体所有制,同全民所有制还是根本不同的。我们决不能把集体所有制同全民所有制混同起来,把人民公社与国营工厂混同起来。不要像徐水县委书记那样急急忙忙往前闯。不愿划这条线的人,认为现在时间已到,已经上了天,集体所有制可以立即宣布为全民所有制,可以立即进入共产主义,谁不赞成,就说谁是右倾。事实上,我们现在只是一部分是全民所有制,农村大部分还是集体所有制。即使将来把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搞成了单一的全民所有制,如国有工业那样,它的性质还是社会主义的,也还不能马上过渡到共产主义。”
“现在的人民公社仍然是集体所有制,还不是全民所有制。我国现阶段仍然是社会主义社会,而不是共产主义社会。即使将来全国实现全民所有制,也不等于实行共产主义。”
毛泽东针对不要商品生产的错误思想,说道:
“现在仍然是农民问题。有些同志忽然把农民的觉悟看得很高,以为农民是第一,工人是第二了,农民甚至比工人还高,是老大哥了。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是农民唯一可以接受的形式。我们没有宣布土地国有,而是宣布土地、种子、牲畜、大小农具社有。这一段时期内,只有经过商品生产、商品交换,才能引导农民发展生产,进入全民所有制。
我们的商品生产制度,不是为了利润,而是为了发展生产,为了巩固工农联盟。如果废除商业,实行调拨,那就是剥夺农民。中国是商品生产很不发达的一个国家,商品生产不是要消灭,而是要大大发展。”
“商品生产不能与资本主义混为一谈。为什么怕商品生产?无非是怕资本主义。现在是国家同人民公社做生意,早已排除资本主义,怕商品生产做什么?不要怕,我看要大大发展商品生产。”
“有的同志读马克思主义教科书时是马克思主义者,一碰到实际问题既要打折扣。”“于是小心谨慎,避开使用还有积极意义的资本主义范畴——商品生产、商品流通、价值法则等来为社会主义服务。第三十六条的写法就是证据,尽量用不明显的词句,来蒙混过关,以便显得农民进入共产主义了。这是对马克思主义不彻底、不严肃的态度。这是关系到几亿农民的事。”
“只要存在两种所有制,即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商品生产就必然存在,并且极其有用。所谓商品,不光包括个人消费品,而且包括一部分生产资料。现在我们有些人大有消灭商品之势,一提商品就发愁,就觉得是资本主义的东西。没有分清社会主义商品和资本主义商品的区别,不懂得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利用商品生产的作用的重要性。这是不承认客观法则的表现,是不认识5亿农民的问题。在社会主义时期,应当利用商品生产来团结几亿农民。我以为有了人民公社以后,商品生产、商品交换更要发展,要有计划地大大发展社会主义的商品生产,例如畜产品、大豆、黄麻、肠衣、果木、皮毛。
现在有人向往共产主义,倾向不要商业了,至少有几十万人不要商业了。这个观点是错误的,这是违背客观法则的。我们有些号称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家表现得更‘左’,主张现在就消灭商品生产,实行产品调拨。这种观点是违反客观规律的。如果不实行商品交换,把陕西的核桃拿来吃,陕西的农民干吗?把七里营的棉花无代价地调出来行吗?你如果这样做,马上就要打破脑袋。有些同志虽然没有像苏联那些可怜的马克思主义者那样直截了当地说,要剥夺农村中的中小生产者,而他们说的却是要废除商品实行调拨。如果这样做,实质上就是剥夺农民。如果照他们的意见去办,在政策上犯了错误,就有脱离农民的危险。
毛泽东在论述商品生产的必要性时,第一次使用了“社会主义初期阶段”的提法。
毛泽东带领与会者们逐段逐章地读斯大林撰写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的小册子,上午和下午都是边读边议。他还说:
“这本书,省委、地委的同志都要好好地读,都要研究,过去大家看了印象不深,现在应当结合中国的实际加以研究。现在有几十万以至几百万干部头脑发热,有必要组织大家学习这本书和另一本《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社会》,以澄清许多糊涂观念,保持头脑清醒,否则,急于过渡,搞产品调拨,农民会起来造反的。”
毛泽东根据斯大林小册子的章节,发表了不少评论。斯大林在这本书里说,生产资料不是商品。这是斯大林的一个重要观点。毛泽东提出了与斯大林相反的观点,他说:
“这个观点是值得研究的。在中国农业生产上,有很多生产资料还应是商品。只要有两种所有制——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的存在,生产资料不可能不作为商品。”
他在谈到斯大林关于准备向共产主义过渡必须具备3个基本先决条件这一观点时,说道:
“缺点是没有讲一个政治条件,没有讲用一套什么办法来实现这3个条件。”“只谈经济关系,不谈政治挂帅,不讲群众运动。不讲资产阶级法权思想,不对资产阶级法权进行分析,哪些应当破除,如何破除,哪些应当限制,如何限制。”
“如果没有政治挂帅,没有定期的整风运动,没有逐步破除资产阶级法权的斗争,没有办工业、办农业、办文化的群众运动,没有几个同时并举,斯大林这3个先决条件是不容易达到的。”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认为,生产关系包括所有制、劳动生产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分配形式3个方面。经过社会主义改造,基本上解决了所有制问题以后,人们在劳动生产中的平等关系是不会自然出现的。资产阶级法权的存在,一定要从各方面妨碍这种平等关系的形成和发展。”
毛泽东认为对书本还有个鉴别的问题,他在谈到对待书本的态度问题时说:
“把纣王、秦始皇、曹操看做坏人是错误的,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他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是有功的。纣王伐徐州之役,打了胜仗,但损失很大,俘虏太多,消化不了,周武王乘虚进攻,大批俘虏倒戈,结果使商朝亡了国。史书说:周武王伐纣,‘血流漂杵’,这是夸张的说法。孟子不相信这个说法,他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毛泽东在郑州会议上的评论,无不使与会者和党内外干部们大吃一惊,而且是耳目一新。
11月10日,秘书将新华社编印的第2504期《参考资料》,送到了毛泽东手上。毛泽东认真地阅读着。资料中有两篇题目为《美官员竭力污蔑我人民公社运动,但承认其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南十分注意这一发展》。这两篇资料引用了合众国际社的电讯内容,其一是说:
“毛泽东已经使他的国家野心勃勃地执行过去从来没有执行的共产主义原则。这比苏联曾试过的任何办法要厉害得多,而中国的统治者们的成败,取决于这个办法是否成功。”
毛泽东一边看,一边在这些话下面划了横线,有的还画了着重号。他又在这则电讯的开头和旁边,写下了唐朝诗人刘禹锡的一首诗:
高髻危冠宫样装,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郑州会议结束时,毛泽东对陈伯达说:
“你马列主义没学好,你到广州去向陶铸同志学习!”
刘少奇、陈云、邓小平等人在会议结束后返回北京,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通报会议精神。
欲知毛泽东在会后去向何处?且待下一章详述。
东方翁曰:毛泽东在1958年不知开了多少次会议,作了多少次报告?写了多少篇文章,跑过多少地方?多少次和他的部下们促膝谈心,花费了多少心血?这一切他都是为了贯彻中共中央制定的社会主义建设的总路线、促进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毋庸置疑,他确实是把大跃进作为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战役指挥的。如果他的战友们果能脚踏实地、实事求是,不邀功,不浮夸,做好每一个战术配合,那么大跃进将是一个多么辉煌的战役啊!可惜的是历史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阳春白雪,和者盖寡。毛泽东走得太快了,结果大跃进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战役,甚至可以说他是在和他的很多部下作战。后来当大跃进运动在某些方面有所失误之时,人们不计成果,攻其一点,众口铄金,也就自然是在所难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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